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走出太陽山(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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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陳國兵,1970年出生,西南師大外語系畢業。畢業後做過公務員,在基層做過下派幹部,1998年辭職下海經商,2002年來到成都。喜歡文學,業餘時間愛好寫作。現任成都恆風動漫股份有限公司副總經理兼市場總監。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九)
張書超那晚在唐娟那裡討了個沒趣,獨自酸溜溜地出去溜達了一圈,然後記起去了趟梅大哥家。他去的時候,梅大哥不在。他問門口值班的老頭兒,老頭兒回答說梅主任到省裡面開會去了。
他又從政府大院往回走,走到工地,見所有的人都還沒有回來。他便又來到唐娟的工棚外面,本想敲敲門進去的,但他想了一會兒,最終沒有敲門。他在工棚外面站了一會兒,又想起了洗頭妹兒小紅。
張書超快步離開了工地,邊走邊點了一支香煙叼在嘴上,徑直向理髮店走去。
他一腳跨進理髮店,店裡的人便把他認了出來。一位姑娘站起來問:「要找小紅嗎?她出去買點兒東西,一會兒就回來。坐一會兒吧。」
張書超沒有回答,咧開嘴巴笑了笑,說:「我這個頭髮可不可以燙直?」
那位洗頭妹說:「這個啊?也要等小紅回來再說。我還不是剛學會燙卷,怎麼燙直師傅還沒有教我呢。」
另外幾位洗頭妹聽說他要把剛花錢燙卷了的頭髮重新燙直,都哈哈哈地笑了,對他說:「大哥,是不是有人說你太新潮了,你受不了了?還是你看上的妹妹不喜歡卷頭髮?哈哈哈。」
張書超只好在鏡子後面的一根長沙發上坐下來等小紅。他想無論燙不燙直,都可以再見她一面。反正,這麼早就回到工地,又沒什麼事情可做,實在是太無聊了。
理髮店裡暫時沒有客人。只有三位洗頭妹兒和靠近門口的小櫃檯裡面坐著一個男人。那個男人看上去像個小孩。但那氣質那摸樣卻與他的年齡完全不符。他留了一個十分蓬鬆的南美頭,遠看像獅子,近看豹子,因為後腦勺還故意留了一道道的清晰的紋路。他左耳朵上戴了根銀色的耳墜,耳墜在吧台昏暗的燈光下面搖搖晃晃,左手無名指上戴了個銀色的戒指,戒指看上去很細很特別,像是真的又像是假的。他手拿著一把指甲銼,一遍一遍地在自己的指甲上反覆地銼著,好像他的指甲上面長了一層什麼東西,他要把那東西銼掉似的。從張書超走進店門,吧台里的男人就一直沒有說話,只顧自地低著頭在修剪自己的指甲。而店裡面坐著的三個女人則又一遍沒一遍地在討論著今天下午被她們幾個把頭髮燙直後,不到幾分鐘又跑回來要求把頭髮重新燙直的男人。她們覺得好笑,燙個卷頭髮有什麼嘛?這什麼年月了,還那麼古板。全國都已經開放了。她們議論起自己的小姐妹們去卡拉OK廳當坐台小姐,人家深圳那邊才叫開放嘛。我們這邊那些坐台小姐多沒得意思。客人摸一下都不行,而沿海那些坐台小姐膽子大的很。只要客人願意出錢,莫說你想摸,給你把褲子脫掉都是可以的。她們肆無忌憚地議論著沿海的開放。完全沒有意識到店裡面還坐著一位顧客。
