只因一句話，「唐朝第一人」全家乞食十六年

賴正直 時拾史事

李揆出身於隴西貴族世家，家裡代代不缺官。他自幼熟讀經史，機敏聰穎，重點是長相俊美，人見人愛，花見花開。開元年間經科舉成為進士，後來一步步提升為中書舍人，成為皇帝身邊的顧問。

一般的顧問相當於聾子的耳朵，就是個擺設，主要是用來襯托皇帝陛下虛懷若谷，兼聽明理。但李揆這個顧問不一樣，在許多重要的政治事件上發揮了決定性作用。

乾元二年（公元759年），剛剛從安史叛軍中奪回長安的唐肅宗李亨很開心，對有功人員賞錢賜物，晉爵封號。有人拍馬屁，請求給張皇后上號為「翊聖」，並引經據典說中宗時也給韋皇后用過這個尊號。

唐肅宗覺得媳婦這幾年跟著自己東奔西逃也怪可憐，準備答應。回頭一看顧問李揆在身邊，隨口問道：這種事前朝一般怎麼做啊？

唐肅宗李亨影視造型

李揆兜頭給他澆了桶涼水：前朝后妃只有蹬腿了才有謚號。韋氏活著時得到這個尊號，那是因為中宗皇帝太窩囊，最後還不是讓這個敗家娘們兒給禍害死了！前邊好榜樣那麼多，您幹嘛非得學他呀？

肅宗大吃一驚：WC，這麼嚴重啊？差點壞了家規（幾損吾家事）！

這事就此沒了下文。緊接著另一件頭疼事又來了，張皇后沒搞到尊號，就纏著皇帝非要立自己親生的孩子為太子。那孩子才幾歲，時局又動蕩不安，另一個兒子成王（廣平王）李豫年長，且立有戰功，兼著天下兵馬大元帥的職務，正在平叛第一線餐風飲露。肅宗考慮再三，覺得媳婦的要求有點不合適。

他又一次把徵詢的目光投向顧問李揆：我覺得還是成王適合當太子，你怎麼看？

李揆聽到此言，卟嗵跪倒磕頭如搗蒜：您這話真是社稷之福啊！給您做臣子，簡直太太太歡樂了……唐肅宗大喜，拍著李揆肩膀說：這事就TM這麼定了（朕計決矣）！

晉陞禮部侍郎後，李揆改革了開科取士的規則，不拘泥於經書史籍，更加註重實際能力，史稱「人人稱美」。不久，他又升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封姑臧縣伯，負責編修國史。唐肅宗曾感嘆地說：李揆的出身門地、容 貌風度、文學才華都稱得上當世第一，真是咱大唐朝的形象代言人啊！

皇帝這句金口玉言，迅速傳遍朝野，當時人稱李揆「三絕」，是「唐朝第一人」。

但李揆這個人也有個毛病，就是清高矜持，血統優越感很強，看不起草根寒門。他分管人事時，苗晉卿幾次向他推薦元載，他瞧不上元載出身低微，就跟苗晉卿開玩笑說：「龍章鳳姿士不見用，麞頭鼠目子乃求官邪？」

話很直白，用不著翻譯。本來這是句私房玩笑話，端不上桌面。事實上李揆尖酸刻薄一番後，還是給元載安排了不錯的工作。

但由於李揆罵人水平太高，詞句對仗工整，極富韻律美和畫面感，這句話一經傳播，閱讀量迅速突破100000+，弄得舉國皆知。元載聽說後，恨得牙痒痒，一段梁子就此結下。

潑婦罵街雖然熱鬧，很少有精彩之語，文人譏諷儘管隱晦，卻不乏經典之作。有時候文才太高，反倒成為取禍之道。

不久，李揆因跟宰相呂諲發生矛盾，惹惱了代宗皇帝，被貶為袁州長史。這時元載卻成了當紅小生，特別是幫代宗除掉李輔國、魚朝恩這兩大禍患後，更是呼風喚雨，權傾一時。

元載的暖春，就是李揆的寒冬。元載尋了個借口，將李揆降為秘書監，名義上讓他「江淮養疾」，實際是把他放逐到江淮一帶。李揆一家百口，都沒有俸祿，只能憑著一張老臉，找以前的老部下「打秋風」接濟，「丐食取給」。

李揆到了這般田地，清高依舊，只要地方官員稍有不耐煩的表情，他就帶家人決絕離開。就這樣四處流落過了十六年的乞討生涯，直到元載被誅殺後李揆才回朝任國子祭酒、禮部尚書。

吐蕃武士形象

回到長安的李揆並沒過上幾天舒心日子。這時已經是唐德宗時期，奸相盧杞主政，逼反了幾路節度使，弄得局面大亂，吐蕃乘機襲取了長安。盧杞素來看不慣李揆的清高范兒，這時就給他安排了個苦差事：去吐蕃談判，要回失去的地盤。

李揆當時已風燭殘年，擔心難以適應青藏高原的嚴酷環境，死在路上完不成任務，便提出換人。德宗心裡惻然，準備答應，但盧杞堅持說：這是朝廷大事，非李揆不可。如果老李真死到路上，再派年輕的去，相信一定不會有人推辭！

盧杞的本事在於，明明在因私怨害人，卻讓人感覺到處處都在為公事考慮。李揆聽了這話，縱然前路是刀山火海，也只有硬著頭皮走。

吐蕃贊普見到李揆後第一句就問：早聽說李揆是唐朝第一人，就是您老人家嗎？

李揆怕自己衰朽之軀有損大唐形象，同時也擔心吐蕃贊普糾纏不肯放自己回去，故意撒謊說：不是，人家那個李揆怎麼肯來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呢？

李揆終究未能再回到長安。就在完成使命回來的路上，李揆病逝於鳳州（陝西鳳縣），時年七十四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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