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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歷生化危機:泡著老鼠的自來水,半座城的人喝了整整7天 | 北洋夜行記020


【北洋夜行記】是魔宙的半虛構寫作故事


由老金講述民國「夜行者」的都市傳說


大多基於真實歷史而進行虛構的日記式寫作


從而達到娛樂和長見識的目的


我愛騎自行車串胡同。如今的北京城,能叫人感覺悠哉的事兒越來越少,這是其中一件。




去年年底,開始騎共享單車,方便極了。過了個年,卻感覺世道突變,人心不古了。




一天夜裡,我在南小街走了不到一里地,試了六輛車,都騎不了——原因有六種:上了私鎖、車牌磨了、手剎卸了、車座沒了、腳蹬子斷了、車胎癟了。



除了車胎沒氣,其他損害都得費不少勁兒。後來看新聞,有人把車扔河裡、掛樹上、藏家裡,卸車輪,還有人在網上拍賣壞車。







拉豬的車在高速翻車了,搶豬的往往比救人的多。共享經濟這種事,似乎在此種「國情」下不太成立。




上周翻資料,看見個有意思的事兒,清末自來水剛進北京時,遇到了類似的障礙——有人說是洋胰子水,喝了生病;有人偷水管阻礙施工,怕破壞風水;最創意的謠言是說水管常年在地下,自來水陰氣重,是「陰水」。




這是當年大清的國情:面對新觀念新事物,如臨大敵。







太爺爺金木在《北洋夜行記》筆記中,講了一件發生在1919年的案子,就跟這事兒有關,不同的是,口味略重。





《北洋夜行記》是我太爺爺金木留下的筆記,記錄了1911年到1928年期間他做夜行者時調查的故事。我在金家老宅,將這些故事整理成白話,講給大家聽。




事件名稱:自來水風雲


事發時間:1919年10月30日


記錄時間:1919年11月25日


事發地點:東直門外






上個月二十九號,周樹人打來電話,他這幾天正聯繫水廠裝水管,問我自來水用的怎麼樣。




我用自來水有幾年了。以前在上海用慣了自來水,民國六年剛回北京時,我就裝了。我勸他趕緊裝,說自來水很好,省的三天兩頭買水,不用看水夫臉色。






1908年以前的北京,從皇帝到平民,都吃井水。據《京師坊巷志稿》記載,清朝北京城有1258眼井,平均1千人共享一口。由於地質條件和挖井技術,多數水井為苦水井。1908年,東直門開了北京第一家自來水廠,開始為內外城輸送自來水。不過普及較慢,直到1922年,北京城才只有5000多戶裝了家用自來水。1919年11月,魯迅在西直門八道灣的新宅裝了自來水。




第二天一早,我家卻停水了。



西四牌樓底下有個公用龍頭,我讓小寶去看看是不是也停了。小寶走了半小時不見回來,我就出門找他。




到牌樓一看,倆人正打架,小寶一手摁著一個正在勸。左邊是個穿號衣的自來水廠水夫,右邊是個光頭。倆人使勁蹬彈,嘴裡噼里啪啦罵,一副拚命的架勢。




圍觀的多是買自來水的街坊,很多人手裡都捏著水籌。




我問怎麼了,一個戴白禮帽的指指水夫後頭的公用龍頭:「壞了,不出水,這人急著用水,兩句話沒說好就要打架,給這小夥子拉住了。」






除了安裝家庭專線,京師自來水公司為了推廣自來水,在城內安裝了很多公用龍頭,早6點到晚6點開放,供居民買水,並提供送水上門的服務。為了管理這些龍頭,僱傭了專門的水夫看管,被稱為「售水夫」。圖片是用來買水的水票和水籌,在不少商店可以購買,一枚銅板買四張水票,每張票換水一挑。




我叫小寶撒手,小寶瞄了瞄倆人:「不行啊,一撒手就要打。」




我說沒事兒。




小寶一撒手,倆人騰地跳起來,繼續指著鼻子對罵。圍觀的見沒打起來,噓了一陣。




人群外頭有人呵呵笑了幾聲,是個瘦高個兒的水三兒(井水夫),倚在一輛水車上看熱鬧。






北京自來水和傳統的井水行業並存了很長一段時間。北京水井少,有井的家庭即可成為水商,水車拉水售賣是個老行當,老北京話叫「水三兒」。吃水困難是北京人自古以來的大問題,清代北漂文學《燕京雜記》記載:「京師之水,最不適口,水有甜苦之分,苦者固不可食,即甜者亦非佳品。賣者又昂其價,且劃地為界,流寓者往往苦之。吾嘗之謂居北京者不怕米貴而怕薪水貴也。」




