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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世界大戰,從這場名為《春之祭》的芭蕾舞劇開始

第一次世界大戰,從這場名為《春之祭》的芭蕾舞劇開始



作者簡介:


莫德里斯?埃克斯坦斯是多倫多大學歷史學榮休教授。他受人稱道的暢銷書《春之祭》曾在九個國家出版,並榮獲華萊士?K.弗格森獎和延齡草圖書獎,還被《環球郵報》和《紐約時報》列為當年的優秀圖書之一。《漫步天明後》(Walking Since Daybreak)也是一部全國暢銷書,獲得過皮爾遜作家信託基金非虛構類圖書獎,並被《泰晤士報文學增刊》《洛杉磯時報》和《環球郵報》列為 2000 年優秀圖書之一。他備受期待的《春之祭》續篇《太陽舞》(Solar Dance)也已出版。


譯者簡介:

李曉江,北京大學哲學博士。愛書。教書、讀書之餘,亦以譯書為樂。譯有《失敗的帝國:從斯大林到戈爾巴喬夫》。


書籍摘錄:


序言 一本冒犯文藝青年之書


王曉漁


(同濟大學人文學院副教授,文化學者。著有《重返公共閱讀》《文化麥當勞》《知識分子的「內戰」》等)


1913 年的春夏之交,斯特拉文斯基的《春之祭》在巴黎香榭麗舍劇院首演,幾乎引發了一場「暴動」。異議的尖叫聲和認同的掌聲此起彼伏,抗議者被趕齣劇院,但是劇院內依然一片混亂。台上台下都在努力地「演出」,整個劇院燈火通明。這次演出引發的觀眾反應,比舞劇本身更讓當時和後來的人們津津樂道。


這本書的題目就來自這部芭蕾舞劇,由此開始,講述第一次世界大戰。關於「一戰」,已經有太多的著作,但大都在分析國際關係或者講述戰爭史,從精神層面進行研究的著作很少。相比「蓄謀已久」的二戰,一戰的爆發有著很多的偶然性,僅從領土紛爭或國家利益出發,很難給予充分的解釋。

第一次世界大戰,從這場名為《春之祭》的芭蕾舞劇開始



加拿大學者莫德里斯?埃克斯坦斯先生的《春之祭》,是一本關於第一次世界大戰的精神分析之書。芭蕾舞劇《春之祭》把「死亡」和生、解放、創造聯繫在一起,符合這些特徵的不僅是《春之祭》,也包括戰爭。

第一次世界大戰,從這場名為《春之祭》的芭蕾舞劇開始



《春之祭》,來自:維基百科


雖然這本書是從文化史的角度講述一戰,也涉及許多文藝事件,但這是一本冒犯文藝青年之書。《春之祭》開篇就表示:「對我們來說,先鋒派聽上去好像是正面的,而衝鋒隊則有著可怕的含義。本書認為,在這兩個術語之間,或許存在某種親緣關係……」


「先鋒派」和「衝鋒隊」的關係,對於從文學轉入歷史最近又回到文學的我而言,是一直在思考的問題。許多美學上的「先鋒派」,在政治上卻認同「衝鋒隊」;或者許多「衝鋒隊」成員,在美學上卻有著「先鋒派」的趣味——這是我最初覺得有些不解的現象。後來發現,兩者在思維上有相似之處,從「先鋒派」到「衝鋒隊」,不是斷裂或轉向,有時恰恰是一脈相承的。」先鋒「一詞,本身就是軍事術語。


19 世紀末開始大國崛起的德國,逐漸不滿於盎格魯-法蘭西文明,認為自由貿易、開放市場、福利政策是虛偽的,社會的民主、自由和平等只是謊言,他們更為注重的是「內在的自由」、「精神的自由」,精神世界應該超越物質世界。在這種思維的引導下,生活應該是審美化的,歷史必須是精神性的。埃克斯坦斯指出,對大部分德國人來說,「戰爭首先是一種思想,而不是以德國的領土擴張為目的的陰謀。」


戰爭改變墨守成規的生活,正如芭蕾舞劇《春之祭》打破了古典規則,用衝突取代了和諧。耶魯大學的公開課「聆聽音樂」講到,《春之祭》(巧合的是,公開課也講到了這本同名書籍)用尖銳而粗野的聲音取代了溫暖而豐富的音色。


戰爭成為藝術——解放的藝術、自由的藝術。總參謀長毛奇對藝術的熱情高於對軍事的熱情,他認為自己完全生活在藝術中。不僅高級軍官如此,在德國士兵的家信中也頻頻出現把戰爭和藝術並置的說法:「詩、藝術、哲學,還有文化,這些就是這場搏鬥的全部內容。」