吧台里一直在銼手指甲的那個男人實在是聽不下去了,便大聲咳嗽了一聲。他一咳嗽,剛才還大聲武氣地議論坐台小姐的洗頭妹們立即便閉上了嘴。店內重新回到了難得的寧靜。大家不再說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裡。
張書超也安靜地坐在鏡子前面,兩眼一直緊盯著鏡子裡面的那一群人。他在內心深處笑了。他笑那群姑娘也還有怕個人的時候。他從鏡子裡面望了望吧台那邊,吧台裡面的男人依然低著頭在專心致志地修剪指甲,嘴巴還隨著指甲銼的用力一會兒向左歪一會兒向右歪。他這才發現那人長得很俊秀,很娘們兒味兒。他的臉白白的,十分水嫩,像是火爐上剛剛蒸出來的雞蛋,蛋黃在裡面,面上全是蛋清,滑滑的。那張根本就未曾張開過的小嘴像顆紅紅的櫻桃。張書超看著看著,心頭便打起鼓來。這究竟是個男人還是個女人呢?他開始對自己先前的判斷懷疑起來。
正在張書超等得不耐煩想站起來走的時候,小紅提著幾盒酸辣粉走了進來。她一推開門,便大聲地喊道:「快來幫幫忙,要掉了。」幾個小姐們正要站起身去接小紅手中的酸辣粉,卻被張書超搶先了一步,他迅速站起來跑到門邊,一把接過小紅手中的幾盒酸辣粉,放在桌子上面。然後笑呵呵地說:「回來啦?我等你好長一陣了。」
小紅這才看清楚他就是前幾天剛來店裡燙頭的那個人。她對他笑了笑,說:「什麼時候來的?謝謝你哈。剛才不是你接的快,酸辣粉真的要掉在地上。」
張書超笑呵呵地說:「不用謝。我找你給我把頭髮燙直。」
小紅用手摸了摸他的頭髮,說:「不用燙直,你這頭髮自己用清水多衝洗幾次就自然會直的。」
張書超說:「我還是想你給我洗直。」
小紅十分曖昧地斜了他一眼,說:「那好吧。你再坐一會兒,等我吃了酸辣粉再給你洗,如何?」
張書超立即答應道:「要得要得。」
小紅吃完酸辣粉,站起來把盒子向街邊一扔,對張書超喊道:「過來沖水吧。」
張書超立即跟著小紅進了沖水間。小紅慢慢地把暖水瓶里的水加在洗頭池上面的那個大鐵桶里,她沒有多高,張書超便自己幫忙把熱水加了進去。然後坐在池子前面的一根板凳上面,弓起身,低著頭,等待小紅給自己把頭髮沖直。
小紅依然一隻手擰開水龍頭,另一隻手十分自然地放在張書超的肩膀上,慢慢地給他頭髮上沖水。
張書超故意把頭往小紅的身體上靠了靠,小紅沒有退卻,也沒有任何反應。他的膽子就更大了起來。他伸出一隻手從小紅的身後抱住了她。小紅也把身子向他擠了擠。兩個人邊洗頭邊相互磨蹭了起來。
張書超索性大膽地把手伸進了小紅的褲襠,小紅沒有拒絕,更沒有發出任何聲響。他抬起了濕漉漉的頭,小紅閉上了眼睛,任憑張書超的手在自己的下面溫柔地撫摸著。他用嘴親了一下小紅,小紅張開了嘴,向他迎合著,他們的舌頭相互纏繞著,摩挲著。她把水龍頭開到了最大,想讓水聲蓋過他們的急促的呼吸聲。還是小紅比較理智,她推開張書超的手,往沖水池旁邊站了站,然後關上了水龍頭,從裡面走了出去。
她在外面拿了一根乾淨的毛巾重新走了進去,邊給他擦乾頭髮上的水,邊把嘴巴貼近到張書超的耳朵邊,問他叫什麼名字?在哪裡上班?自己休息的時候好過去找他。