「罵也沒水啊,買我的吧。」高個兒一嘴山東話,邊說邊從車上拎下水桶,招呼街坊買水。那光頭也不再罵,拎起自己的桶,掏錢買井水。




這時,來了背箱子的人,是自來水廠的工程師老劉,我家剛裝水管時,就是他帶人來鋪的管子。




老劉關了水閘,擰掉龍頭,說一早上幾個電話說西四不出水,得從這兒查查主管道。






東直門水廠建立之初,往北京城開了兩條主管道,把外城繞了一周,城裡的住戶在家裡裝專線,就從主管道接分管道。主管道直徑約400-450毫米,分管道直徑約150-200毫米。皇城內並未通自來水,因為自來水廠是民營企業,未經政府批准,不得從事與皇室有關的經營活動。圖片來自北京自來水博物館。




主管道有小孩腕子粗細,老劉拿釺子往裡輕輕捅,說有東西。他掏出手電筒,讓我幫他往裡照著。




我問他掏出什麼了。




「看不清,拐角那兒黑乎乎一團。」




小寶用手背敲了敲管子,說讓我試試。說完蹲下馬步,一手握住管口,一手在拐彎處猛拍一掌。




砰一聲響,管口噴出幾股水,老劉拽了拽釺子,慢慢往外扯。一條白白的細線從管口冒出來。小寶住外一揪,一團黑黝黝的東西甩出來,水花濺一臉。




小寶大叫一聲,把那東西啪地摔在地上——是一隻齜牙咧嘴的大老鼠,皮毛泡得黑亮,尾巴已經沒了毛,露著白森森的皮。




我罵了一聲操,往後退了一步。




圍觀的人叫成一團,比看戲還熱鬧,有人坐著膠皮經過,特意停下看。




老劉嚇壞了,趕緊讓水夫去找巡警。拉我到一邊說這事兒嚴重了,「這算工程問題,我要倒霉。」




我盯著那老鼠看了一會兒,說這事我能幫你查,但你先把我家那管子的閘關了。




老劉一拍腦袋:「不只關你家,估計全城都得關。」說完叫輛膠皮去了水廠,工具箱也沒來及收拾。




巡警收拾了死老鼠,抱怨個不停:「守著水龍頭,從沒安生過,不是水三兒打架,就是有人偷水管。」




我給他遞上煙,說自己是記者,有啥麻煩事兒可以說說。




他點了煙,張嘴就罵娘:「都說水管是好玩意兒,但誰他媽知道這好玩意兒招賊啊!」




自從他在西四牌樓巡邏,半年裡抓過不下二十個偷水管的賊——管子、龍頭、螺絲帽、鐵鎖——只要能卸掉的,都偷。




「聽說天壇北門黑市(今東曉市街一帶)有專收水管的。」




他說得起勁兒,拿小棍撥弄那死老鼠,「要能再多衝出幾隻,沒人敢吃這水了,水廠關門,我也省心。」






民國時期,北京的自來水管和龍頭大多是由德國西門子公司生產,質量很好,價格不菲。從最初安裝公用水管龍頭,就有人偷盜。為此,不但自來水廠要求負責公用龍頭的水夫執勤上班,警察廳也安排巡警特意巡邏,防止公用水管被盜被毀,也防止有人偷水。




我又看了看那老鼠,讓小寶過去再開下水閘。




巡警說幹啥,過去攔小寶。




我拉住他:「管子那麼長,萬一還有老鼠呢。」




管口淌出水來,流在地上,漂了一層老鼠的黑毛。淌了一會兒,水清澈起來。




手上一使勁,噴出一股水柱。




地上積起一灘水,小寶關上了水閘:「八成乾淨了」。




我彎腰瞅了瞅那灘水,說:「確實就乾淨了八成。」




那灘水慢慢淌開,現出一段白色的東西,小手指一般長。




我從巡警手裡拿過小棍,撥了兩下,那東西滾到小寶腳下——操,就是根小指頭,被水泡得一層褶子,指甲白得發亮。




巡警一聲慘叫,佩刀丟在地上。




中午,全城停了自來水,東直門水廠和城內主管道沿線,都安排了巡警和水廠工程師,查找手指和老鼠的來源。




東直門自來水廠和西分局被記者堵了門,老劉怕被抓去採訪,躲進了我家。




他說,這事兒比前陣子上海自來水的事兒還要嚴重,自己恐怕要丟工作。




今年六月份,上海傳言東洋浪人往楊樹浦自來水廠水池投毒,當時正在抵制日貨,各大報紙寫得火熱,甚至警察也上街捉人。




整個夏天鬧得人心惶惶,中國人不敢喝水,日本人不敢上街。






1919年5月到8月,上海發生自來水投毒大恐慌。6月初開始,《新聞報》、《申報》、《救亡雪恥報》、《民國日報》等媒體競相報道稱, 在上海各地不斷發現日本人投毒,謠言波及到很多行業,多個地區,甚至整個長三角,飯館排擋關門歇業,賣蔬菜水果的生意也很慘淡。逼得自來水公司在報上發聲明「指天發誓」。直到8月份,《警務日報》發闢謠公告,才逐漸停息,公告稱:「近日本埠各處發生一種謠言,輒謂日本人賄通內地流氓,散放毒藥,捕風捉影,全屬無稽......即間有手持瓶水等件,形跡可疑者,亦顯系奸徒故意藉此挑釁,希冀激怒群情,破壞秩序,彼乃得以從中取利,其心極為叵測。」




