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手含笑逍遙遊，青衫薄衣世間行：柳先生的故事

大家對柳先生也不熟悉，

聽他這麼輕描淡寫的一說，

每個人心裡都充滿了疑問，

到底行不行，

別耽誤了救孩子的時間。

文/解人頤

人的一生充滿了競爭，在競爭中有人脫穎而出，有人不幸失敗。不管成功或是失敗，最終都是奔著結果去的，而過程中的風景卻少有人在意，其實若能很好地把握住生命中的風景，想來結果也不會很差。

人生中的風景（圖源：解人頤）

1

走失的孩子

今天的故事說的也是懶道人那一輩的事，懶道人有一個好朋友，姓柳，具體叫什麼名字誰也不清楚，口音是南邊的，在我們那裡顯得很突出，人長得斯斯文文的，帶副眼鏡。據懶道人說他是教書先生，所以大家都稱呼他做柳先生。柳先生不常來，一般半年來一次，有時候懶道人去城裡找他，那就得一年才看到他來鄉間一次。對於柳先生，原先大家也都沒什麼印象，只不過從一件事開始，大家才知道柳先生不是平凡的人。

那時正好是夏天，鄉村的孩子沒什麼娛樂活動，整天都是野在山上跑來跑去。一天，幾個孩子突然急急忙忙地從山上跑下來，沖回家中，對家裡大人說，有一個小孩在山上玩的時候發現有人昏倒在山路上。大人們一聽立刻往山上跑，跑到山上一看果然一個大約十多歲的小男孩倒在地上，剛開始大家只認為是天太熱中暑的緣故，就將他帶到樹蔭下，通風灌水，可是也沒蘇醒過來，摸摸脈博倒也穩定了下來，於是往背上一背，先下山來再說。這個孩子不是村裡人家的子弟，就暫時先找了一戶人家安頓下來。在山上撿到一個孩子的消息卻不脛而走，第二天中午，就有一對夫妻風塵僕僕地趕來，這對夫妻是隔壁鄉的，說是自己的孩子三天前走失了，一直沒找到，聽到別人說這裡撿到一個孩子特地過來看看。打開門一看，躺在床上的正是他們失散了幾天的孩子，以前活蹦亂跳的孩子，現如今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父親還控制得了，母親卻已經嚎啕大哭了起來。這一哭把其他人也吸引了，大家圍著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也許是母親的哭聲影響到了孩子，突然孩子的身體開始有了反應。

剛開始只是輕微地抖動，接著越抖越厲害，後來簡直整個床都跟著搖晃了起來。這個時候大家都被眼前的情況驚呆了，母親也停止住了哭聲，只見那孩子大叫一聲，一下子從床上跳了起來，雙手攀住房梁，對著下面的眾人，看了又看，一雙眼珠子滴溜溜在轉，嘴裡還發出嘰嘰的叫聲，完全就像一個猴子一般。在房樑上待了一會兒，突然往門口一竄，下面的人猝不及防，也沒攔住，那孩子一出大門，三跳兩跳就逃了出去，等到後面的追上去，已經不見了蹤影。這一情況已經完全超出了當時百姓的普遍認知，大家有的說中邪了，有的說被猴精附體了，出了這事，必須得請懶道人來處理。於是大家就帶著那對尋子的父母來到了懶道人廟裡。

那天碰巧這個柳先生也在廟裡，正在和懶道人聊天。廟裡呼啦啦來了那麼多人，兩個人都有些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後來聽大家把事情一說才知道原來是這麼一回事。當務之急，是先把孩子找回來。但是這好大一座山，又該去哪裡找呢。懶道人對著柳先生望一望，柳先生莞爾一笑，對著圍著他們的人說，晚上戌時，在祠堂擺下香案，孩子就會回來了。大家對柳先生也不熟悉，聽他這麼輕描淡寫的一說，每個人心裡都充滿了疑問，到底行不行，別耽誤了救孩子的時間。懶道人也知道大家的心思，連連對大家說：柳先生是我的好朋友，他說行就一定行，快去準備東西，到時候在祠堂接孩子吧。這樣人群才慢慢散去。

祠堂大堂（圖源：解人頤）

2

往事如煙

一轉眼下午的時間就過了，黃昏的時候人們聚集在祠堂門口等著孩子回來，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眼看太陽下山了，天色也慢慢變黑了，祠堂里燈火通明，一大群人站在祠堂的門口看著外面，望眼欲穿，可是柳先生和孩子還沒有出現。這個時候人們開始議論紛紛，正在說話間，突然屋瓦上一陣響動，接著就聽到咕咚一聲，原先還空無一人的曬場上突然出現了一盞白燈籠，接著就看見穿著長衫的柳先生手牽著孩子慢步走來，而孩子也明顯安靜了許多，只不過仍然有想要掙脫的樣子。進了祠堂，柳先生讓人在香案前擺下兩張椅子，一張椅子的周圍放著四個碗，接著就和那孩子面對面的坐著。那孩子坐在椅子上百般不自在，但是好像被什麼東西困住了一般，不能動彈。