張書超還沉浸在剛才的衝動之中。他把自己的名字和工地都告訴給了小紅。叫他白天不要來工地找他。他說白天工地上忙。只有晚上,他們可以一起出去喝酒壓馬路。
小紅點頭答應了。她也還沉浸在剛才他的大膽衝動之中。她覺得眼前這個男人十分可愛,儘管年齡比較大了一點兒,但從他的穿著打扮來看,應該十分的有錢。而自己雖然也是個城市戶口,可是家裡面除了父母在紡織廠分了一間幾平方米的磚房,什麼也沒有。全家人都擠在一起,睡覺上廁所都十分的不方便。加上自己該讀書的時候,沒有好好地讀。紡織廠內部招工自己也沒有考上,父母親只是普通職工一個,沒有任何關係可以幫上自己的忙,最後經班上一個同學的介紹,先是去了趟深圳,在那邊呆了兩年,後來遇到了吧台里坐著的那個不男不女的老鄉,經他一再勸說,叫自己回家鄉來發展,自己這才邀約了幾個姐妹兒隨他回到了通州。回來以後,她沒有跟家裡人說起過自己的工作,只是說自己學了一手理髮的好手藝。最開始,小紅的父親聽說她在學理髮,差點兒沒有被氣死過去。好在母親從小知道自己女兒的脾氣,覺得學一門手藝也不錯,至少以後還可以憑手藝吃飯。也就不停地勸老頭子消消氣。小紅這才可以在那家理髮店上班了。否則,他的父親會提一把二錘衝進去把理髮店砸個稀巴爛。
那個時候,改良了的理髮店,在城裡人的眼中就是一個骯髒的地方,見不得人的地方。上了年紀的人都十分懷念挑著擔子邊走邊吆喝的剃頭匠。
小紅給張書超洗完了頭,先在裡面給他揩了一陣,順便又低下頭親了他一下。再把他拉出來,讓他坐在鏡子前面的椅子上。然後去吧台裡面拿出一個電吹風,開始給他吹髮型。電吹風轟轟地響了起來,小紅開始一小撮一小撮地給他把頭髮提起來吹,然後用梳子把頭髮捲起來,再拉直,並用電吹風一遍一遍地重複著這個動作。這時候,吧台裡面一直坐著沒有開腔的那個女兮兮的男人站了起來。他放下手中的指甲銼,徑直向客人這邊走了過來。他走到小紅的身邊,什麼話也沒有說,一把搶過電吹風,順手在鏡子前面的檯子上抓起一把小梳子,讓梳子在自己的手中旋轉了幾圈,然後用拿梳子的手和拿電吹風的手同時在空中拋了一下,梳子和電吹風便相互交換了位置,一個從左手跑到了右手,一個從右手跑到了左手。那動作那姿勢,熟練得店裡面每一個人都睜大了眼睛,就連剛才那幾個一言不發就要打瞌睡的洗頭妹都站了起來,圍在那男人的身邊,認真觀摩了起來。
張書超以前也進過理髮店,見過很多理髮師,也見過理髮師怎樣耍刀子的。但卻從來沒有見過鏡子裡面這個男不男女不女的理髮師玩兒起理髮工具來,這麼的嫻熟。他開始發自內心地對他表示佩服,竟然全忘了自己先前在沖水池裡面跟小紅所做的那些事情。
小紅也站在男人的身邊,一聲不吭地看著。她知道他是在她們面前炫耀,也是在無聲地對自己訴說著什麼。他告訴她,不要驕傲,你還沒有驕傲的本錢。在我這裡,你只是一個洗頭的小妹兒。他十分內向,心裡想的全都不對任何人說。他喜歡整理自己的頭髮和指甲,而且還偏愛耳環和戒指。小紅她們也勸說過他,說耳環和戒指是女人們的專利,被他用眼睛狠狠地給瞪了回去。他說:「現在改革了,現在開放了,你們懂不懂?」小紅就不再說話了。她的確不懂,現在開放了,難道男人都可以個個像你那樣打扮?