晚上,我和小寶跟老劉回西分局,見到了自來水公司的蘇廠長。老劉介紹我,說是記者。






太爺爺的筆記中,夾著一張老名片,上面印的名字是他的字,禾白。太爺爺原名金穆,字禾白。




蘇廠長看了我的名片,馬上給公司總經理打了個電話,想讓我進廠調查,寫個文章。




北京自來水廠從光緒三十四年(1908年)建廠,最看重的就是報紙宣傳。最早兩年盛傳「洋胰子水」的謠言,靠的就是報紙闢謠。




我點點頭,說必須查查,出事兒那管子里的水,我們天天喝。




蘇廠長掏出懷錶看看,說要不咱們現在就去東直門,「警察下午已經查到東西了,蓄水池裡泡了個死人。」




小寶來了勁兒,問怎麼死的。




蘇廠長皺了下眉頭:「也不算個死人,是碎塊。」




自來水廠建在東直門外,佔了兩百多畝地,廠里有四個大水池,全北京的自來水都先在這裡氯化消毒,再輸送到城內。




老劉說,這四個水池裝滿水,夠全城用上八九個小時。






京師自來水公司東直門水廠,位於東直門東北半公里外,佔地6.3英畝,主要靠燃煤蒸汽發動,向北京城輸送自來水。圖為水廠平面圖。




碎屍是在鍋爐房附近的小蓄水池裡發現的。有小腿、半拉腳丫子、劈開的小腿、半個屁股,還有一團團碎了的器官,全都泡得發白。




根據屍體的碎片推測,是個二十多歲的男人,但還沒有找到腦袋。




我問蘇經理廠里什麼地方最不常有人去。




「花園,冬天也沒養花,但警察查過了。」




小寶打著手電筒,沿花園繞了一圈,抓起地上的泥土聞。聞了一會兒,他在積水池西邊停下,喊我過去,說有味兒。




我抓一把泥土聞,說這不是糞味兒啊?




「是糞味兒,但這糞味兒不純,有其他東西。」




這裡有個磚蓋的花窖,頂上鋪了厚厚一層秫秸桿。蘇經理找人打開花窖門,迎面卷出一股透著糞臭的熱氣。




小寶的鼻子確實靈——花窖里挖出三大張油紙和一張深藍的葛布,葛布裡頭包著個男人的腦袋,不是水廠的人。




第二天,北京城所有的報紙都在講水廠碎屍的故事。




小報講奇聞,編了個《大老鼠同小拇指底水管漂流記》。大報談政經,列出自來水廠近年來大小爭議,說《自來水廠碎屍污染京師人心惶惶,陰水管事故頻出舉步維艱》。




甚至有報紙大談因果報應,說自來水管穿過城外一座墓地。十年來,城裡喝的水都是從屍體中間輸送來的。






1908年,京師自來水公司分別在孫河與東直門建造水廠。東直門水廠管道必須經過一個愛新覺羅部族的墓地,施工收到阻撓,自來水公司和這家人談判兩個月,鬧得謠言四起,有報紙稱自來水公司為了施工挖開別人祖墳。還有謠言稱自來水水管都埋在地下,水為「陰水」,喝了就會「陰氣入體」。參考資料:《北京自來水公司檔案資料》。





小寶翻了半天《白日新聞》,在二版角落找到自來水公司聯合警察廳發的聲明——「污染事故系意外造成,水廠將儘快檢測水源並恢復供水。」




但這聲明毫無作用,沒人相信是意外。南城西城的自來水住戶圍堵了西分局,要求退錢。平時售賣自來水籌的商鋪老闆,也跟去湊熱鬧,要求退水籌,不再代理銷售。




外城一圈原來賣自來水的地方,都換成了臨時的井水鋪,路邊停的水車比拉活兒膠皮車還多。




有些地方,買水的人把胡同口都堵住了,一邊排隊一邊聊水廠的案子。有人說自來水廠害人,從墳地挖死人,往水塔裡頭擱。還有人說是日本人乾的。




我和小寶也只能叫水夫送水,比平時井水價漲了一倍。






水夫的水車,是二把手單輪小車,兩邊各安一個大水櫃。水柜上蓋一頭是大孔,一頭是小孔,汲水上來倒入大孔,小孔流通空氣。水櫃下方有圓孔,堵著木塞,用來放水。每量水車,裝滿水有五百斤上下。




