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映紅：丁克不是「違背自然」

文史 04-25

唐映紅：丁克不是「違背自然」

丁克不是「違背自然」

文 | 唐映紅

（心理學者）

國家全面放開「二胎」政策實施一年多來，許多夫婦受到鼓舞，決意給自己孤獨成長的孩子增加一個弟弟或妹妹。另一些家庭則陷入糾結之中，由於種種經濟的、生活方式的，以及夫婦情感等因素，使他們在選擇「生」還是「不生」中舉棋難定。還有一些家庭無動於衷，夫婦倆在一開始就選擇了不生育孩子，放開「二胎」限制也不能使他們改變初衷。

主動選擇不生育孩子的家庭被稱為丁克家庭。「丁克」，源自英文Double Income No Kids的首字母DINK，意為有雙薪收入但沒有小孩的夫婦。一般來說，丁克夫婦具有幾個共同的特點：都市生活；較好的學歷背景；消費能力強；收入高於平均水平；有生育能力而主動選擇不要孩子。

唐映紅：丁克不是「違背自然」

「丁克」，源自英文Double Income No Kids的首字母DINK，意為有雙薪收入但沒有小孩的夫婦。

在「一胎」政策時期，丁克夫婦因為主動放棄一孩指標，常常被視為主動減輕國家負擔而受到鼓勵；但在人口老齡化壓力越來越大、國家鼓勵夫婦普遍生育二胎的時期，丁克夫婦就顯得有些另類。特別是許多人不理解丁克家庭的選擇，認為能夠生育而放棄生育機會是一種違背自然的行為，甚至一些醫學科普文章也鼓吹女性不生育會帶來許多健康風險。

那麼，主動選擇不生育孩子是否就是「違背自然」呢？

其實，所謂「自然」，本身就是一個語焉不詳的概念。如果人類個體不生育孩子就是違背自然的話，同樣的邏輯下，人類所有的科技和醫學進步都是違背自然的。

人們覺得一個人成年後應該結婚和生育，與其說這是自然進化的賦予，不如說是社會規範的要求。在漫長的進化過程中，人類一旦從生物物種中脫穎而出，就不再僅僅被動地受基因驅動，而能夠主動地、有意識地選擇。人類個體的性成熟雖然是為生育做的生物學準備，但從人類社會文明形成甫始，生育就不再是一個簡單的生物學過程，而受著文化的影響和社會規範的制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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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心理學角度，個體的生育意願受多種因素影響。將生活在上海的丁克夫婦置換到陝北農村，讓夫婦倆自幼就生活在另一個環境中，他們多半就不會選擇不生孩子。

電視劇《平凡的世界》劇照

無論什麼樣的社會文化下，性行為和生育活動都會受到性道德的約束。例如，一個14歲性成熟的初二女生，她可以「自然」地生育么？顯然不可能。如果她「自然」地懷孕，在當下社會中最可能的結果就是強制墮胎，並且失學，成為其他人眼裡的「壞女孩」。不僅如此，社會規範嚴格限制她必須在合法結婚後才能合法生育；哪怕她30歲仍未結婚，也不能被允准生育。當生育已經變得「不自然」，要接受社會規範的強制計劃，那麼認為個體選擇不生育就是違背自然，顯然是站不住腳的。

從心理學角度，個體的生育意願受多種因素影響。有源自身體內部的生理因素的驅動，例如，女性排卵期更容易性喚起，並且更能使男伴性喚起，這就是為促進生育而發展出的性策略和傾向。此外，還有社會環境的種種因素，例如，現代大都市生活會抑制個體的生育意願，上海人的生育意願就明顯低於陝西村鎮的人。換言之，個體是否有生育意願，本身就是一個「自然」的過程。將生活在上海的丁克夫婦置換到陝北農村，讓夫婦倆自幼就生活在另一個環境中，他們多半就不會選擇不生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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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育是一件極其重大的生活事件，對人生的影響遠遠超過婚姻、工作、親人亡故。

紀錄片《生門》劇照

對一個處於成年早期的個體而言，生育是一件極其重大的生活事件，對人生的影響遠遠超過婚姻、工作、親人亡故，等等。這與兩隻兔子捉對嘿咻後生一窩小兔子完全不同。現代生活中的人類個體面臨著前所未有的社會化壓力，他必須要接受必要的教育，有相對穩定的收入、相對成熟的個性性格，以及起碼的社會關係，才有可能在現代社會中獨立地生存下去。同時，現代社會的結構已經複雜到超出任何個體所能感知和體驗的經驗範圍。也就是說，生育一個孩子並將其撫養成能獨立生存的成年人，將佔據個體相當比例的時間、精力和資源；而個體是否願意和有必要將有限的時間、精力和資源投入到生養孩子這件事上，則因人而宜。

婚姻生活，親子天倫，從某種意義上說，只不過是複雜多維的現代生活中可供選擇的生活方式之一二。不少在特定領域裡有傑出成就的個體，其婚姻生活和親子關係都乏善可陳。一個人很難同時是一個典範的家長、伴侶，又能夠在專業領域裡有出類拔萃的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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