在理髮店裡,那個不男不女的男人是喜歡小紅的。他喜歡她的身材,喜歡她的勤快,喜歡她身上的味道。這說明他至少還是個男人。但小紅一直不喜歡他,她嫌他不男不女,讓人十分迷茫。她嫌他經常一言不發地銼手指甲,還翹個二郎腿坐在那裡像個娘們兒。她嫌跟他出去買個東西,搞得櫃檯服務員不知道該喊他大姐還是兄弟。兩個人就這樣你盯著我我盯著你,都過的不開心。但小紅從小在城裡面長大,多少也見過一些世面,加上去深圳呆了幾年,回來後對自己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是十分清楚的。她還從來沒有見到過像張書超這樣長得健壯的男人。在她第一次給他洗頭的時候,內心的那種衝動不知怎的,竟一下子對他有了好感。城裡面的姑娘喜歡衝動的男人,至少在那個完全被壓抑的年代。如果哪個男人像張書超這樣冒冒失失地向女人表白,肯定是會得到好的回報的。畢竟,小紅那顆長期被壓抑的心能夠找到一個地方去釋放。
張書超吹完了頭髮,站在鏡子面前用手在額頭上摸了摸,在頭髮上理了理,在吧台付了五塊錢,然後才轉身高高興興地往工地方向走去。
小紅收拾好電吹風和梳子,站在鏡子面前看了看自己,這才發現自己整個臉漲得通紅。兩隻耳朵也在發燒,額頭還冒出了一層密密麻麻的汗珠。她渾身發燙,背心在流汗,手心也是濕漉漉的。店裡的姐妹兒們都拿眼睛盯著她看,看得她十分的不自在。她一會兒鑽進沖水間,擰開龍頭用水在自己臉上洗了洗,覺得還是發燙,她乾脆走到店門口,站在街沿邊兒上任憑晚風在自己的臉上脖子上使勁兒地吹。
不男不女的男人又重新坐回到吧台,拿起指甲銼刀,在自己的指甲上一刀一刀地銼了起來。
屋內重新又恢復到了先前的平靜。
張書超回到了工地,他躺在床上,心中美滋滋地回味兒著洗頭妹小紅。而對於工地上的事情,他再也不像以前那樣了。以前他每天晚上都要組織大家開會,討論,甚至還單獨跟鄭富貴一起,商量技術上的問題。那時候,工友們都覺得張老闆幹事認真,待人誠懇,對下力人十分尊重。大家都願意跟他聊掏心窩子的話。可是,自從他打起了唐娟姑娘的主意和燙了個卷捲兒頭髮回來,他不知不覺間就跟工人們疏遠了起來。工人們也慢慢地跟他少聊天少說話了。尤其是他那一雙色迷迷的眼睛成天盯著唐娟胸部的時候,大家就像躲避瘟神一樣躲避著他和唐娟。大家十分擔心工地上會出那種事情。尤其擔心他和唐娟兩個人在工地上亂搞。他們這些人大都沒有文化,算是文盲。他們不相信科學,也沒有誰跟他們講什麼科學,只相信迷信。在美邊大院子,一到夏天,家家戶戶都不關門,全都在院壩里鋪上涼把棍,就是用細竹子編製而成的夏天用來睡覺乘涼的東西。孩子們則睡在涼把棍上仰望星空,欣賞月亮。聽爺爺奶奶講那些美麗的傳說,傳說大多數是跟嫦娥有關的。每當出現月食的時候,整個美邊打院子的人就會進屋拿出鍋碗瓢盆甚至鑼鼓猛烈地敲打起來,他們要用集體發出的響聲趕跑天狗,不讓它把月亮給叼走了。鄭富貴還會率領著幾個兒子跪下來,對著月亮點燈燒紙,祈求月亮安全脫險。
張書超一直惦記著小紅,唐娟卻睡在工棚內欣賞著張書超給她送過去的雪花膏,他完全忘記了要給唐娟的碗里放飯票和菜票的事情。這是他這麼久以來,第一次沒有給她的碗里放上東西。
第二天晚上,唐娟下班後回到自己居住的工棚,還是像往常一樣,先放下手中的工具,洗了手,換了身乾淨衣服,再拿起碗筷去伙食團打飯吃。她向碗里看了看,卻發現少了一樣東西,那就是沒了以前熟悉的飯菜票。她嘴巴上雖然對張書超說不需要他給自己施捨什麼,但當她真的沒有看到那一張小小的飯菜票的時候,心頭又十分的失落。