中午,老劉從水廠打來電話,說屍體找著主兒了,是個南城的井水水夫。




我和小寶趕到水廠,見門口圍了幾撮人,都是井水水夫,個個手裡拎著扁擔木棍。




老劉說,警察早晨才登告示,就來了十幾個井水夫,認完屍體,堵在門口不走了,讓給說法。




死者姓馬,外號二騾子,今年二十二,前年跟老鄉來北京,一直在天橋賣水。




「叫了個騾子的外號,平時卻不怎麼吭氣,也沒個朋友。這事兒一出,幾個老鄉才想起來,有一星期沒見著他了。」




二騾子的老鄉認定是自來水廠害死了他,帶著十幾個水夫堵著門口鬧了一早上。巡警攆不動,給錢也不走,說「回老家沒法交代」。




跟老劉聊了一會兒,他說偵緝隊召集廠里所有人問話,讓我和小寶也過去看看。




剛要進廠,來了輛膠皮車,車上下來個穿白西裝的黑臉小個子。他叫了聲老劉,老劉忙迎過去,叫他張老闆。




張老闆遞了他一根煙,看著那群水夫說:「人我馬上帶走,但你們水廠得趕緊給個說法。」




老劉拱拱手:「實在麻煩張老闆,偵緝隊正緊著查呢,肯定給您個說法——二騾子的後事我們辦,賠償您說多少都行。」




張老闆指指水夫們:「那得他們說了算。」




老劉點頭說是,又謝過他,帶我倆進了廠。




我問那張老闆是誰。




「張坤,南城開水鋪的。二騾子和這些水夫都在他那干。賴著不走,只能請他來說說。」




老劉又回頭看了看門口,水夫已經散開,說:「他是井業公會的會長,我們總經理都對他客氣——井水夫跟我們鬧矛盾,你也知道。這回要鬧起來,我們太理虧。」







小寶說,事情還沒查清楚呢,再說能怎麼鬧,大不了打架。




「怕的就是打架,山東人太厲害。上回德勝門那兒打架,八個井水夫撂倒三十個水廠的人。」




警衛、工人、秘書、會計、廠長、工程師,自來水廠所有崗位的人都在空地上集合,一個個清點,就少了一個人:在宣武門附近公用龍頭的工人,叫大頭。






雖然是始於清代的官商企業,京師自來水公司的組織結構,已經有了近代企業的雛形。




老劉認識這個大頭,叫李博,是個熟練工,除了看龍頭,還在廠里鍋爐房和凈水池工作。




老劉說,大頭是山東菏澤的,二十五歲,性子耿直,幹活賣力。




水廠每年都

招些井水夫進廠做熟練工。半年前,大頭還在天橋挑井水,老劉有回裝水管時認識了他,招了進來。




看水廠大門的警衛說,最後一次見到大頭進廠,是五天前的傍晚。大頭跟著運煤的騾車進了廠,還跟警衛打了招呼。




騾車車夫說,當時見到「大頭扛了個包袱。」




巡警拿了花窖挖出的油布、葛布和人頭,車夫嚇得癱在地上:「見過葛布,沒見過油布和人頭——大頭背的就是這葛布包袱。」




老劉急了:「這孩子老實,三腳踹不出個屁,敢幹這事兒?再說,他老婆病死了,就他一人帶著孩子,更沒這膽子。」




蘇經理也不信,反覆問車夫,巡警拉去單獨問,也沒改口。




我給老劉點了根煙,讓他別急,這才剛開始查。




偵緝隊派了幾個便衣,騎自行車去了大頭家。我讓小寶也跟去看看情況。




警察巡長瞥了我一眼,讓我放心,「你們記者報紙都盯著,我們肯定查清楚。」




老劉和蘇經理垂了頭坐一旁抽煙,唉聲嘆氣。不管兇手是不是大頭,水廠都免不了損失。




中午,我拉老劉去吃飯,他跟我說了件事:大頭和二騾子打過架。




來自來水廠之前,大頭和二騾子都在張坤的水鋪挑水賣。倆人原本各跑各的水道,互不相干,大頭來自來水廠前,把水道轉賣給了二騾子。




二騾子沒錢,一直欠著轉賣費沒給夠。大頭急性子,家裡又養著個女兒,成天找二騾子要賬。




上個月底,大頭又找二騾子要賬,幾句話沒說好就打了起來。




「要不是巡警路過,就打出人命了。」




我說賣水的不都是山東老鄉嗎?