在戰爭中甚至出現了狂歡的景象。 1914 年的聖誕節,在雙方戰壕之間的無人區,互為敵國的數千名士兵展開聯歡。他們互相交換禮物,交換籤名,甚至交換步槍,有的士兵還跑到對方戰壕里舉行慶祝活動。許多地方唱歌聯歡,士兵們進行各種才藝表演,有個德國士兵靠雜耍表演吸引了很多觀眾,有位曾在英格蘭工作的德國理髮師應邀為英格蘭士兵颳了臉修了鬍子。「這真是我度過的最棒的聖誕節。」一名士兵在家信中感嘆。

第一次世界大戰,從這場名為《春之祭》的芭蕾舞劇開始


來自:亞馬遜


很久以前看過韓國導演朴贊郁的《共同警備區》,其中講到三八線兩邊的士兵如何從敵人變成朋友,但那畢竟只是電影,而且電影中的士兵也只是屈指可數的幾個人。戰場上互為敵國的數千名士兵的聯歡,如果不是看到書中的這段描寫,難以置信。當時一名士兵也在家信中寫道:「如果我是在電影中看到的,我會發誓說那是假的!」


然而,這種浪漫化的景象只是曇花一現,而且是「騎士精神」以及隨後的「體育精神」的遺留。接下來的戰爭開始具有了「總體戰」的屬性。雖然當時也在戰場上的詩人阿波利奈爾尚未使用「超現實主義」一詞,但是戰場上的景象具有了超現實主義的意味:具有旺盛繁殖能力的虱子「早晨出生的到了晚上就成了祖母」;老鼠據說比貓還大,甚至可以吃掉三周大的貓仔;沙袋裡有著殘肢斷臂,敵人的或同伴的;那些血肉模糊但在瞬間還有意識的面孔……


德國知識界與納粹的關係是一個經常被討論的話題。書中提及,早在一戰期間,德國知識界對戰爭就有很多支持的聲音。佔據德國大學歷史學系的四十三人,有三十五人相信德國捲入戰爭是因為受到了攻擊。九十三名知識分子簽名,為德國對比利時的入侵辯護。在精神超越現實的邏輯下,歷史不再是已經發生的事情,也不再具有客觀性,而是成為藝術,成為精神性的產物。傳統歷史學家的實證工作被認為過於淺薄,沒有注意到歷史的「絕對精神」。


德國靈魂將拯救世界——在這種觀念的引導下,「消耗戰」在物質上表現出的總體性,與一種精神的總體性相關聯:死亡變成犧牲,具有了重生的含義;戰爭被等同為美,「愈演愈烈的狂暴則被很多人當作不過是其美學意義的加強而已」。


哪怕是在戰爭的後期,德國士兵感受到了空虛,也會把這種空虛的責任歸咎於敵人,「失敗者會變成征服者,就像在達達主義的作品中,反藝術會變成藝術一樣」。「唯一的意義就是無意義,唯一的藝術就是反藝術」,達達主義的理念換算到戰爭中,唯一的再生就是死亡,唯一的勝利就是失敗。在戰爭中,很多士兵產生了新的審美意識,甚至有位士兵聲稱對巴黎的空襲讓他想起了斯特拉文斯基的《春之祭》。


當戰爭被賦予了精神含義,其中的殘酷就微不足道了,那只是必須要付的代價。誰對此抱有憐憫,誰就是軟弱的小資產階級。拒絕憐憫,這是納粹黨宣傳部部長戈培爾與詩人龐德不約而同的態度,戈培爾的另一個身份是海德堡大學博士,龐德的另一個身份是法西斯信徒。

第一次世界大戰,從這場名為《春之祭》的芭蕾舞劇開始


斯特拉文斯基,來自:維基百科


這本書不僅是對一戰的精神分析,也試圖分析從一戰到二戰的精神過程。作者不惜筆墨地描述了 1927 年林德伯格駕駛飛機直接跨越大西洋,在歐洲引發的震動,並且點明「在死亡中肯定生命」是林德伯格和一戰的相通之處。那個時代的飛行,像戰爭一樣充滿危險。林德伯格取代了芭蕾舞劇《春之祭》,成為公眾關注的焦點。或許正是因為這種原因,林德伯格在二戰期間曾到訪德國,表示了對納粹主義的同情理解。同樣「在死亡中肯定生命」的是雷馬克的《西線無戰事》,這部風靡一時的小說彙集了戰後的現代衝動:「祈求與絕望、夢想與混亂、希望與荒蕪的混合物。」