很久沒有用自己的飯菜票去打飯了,她在衣服裡面和枕頭下面到處去找,終於找到了幾張,已經被壓得皺巴巴的了。她拿起飯菜票往伙食團方向走去。
她買好飯菜,故意沒有返回工棚,而是跟其他的工友們一樣,端起飯碗,蹲在伙食團旁邊的一塊空地上吃了起來。她要看看張老闆在沒在工地上吃飯。
直到她把滿滿一大碗飯吃完都沒有看到張書超的影子。她開始用眼睛在人群里搜尋,想看到那個滿頭捲髮的腦袋,卻滿眼都是沾滿泥灰的腦袋。她感到失望,一股失落感再一次湧上了她的心頭。
洗頭妹兒小紅來工地找到了張書超,兩個人趁著天黑,去了人民公園。在人民公園內,張書超請小紅吃了一個紅糖鍋盔和一碗酸辣粉。小紅吃得十分高興。吃完酸辣粉,小紅用手挽住張書超的手臂,兩個人漫無目的地在公園內轉了幾圈。實在是走累了,他們倆就在一個燈光昏暗的石頭凳子上坐了下來。小紅主動躺在了張書超的懷裡,張書超則緊緊地摟著小紅。兩個人東一句的西一句拉著家常,都沒有做什麼,也不敢親吻。因為公園內有很多戴紅袖標的人,用手電筒在到處巡視著,他們把公園內親密摟抱和接吻視作耍流氓。
張書超耍得很晚才回工地上睡覺。唐娟則一個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她在想毛狗,也在想張老闆。她想毛狗哥離開工地也有很長時間了,怎麼連一點兒音信也沒有?不知道他幫忙帶給母親的自己打工掙到的第一筆工資母親收到了沒有?還有待在家裡面三個妹妹這段時間過得怎樣了?她們聽母親的話沒有?那個時候,不像現在,街上掃垃圾的都買了一部手機,想哪個人了掏出手機就立馬說上幾句。
唐娟一直睡不著,她乾脆站起來走出工棚,獨自一個人坐在工棚前面的一塊石頭上面,仰望星空,一顆一顆地數著天上的星星。她感到寂寞,也感覺孤獨。但這寂寞和孤獨卻跟天上的星星一樣,忽閃忽閃的,她自己都琢磨不定。
夏日的夜晚,蚊蟲很多,她穿了件厚厚的勞動布衣服,和一條勞動布褲子。褲子已經被她洗得發白。蚊子也跟她現在的心情一樣,總想找到一處依靠。成群的蚊子嗡嗡地圍繞著她的暴露在空氣中的臉、手和腳,並用嘴巴上的吸管偷偷地咬她一口。為了躲避蚊子,她坐一會兒又站起來,站一會兒又坐下去。兩隻眼睛卻一會兒往往星空,數數星星,一會兒又往往張老闆住的那個集體工棚,期待著能看到他的出現。
集體工棚的工友們像往常一樣,都結伴兒出去看《陳真》去了。工棚內只有鄭富貴還帶著幾個徒弟,一遍一遍地給他們講對焊技術。因為最近質監站發了一道新的命令,不允許鋼筋搭接過長,那樣太浪費鋼材,要求各個工地大力推廣對焊技術。
張書超和小紅分手後,獨自一個人高高興興地往工地上走。他剛要走攏工地,老遠就看見唐娟一個人坐在工棚前面。月光下,他看見了唐娟閃爍著淚花的眼睛。唐娟看見他從遠方走了過來,便立即轉身跑進了工棚。張書超跟了進去,問道:「誰欺負你了?」唐娟擦乾眼淚,沒有說什麼。只顧低著頭,兩隻手交叉地搓著,彷彿那手背上長了一層什麼似的。
工棚內漆黑一片,只有從夜空中透射進來的潔白的月光,灑在唐娟的臉上,十分迷人。
張書超走過去,輕輕地抱住了唐娟。她沒有拒絕,更沒有像上次那樣喊叫。而是順勢把頭依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兩顆晶瑩的淚珠頓時滴落了下來。他掰過她的頭,用手輕輕地捧起了她的臉。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十分緊張地盯著他的臉。他猛地親了她一口,她沒有躲避,而是也張開了嘴,學著母親和王隊長的樣子,把自己的火熱的嘴唇迎了上去。