老劉嗨了一聲:「東城的還看不起海甸的呢。大頭是肥城縣的,二騾子是平陰的——拉水是爭利的事兒,越是老鄉越較勁,分派別。」







老劉說,大頭是個實在人,但就是脾氣太暴,「我怕他衝動。」




我問老劉,大頭是不是缺錢才急著要賬。




「不缺錢誰當水夫?他改行賣自來水,也是因為掙得多些。聽說他女兒身體不好,總吃藥。」




下午,小寶跟著一個巡警回來,說大頭跑了。家裡收拾的乾乾淨淨,街坊說昨晚還見著了,應該沒走遠。




我拉小寶到屋外,說了大頭和二騾子打架的事,「先瞞著警察,找到大頭再說。」




小寶說,偵緝隊已經分頭堵了各個車站大道,大頭帶著孩子,很難跑掉。




我問蘇經理有沒有大頭的照片。蘇經理找來大頭的資料表,撕下上頭的照片,遞給我。




照片上的大頭身形高大,拘束地坐在水廠花園裡,尷尬地咧著嘴笑,眼睛盯著鏡頭,一雙大手不知所措地扶在條凳上。




條凳旁邊立著個牌子,上面寫著大名:李博。






京師自來水公司的工作人員,從警衛、工人到經理,都要登記資料,並拍攝登記照。

圖片來自北京自來水博物館。





我把照片交給小寶,說得想辦法查查出京的小道,要是真犯了事兒,他應該不敢去車站。




小寶點點頭:「我找找從前走鏢時的朋友,小路上熟。」




我回西四拿了一些錢讓小寶帶著,江湖上的朋友好久不見,得照顧著些。




小寶走後,我到街上溜達,想再吃點東西,發現館子都關了門。一打聽,井水夫罷工了,沒人送水。




井水夫聚集在自來水前門自來水南一局和西分局遊行,還有人去了農商部,要求清查自來水公司。




我叫輛膠皮,到了粉子胡同,農商部(金註:北洋時期管理農業工商的部門)門口聚了上百個井水夫,路邊水車倒了一片。




有人舉著旗子,上面寫到:自來水廠一日不關,京師百姓一日無水。




我問那舉旗的水夫,知道上面寫的什麼嗎?他搖頭,指著旗子說:「自來水管子里那水不能吃,洋人的東西,有毒,中國人得吃井水。」




水夫喊一會兒歇一會兒,不斷有行人停下,糊裡糊塗跟著喊起來。有人吆喝,拆了路口的水管,就真

人抄起水鉤擔子咣咣砸起來。




一個戴眼鏡的中年人從人群里擠出來,使勁朝我招手,是《白日新聞》的編輯老馮。




老馮苦著臉,說自己要完蛋。自來水廠籌建時,他和父親都買了股票,投了家裡一半積蓄進去。




「本來經營就不好,分不了多少利,這下本都要賠了。」







自來水廠創辦之初,為了籌錢建廠,發行了300萬元股票,分30萬股,每股10元。公司規定股票不接受外國人投資,中國人不論什麼身份,都能入股,並且都能享受股東權利。因為自來水用戶增長緩慢,在早期的經營期間,自來水廠卻一直虧損,股東紅利發放非常緩慢。