柳先生稍微歇了一歇就開始對孩子說起話來。談話的內容，大致是你從哪裡來，家裡有幾口人，要來做什麼之類的，可孩子的回答完全像變了一個人似的，粗聲粗氣，回答的內容也和他家中的情況不同，孩子說「他從白石境來，家中有人一百八十戶，來這裡是奉命捉人前去還債」。聽完這話，祠堂中鴉雀無聲，所謂的白石境就是這裡當地的地界名稱，而一百八十戶，正好是自己鄉和隔壁鄉的人口總數，按照土地大王管轄的原則，正好是歸白石境大王管，這個時候柳先生把目光轉向了孩子的父母。原先還哭哭啼啼的父母兩個一下子臉漲得通紅，在那裡說不出話來，後來才勉勉強強地把事情的原委說了出來。原來他們夫妻兩個十幾年前一直都懷不上孩子，一天外出趕集的時候，正好遇到白石境土地大王的廟，就隨口在廟裡許了一個願，保佑他們有個孩子，將來一定如何如何的還願。回家之後，不久真的有了身孕，生下來後還是個男孩，可是之前在山上許下的願卻忘得一乾二淨。如今孩子長到十二歲，出了這事才剛剛回想起來。

紙紮還願（圖源：解人頤）

柳先生瞪了那對父母一眼，轉過頭來對那孩子說事情已經清楚了，你先回去，後天就來廟裡燒香還願。孩子似乎還不情願，想要再說些什麼，柳先生用手對著地下一指，放在地下的一個瓷碗突然翻過來扣在地上，孩子又昏了過去。柳先生囑咐大家這個瓷碗放在地上千萬不能移動，孩子則灌些熱水，漸漸地蘇醒了過來。第二天準備好了供品元寶，尤其是叫紙紮匠，扎了一對金童玉女，第三天一早便抬到山上，在土地大王廟的門口燒化。而柳先生自己則拿著那個倒扣著的瓷碗，在廟門口就地一摔，據老人們說，當時一陣旋風，衝天而去。

3

離別亦是相逢

這件事後大家才知道柳先生的本事，雖然鄉里不常來，也再也沒什麼其他的故事傳聞，但是凡有遇到的，都恭恭敬敬地喊一聲「柳先生」。柳先生辭世也同樣充滿了神奇的色彩。據說一天有人帶了一封信來到懶道人的廟，上面署名就是這位柳先生，可是不巧的是懶道人不在廟裡出去了，等到回到廟裡看到信已經是半個月後了，看了信後，懶道人直奔柳先生鎮上的住所，柳先生住在一個由小廟改成的私塾的後院。這半月柳先生給學生放假，說是要處理一些事情。等到懶道人趕到的時候，整個私塾一個人都沒有，進到後院，只看見小屋門虛掩著，進去一看，柳先生一個人穿戴整齊正盤坐在床上。懶道人連喊幾聲，都沒有回應，一探鼻息，早已沒有了呼吸，按著床上和地下的灰塵來看，已經去世一段時間了，但是依舊面目如生，身體柔軟。再搬動遺體的時候，在柳先生的腳下發現了一張小字條，裡面寫著「六月二十六，南庄村東頭，半枯柳樹下，與汝再相逢」。二十六正好是今天，懶道人拿著字條，根據上面留下的地址，來到南庄，果然有一棵半枯柳樹，但是來來往往，什麼人都有，就是沒見到柳先生，這最後一句再相逢是怎麼回事呢。正疑惑間，只見那邊有一輛驢車慢慢地駛來，車上坐了一個大肚子的孕婦，經過懶道人身邊的時候，突然「哎呦」了一聲，懶道人回過頭一看，似乎看到柳先生也坐在驢車上，再認真一看，什麼都沒有了。

生死之間，如一燈滅，一燈燃，以燈點燈（圖源：解人頤）

後來人們都說，柳先生是算好了時辰走的，知道懶道人會在二十六那天回來，特地在路上再與他相見告別。是真是假，誰也說不清，生死之間，如一燈滅，一燈燃，以燈點燈。只能說這份生死自在，遊戲人間的洒脫，卻是這麼多年來，少有聽聞的。（編輯：若木）

聲明

1.本文為騰訊道學獨家稿件，文/解人頤，騰訊道學專欄作者。未經授權不得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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