唐娟沒有讓張書超回到集體宿舍,而是拉著他的手讓他就睡在了自己的地鋪上。他迫不及待地剝掉她的上衣,露出了唐娟豐腴健碩的腰身。她主動扒下了自己的褲子,肥碩的屁股在月光下左右搖擺著。她熱烈地張開了雙臂,像一條巨蟒死死地纏住了他的腰身。兩個人從地鋪上滾落在地上。他們倆像是穿行在暴風驟雨中一樣,深一腳淺一腳的,身體極不平衡,東倒西歪的。身體的撞擊,震動得整個工棚都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音。他們完全沒有顧忌後果,更沒有擔心被別人聽到。那一晚完全是屬於他們的。
唐娟睡得很香,張書超卻睡得迷迷糊糊的,睡夢中一會兒是小紅在喊,一會兒是唐娟在叫,一會兒是自己的老婆在哭。他已完全分不清楚哪個是小紅,哪個是唐娟,哪個是農村的老婆了。他把她們三個人都想驅趕出自己的腦海。可是,她們三個人卻像和麵糰兒一樣,使勁兒地黏合著,揉捏著。他想把她們三個人分開,她們卻手拉著手,怎麼也分不開。他看見唐娟披頭散髮地沖向他的老婆,在她身上亂抓亂咬。小紅也在聲嘶力竭地哭喊著,嚎叫著。三個女人相互扭打了一會兒,又同時對準他沖了過來,他們要掐死他。他急了,他喊出了聲來,兩隻腳在地鋪上面使勁兒地亂蹬了起來。他醒了,嚇得從地鋪上滾了下去,身上是大汗淋漓。
他從地上坐了起來,重新回到床上,看了看唐娟。她睡得很香,鼻子里正發出一陣陣甜甜的鼾聲,嘴上還掛著一絲微笑。他仄起身子,仔細欣賞起她的臉蛋來。他這才發現她的鼻樑長得很高,眼睛大大的,睫毛長長的,鼻樑很直挺,下巴長得圓潤。他重新靠近了唐娟的赤裸的身體,並伸手在她的乳房上溫柔地撫摸了起來。
張書超變了,變得連自己都快不認識自己了。他第一次走進了城市,第一次遇到了梅大哥,第一次找到了工程,也第一次墜入了愛河。
在農村,他有家有室,有兒有女。用他的話說,那都是沒有愛情的婚姻。所以,開出來的花,結出來的果,他就談不上喜歡,也就說不上珍惜不珍惜了。他進城都快兩年了,還從來沒有主動給兩個孩子買過禮物或者學慣用具。更沒有給自己農村的老婆送過衣服或者城裡的哪怕是一尺花布。每次回去,他都只是把賺來的錢自己留一部分,其餘部分就交給老婆保管好,說是以後回家修房子。以前,張書超不懂得什麼叫愛情,也不懂得什麼叫婚姻,更不懂得什麼是沒有愛情的婚姻。他是在跟梅大哥他們一起吃飯喝酒的時候聽到的,他便牢記於心。
他說他找到了愛情。他對唐娟那樣說過,也跟小紅那樣說過。兩個女人都很感動。唐娟十分感激張老闆每天能夠按時給他飯菜票和安排一個開攪拌機的比較輕鬆的活兒。小紅卻期待著張老闆兒能夠在兩個人結婚成家後,除了為自家延續香火外,還可以用他在工地上賺來的錢為自己開一家很高檔的理髮店。
從此以後,走火入魔的張書超便成天遊走在了唐娟和小紅這兩個女人之間了。
(圖片來自於網路)
顧問:朱鷹 、鄒開歧
策劃:於小蘭
編輯:姚小紅、洪與、鄒舟、楊玲
※小說:我家就在岸上住(1)
※散文:一生的書緣
※小說:走出太陽山(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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