水夫鬧得凶,警察配上了藤盾,抽出洋刀,在農商部門口站成弧形的人牆。前排的水夫拿扁擔試探,忽然貼上了人牆,兩伙人打在一塊兒。




一個穿短襖短褲的男人從水夫隊伍後面走出來,和警察巡長說了句話,轉身登上路邊一輛翻倒的水車。




這人是張坤,那個井業公會的會長。他今天這身打扮,比穿西裝時幹練很多。




他勸水夫解散,恢復供水,說:「自來水的事情,政府、警察肯定會查清,但京城不能沒水吃吧?咱們自個兒也得吃水啊,都散了吧。」




有水夫喊,自來水廠害死井水夫。




張坤笑笑:「這事兒誰也沒看見不是?就見了老鼠、手指頭,那也不能證明誰害了人。這不是咱們管的事兒,幹嘛不趁這功夫多賣幾桶水呢。」




又苦口婆心勸了一會兒,領頭的幾個水夫擺擺手,朝人群吆喝幾聲,很快就散了。




老馮說:「你看,還是以前老規矩管用,管事兒的出面一說就能解決事兒。」說完又嘆氣,「學西洋玩這公司股票,可是害慘我了。」




晚上十一點多,我坐在床上翻書,院里突然一陣腳步聲。




出去一看,小寶拉了輛膠皮車,車上歪著個人,旁邊坐著個七八歲的小姑娘。




我趕緊接過車,問他:「這是大頭?怎麼這樣?」




小寶點頭,說快弄點水。




我忙進屋倒了杯水遞給他,他扶著大頭腦袋灌下半碗,一口喝了剩下的,頭上冒起熱氣。




大頭腫了個大包,左肩上兩道血口子,棉襖里外已經浸透,脖子里戴了個木刻的觀音像,也被血水染成了黑色。




旁邊的小姑娘臉蛋通紅,瞪眼看著我,身上在抖。




小寶進屋拿了藥箱出來,給大頭包紮肩膀。我抱了小姑娘進屋,找出些點心,又倒了杯水給她。




小寶脫了棉襖,額頭上不斷冒出汗珠。他從藥箱里拿出瓶葯,喂進大頭嘴裡,說:「內臟出血,吃了葯得馬上去醫院。」




昨天中午,小寶拿著大頭的照片,去照相館畫了幾張像,找了十幾個從前的弟兄,照著畫像去出京小道找人。




他和一個叫老厲的朋友去了永定門,查到晚上七點多,沒找到人,回城時,城門就要關了。




剛進了城,就見一輛空煤車急著出城,被守門的警衛攔下。






民國之後,北京的城門仍然每天按時開關,由前清負責京師守備和治安的機構步軍統領衙門安排警衛軍看守城門。




「我見了那車夫給了警衛錢,知道不對勁,就又和老厲跟了出去。」




跟到城外小道,還沒等追上查看,十幾個拎著傢伙的土匪竄出來攔了車,當場砍死了車夫。




「馬一驚,煤車翻了,這孩子叫了一聲,就見他爺兒倆從車裡摔出來。」小寶指指正啃糕點的小姑娘,她是大頭的女兒,叫小紅。




土匪來的太突然,小寶和老厲沒能及時上去,大頭就被劈了兩刀,頭上挨了一棍。




老厲抽了刀上去打,小寶他扛起大頭,拉著小紅,跑了半個時辰,繞到宣武門西邊的破牆洞,才進了城。




大頭很沉,小寶實在跑不動,就搶了個膠皮車。「其實也不算搶,手裡剩下那幾塊大洋,我都丟給拉車的了。」




半小時,我們把大頭和小紅送進了中央醫院的急救病房。






北京中央醫院,是北京大學人民醫院的前身,創建於1918年1月,位於阜內大街路北133號,是中國人自己興建的第一所綜合性大型西醫院,在當時算國內最完備的醫院。醫院的創建人和首任院長是《北洋夜行記019》中提到過的伍連德。承擔醫院建設的是美國沙德河工程公司和德國在華開辦的雷虎公司,採用典型維多利亞式醫院建築風格,內有電梯樓梯,並設置先進的檢驗科和放射科。




搶救到凌晨兩點,大頭沒了大礙,但卻一時醒不過來。小紅沒什麼傷,只是受了驚嚇,睡一覺醒來活潑了許多。




她告訴我,大頭半夜叫醒她,離了家後一路去了海甸的一家煤鋪,躲了一天。大頭告訴她,煤鋪的叔叔要送他們出城,回山東老家。




我問她,土匪搶了你們什麼沒。小紅搖頭,說他們帶了個包袱,裡頭全是衣服,土匪也沒要。




小寶說:「當時看著是土匪,現在想想,應該不是。」那些人個子挺壯,但打起架有點蠻,一窩蜂上來亂打,更像干粗活的。老厲隨便幾下,那伙人就散了。




我說:「這些人想在趕在警察之前找到大頭,恐怕是埋伏好的。」




小寶問:「二騾子可能不是大頭殺的,這些人是要滅口?」




我說不一定,明天先去那煤鋪看看。




光恆煤鋪是一家北山煤廠開的,專產紅煤。自來水廠的煤,都來他們這兒拉煤。大頭有時跟水廠鍋爐房的人來算賬,和煤鋪的老闆夥計都熟。






北京自古以燃煤為主,居民生活多依靠煤鋪供應。北京煤炭產地主要是京西,京西煤又有南山煤和北山煤之分。南山煤多指房山地區北嶺產的煤,質地軟,易成末,火力溫和均勻。北山紅煤,是指大安山等地所產的煤,質地較硬,易成塊,火力強,有的煤塊上有一層紅色水銹,故稱紅煤。一般旅館、飯店、鍋爐房等,常燒大灶,多愛購買紅煤。圖為美國社會學家甘博拍攝的照片,煤鋪的工人正在做煤球煤餅。




昨天早上,大頭帶了小紅來,說有事要回山東老家,搭晚上的火車,非要煤鋪的車夫送他出城。




我問煤鋪老闆,前陣子有沒見過大頭和水廠的人來拉煤。




老闆抹了抹油頭,猶豫一下說:「來過。帶了個包袱,坐煤車走的。你說——他是不是殺了人包起來了?」




我說他哪聽說的。




「賣水的都在說,說那死的人欠他錢。」




離開海甸,我帶小紅去了百花深處,先把她放在戴戴那兒照顧著。







我剛把大頭的事兒講完,戴戴一把拉過小紅,摸了摸她棉襖袖子:「這孩子衣服全汗透了,現在還是潮的,你也不知道給她找件衣服換?」




我一愣,說大頭差點沒被人打死,哪顧得上這個。戴戴白我一眼,帶小紅進屋換衣服。




過了十分鐘,戴戴領著小紅出來,穿了件衣襟到膝蓋的紅棉襖。我說這太大了,戴戴拍拍小紅:「暖和舒服就行。」




說完,她拉我到院里,拿出一個巴掌大的包袱:「小紅衣服里找到的,縫在襖裡頭。」




我接過包袱打開,裡頭全是大洋,一共二十塊。




戴戴說,肯定是關鍵線索,你就早該來找我。




我把大洋重新包好,叫小紅過來,問她知不知道這包袱里是什麼。




小紅從棉襖袖子里伸出手指,摁了一下包袱:「錢,爸爸沒說,但我知道是錢。」




我拿著包袱看了一會兒,忽然覺得眼熟——這包袱是塊兩尺見方的深藍細紋色葛布,和自來水廠花窖地下包著二騾子腦袋的葛布紋路一樣。




拆了包袱里外仔細看了一遍,葛布一角印著三個篆字:三義祥。






老北京綢布店多以「祥」字命名,比較有名的是被老百姓稱之「八大祥」的店鋪,大柵欄的瑞蚨祥、前門大街的瑞林祥、瑞增祥、益和祥、祥義綢布店,東四牌樓的東升祥、西四牌樓的麗豐祥等(年代不同,八大祥具體不同)。有順口溜說:「頭頂馬聚元(帽子),腳踩內聯升(鞋),身穿八大祥(衣料),腰纏四大恆。」其中,四大恆指的是錢莊,而不是腰帶。這順口溜說的是老北京有錢人。