作者分析了納粹主義和未來主義的相通之處,納粹主義不僅是政治運動,還是一種文化現象,不僅是「政治的審美化」,還是整個存在的審美化。不受重視的藝術青年希特勒,試圖把政治和生活藝術化,戰爭滿足了他的這個需求。這名藝術青年這樣回顧一戰中的自己:「我是抱著純粹的理想主義的態度走上前線的」,他認為那段時間是他「在世上經歷的最偉大、最難忘的時光」。


在納粹主義的感召下,政治成為戲劇,神話取代歷史,「法西斯主義就是詩」,暴力和恐怖變成了藝術——「納粹主義是先鋒派許多衝動中的一種通俗變種」。德國民眾不是因為無知或無奈而成為納粹分子,「他們是被該運動的力量所吸引的」。


在義大利,唯美主義作家鄧南遮和未來主義作家馬里內蒂雖然存在美學上的分歧,但是共同成為義大利法西斯運動的精神源頭,受到了墨索里尼的敬重。後人為兩位作家辯護,認為他們是被墨索里尼「利用」,這種「利用」說迴避了他們的相通之處。對極權政治和極權美學有著明晰認識的詩人布羅茨基談到過這兩位:「鄧南遮把膨脹的和諧推至極端(和最高)程度,馬里內蒂和其他未來主義者則追求相反的,肢解那和諧。兩者從事的,都是一場用手段反對手段的戰爭。」(《在但丁的陰影下》)。馬里內蒂則寫過《未來主義與法西斯主義》,分析兩者之間的親緣關係,那時法西斯主義還不是貶義詞。

第一次世界大戰,從這場名為《春之祭》的芭蕾舞劇開始



電影《西線無戰事》,來自:豆瓣


文藝青年通常是無政府主義的,怎麼會支持極權主義呢?納粹和第三帝國恰恰是「極權主義的無政府主義」,「從唯美主義到國家主義,這種表面上的立場轉換,不過是術語的調整,重點並沒有變化,只是把人對於自我的幻想以極端利己主義的方式移情於國家。」在元首最後的時刻,這個昔日的二流文藝青年導演了二流的戲劇,與情婦結婚,同時決定自殺,「開始」與「結束」再次合二為一,「在死亡中肯定生命」。


先鋒派和衝鋒隊有哪些精神關係呢?這本書的開篇說到了四點,「內省、原始主義、抽象以及製造神話。」這裡所說的內省不是自我批判、自我反思,而是指無限放大內在的「自由意志」,把保障外在自由的法庭、代議機構等視為虛偽的。原始主義則表現為一種「返祖」現象,從古老的傳統里乞靈,卻同時宣稱自己是獨一無二、開天闢地的,彷彿只有自己擁有與古老的祖先秘密溝通的渠道。抽象則忽略那些具體的歷史和現實,用理念和精神取而代之,人們是為了理念和精神而生存,歷史和現實則被視為表層的現象。關於製造神話,不用多說,超凡魅力是藝術家和元首的共同屬性。如果讀過這本書,你會發現,雙方的共同之處不僅是這四點。

遺憾的是,作者的長處在於敘述(甚至有時敘述得有些臃腫),在理論層面只是點到為止(甚至有時會有太多的同義反覆)。關於「先鋒派」和「衝鋒隊」的內在精神關聯——比如先鋒派是一個龐大的概念,包含很多分支,哪種距離衝鋒隊更近,哪種距離衝鋒隊稍遠——論述仍嫌不夠充分,距離閱讀期待有著不小的距離。雖然整本書很厚,讀後卻有意猶未盡之感。


儘管先鋒派和衝鋒隊存在親緣關係——最後我想強調的是——兩者不應被等同。只要先鋒派沒有掌握權力和暴力,沒有手握衝鋒槍,就與衝鋒隊有著根本的區別。並非所有的先鋒派,都在為衝鋒隊提供精神資源。如果把衝鋒隊的責任歸咎於先鋒派,就會誤讀這部《春之祭》。先鋒派如何避免成為衝鋒隊?不是「去政治化」,而是通過對公共問題的關注逐漸促動自己的政治成熟,認識「美學的界限」和「政治的界限」,明白美學與政治何時共處,何時又需要保持距離。


這種審慎的思考,不僅是先鋒派需要做到的。


王曉漁


2017 年冬春之際於上海西南隅


題圖為芭蕾舞劇《春之祭》,來自:維基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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