我把葛布遞給戴戴,問她貴不貴。




「三義祥是個崇文門內的洋貨布莊,我倒沒買過,但這是南方料子,應該不會太便宜。」




我說你打聽下具體價格。戴戴拽住葛布扯了扯:「水夫肯定買不起,就算買得起,也沒人穿這細料兒挑水啊。」




小紅也說家裡從沒見過這種布。






葛布,東漢時期,嶺南的葛布已經全國聞名,雷州葛布「百錢一尺,細滑而堅,顏色若象血牙……故今雷葛盛行天下」。明清兩代雷州是中國葛布生產基地,北京人夏天穿的大褂,一般為棉布,較好的為葛布或夏布。清末一首名為《羅褂》的竹枝詞里寫道:「作闊穿來是軟羅,腕搖金寶光摩。那知都下豪華客,看戲依然葛夏多。」




傍晚,我去了趟東直門,找巡警要來拿張包裹二騾子腦袋的葛布,重新檢查了一番,還沒爛透的一角上,發現了一個篆體的「義」字。




老劉說,得趕緊告訴警察。我說不急,救醒大頭最要緊。




我和小寶在病房樓走廊里等到晚上九點,大頭還是沒醒。




我想抽煙,就讓小寶看著,我下樓找地兒抽煙。拐彎去樓梯,迎面走來一位戴口罩的醫生,推了輛小車,上面放著個注射器。






民國醫生和護士合影,衣服帽子是參考當時西方的樣式。




走到樓下,抽了兩口煙,我轉身跑上了樓。




我問小寶,剛才過來那個醫生在哪。他指指病房:「醫生說要給大頭打針。」




我敲了敲病房門,裡面沒回應,推了一下,門從裡面上死了。我小聲跟小寶說「撞」,從門口讓開。




小寶走到門前,肩膀一頂,砰地撞開房門,我側身進了病房。




那醫生站在大頭病床前,見我進來,他擱下注射器,朝我點了下頭,推車出來。




我攔住小車,伸手去摘他的口罩。他往下一蹲,抓起注射器刺向我。我身子一轉,把他讓給了身後的小寶。




小寶順勢拽過他的胳膊,用肩膀擊中他肋下,打掉了注射器。




他哼唧一聲,從腰裡掏出把尖刀,沒等握緊,身子一癱,掉在地上。小寶大概廢了他幾條肋骨。




他縮著身子滾出門外,爬起來跑向走廊窗戶。小寶衝出病房,追了上去。




我掀開大頭身上的被子,身上沒有傷口,摸了下脖子,還活著。




小寶站在走廊窗戶前,手裡拿著那醫生的白大褂。我問人呢,他指指窗口:「沒拉住,翻下去了。」




我趴在窗戶看,才發現外面不知什麼時候變了天,下起了冷雨。下面一團漆黑,一顆老槐樹的枯枝隱隱顯著白光,鬼爪一樣。




那人沒跑掉,死了。病房樓底下有個自來水管,他翻下窗戶,騎在了水龍頭上,水管硌進了褲襠里。




我摘掉他的口罩,是張坤,那個井業公會的會長。死掉之後的他,黑臉上浮起了一層蒼白。




小寶問我,怎麼知道醫生是假的。




我說,小車上面就有個針管子,什麼也沒有。




「哪有這樣打針的?另外,白帽子,白口罩,臉黑的太明顯。」






民國時期的醫療注射器,當時一般是金屬材質的。




凌晨四點多,偵緝隊闖進張坤家,抓了個管家。管家交代,二騾子確實是張坤找人殺的。在永定門追殺大頭的,也是張坤的平陰老鄉,都在他的水鋪賣水。




讓我沒想到的是,警察在張坤家搜到了幾篇沒刊登的新聞稿,都是僱人寫好,其中一篇標題叫《自來水廠倒閉引發水價大漲,井業協會倡議水鋪降價為民著想》。




這場大戲,張坤都已經計劃好了結局。




又過了兩天,大頭總算醒來。我和老劉推著輪椅送他到警署,錄了口供。




大頭轉給二騾子水道的契約,是請張坤做的中間人。二騾子始終還不上錢,大頭就去找張坤。






清末民初的賣水業,水道可以買賣、租借,只要有中間人見證,就可以自立契約。其中,「水擔鉤」、「甜水車」實際指的是水道上經營權。有了這個憑證,就能從井水商那裡取水銷售。圖片是《清代至民國時期北京的賣水業與水道路》 中清代的契約模板,這種民間契約一直延續到民國結束。




張坤讓大頭和二騾子幫他干件事兒:想法往自來水管里放死老鼠。




「張坤說,幹了這個,就替二騾子還錢,還再多給點。」




我問,那為什麼殺人?




大頭急了,要從輪椅上站起來:「我沒殺人!是張坤!」




兩人答應了張坤的條件,大頭從水廠拿了工具,倆人夜裡在街上卸水管,往裡塞死老鼠。




卸了管子,二騾子卻不幹了。




「他說心虛,干這個壞良心——其實我也知道不對,但就想著弄完拿了錢回老家。」大頭摸著腦門上的腫包,「老家也沒人知道我干過這事。」




大頭說服不了二騾子,就帶他去找張坤。當著張坤的面,倆人吵了一架。




第二天,張坤單獨找到大頭,給他個油布包袱。




「他說不讓二騾子幹了,只要我想辦法把包袱扔進水廠池子里,就給我錢。」大頭抓著頭髮嗚嗚叫,渾身發抖,流出眼淚,「我哪知道……他說裡頭是老鼠。」




大頭拿了包袱回家,忍不住好奇打開看,嚇得「拉了一褲襠」,當天就跟張坤說不敢。




「但他馬上給了我一半錢,我就幹了——拿了人錢,總得辦事。再說,以前沒他我也當不了水夫……」




我遞了根煙,幫他點上,問為什麼把腦袋單獨埋在花窖。




大頭抽了半根煙,說:「我怕二騾子找我……都說身子和頭不在一個地兒,就沒法投胎,也變不了鬼。」







大頭的事情過後一星期,自來水廠恢復了供水,在報上連續登了三天公告,全城免費用水。




雖然出了這事兒,周樹人還是在宅子里裝了水管,花了八十塊錢。




後來,我倆在東興樓吃飯,我問他,出了這麼大事,怎麼還敢裝水管。






東興樓飯莊,創於清光緒二十八年(1902年),東興樓被同行譽為「八大」魯菜飯莊之首,代表菜有油燜大蝦、紅扒魚翅、蔥燒海參、三鮮魚肚、糟燴鴨四寶等。周樹人日記中,有不少在東興樓吃飯的記載。




他說,這回裝自來水,出了兩件麻煩事。




一是鋪水管的時候,鄰居不讓管子穿過他家,後來給了三十塊錢,才算「借」了個道。




二是裝好第二天,家裡僕人就因為喝自來水鬧了肚子,看了醫生說可能是水裡有些細菌。




他遞我一根紅錫包煙捲,自己也點上抽了一口:「麻煩是麻煩,但沒有哪種新東西是完善的,有變化才有轉機嘛。」




我點點頭,說其實心裡很矛盾,那些做井水生意的山東人很辛苦,自來水多了,很可能就沒活兒幹了。




周樹人皺起眉頭:「可憐是自然的,但也不能成為作惡的理由,對不對?」






周樹人在北京八道灣11號的房子,1919年到1928年居住在此。






講完這個故事,我發現人心還是挺「古」的,一些社會問題,古今無不同。




新興事物之新,在於打破了以往社會經濟的格局,改變了舊有習慣。這當然是好事。




周樹人跟太爺爺說的意思,我曾在他的文章里看到過,他寫過一篇雜文,裡頭提了個疑問:「

我獨不解中國人何以於舊狀況那麼心平氣和,於較新的機運就這麼疾首蹙額;於已成之局那麼委曲求全,於初興之事就這麼求全責備?





《華蓋集》是收錄了魯迅在1925年間所寫的雜文三十一篇,其中有篇名為《這個與那個》的文章里,提到了對新生事物的看法。




自來水和共享單車,都是與人方便,算是一種新型社會福利。然而,新的必然威脅舊的,好東西總會勾起貪念。




破壞共享單車,要麼為維護利益,要麼為滿足私慾。這種惡意攻擊的背後,是保守,愚昧和恐懼。




周庸跟我聊起這事,說網上有些觀點笑死人:




有人說共享單車車太少,不能滿足消費者需求,才會被破壞佔為己有。




還有人分析,共享單車總被破壞,是因為企業管理不夠,車不夠結實,密碼不夠複雜。




這個邏輯就像說:你被強姦,都怪你穿裙子。你被搶劫,都怪你太有錢。




確實可笑,也很可怕。




周庸說:「我也納悶,新聞說破壞共享單車的,有些是開摩的的人。但跟徐哥查案時,老見些開摩的的,感覺都老實巴交的啊?」




我點點頭,說一個人可能發牢騷,兩個人就有了惡意,人再多就有了惡膽。




有人敢這樣做,是因愚昧和暴力邏輯讓他們站成了一堵牆。

新事物和愚昧的暴力之間,就像蛋和牆。




我們總該站在蛋這一邊,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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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從未如此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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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 Promise


We Are Original




本文屬於虛構,文中圖片視頻均來自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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