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老船夫渡人無數，找到接班人後，無人小舟渡走了他

文/吳宏慶

八里庄有一條歸水河，是村民進出的主要通道，水面寬闊，流水湍急。上世紀八十年代時，河上還沒有橋，來回全憑一條渡船。

撐船的船夫叫福伯，二十歲起就在這兒做了，一做四十多年，不知渡了多少人，也不知道從河裡救過多少落水的人。不過畢竟是老了，他時常感到體力不支，想找個人接替他，但這活懶漢幹不了，好漢又不屑干，一直沒能找到合適的人選。

這天中午，突然烏雲翻滾，雷雨大作。福伯躲在岸邊的小屋中，向外探望雨勢。突然，他看到河中間有條客船翻倒了過來，雨勢太大，看不清有沒有人落水。他來不及多想，忙冒險將船划過去。

等近了後才看到水中有幾個人正在掙扎著，其中有個漢子像是正在救人。那漢子看到他的船，忙托著一個昏迷過去的人划過來。福伯緊幫忙將落水者拉上船，那漢子一扭身，又其他人了。救了三人後，漢子體力不支，福伯將他也拉上來，讓他把著船，自己跳入水中。兩人一共救了五個人，好在無一傷亡。

上了岸，一切忙好後，福伯這才和那漢子坐在岸邊的土地廟裡，一邊烤火一邊喝酒。一聊起來，福伯才知道這人叫程陽，坐客船準備去下游打短工，到這裡時卻遇到風浪翻船了。他水性雖不錯，便也好在福伯來得及時，要不然只怕他也危險了。

福伯越來越喜歡這年輕人了，說：「你做短工無非也是風裡來雨里去，還要受人管，不如接過我的船，做個無拘無束的船夫。」程陽卻猶豫了，說：「謝謝你，只是……」

「只是家中需要錢對嗎？」

程陽一愣，說：「我父親確實卧病在床，你怎麼知道的？」福伯沒有直接回答，笑著說：「等雨停了，我帶你過河吧。」

雨停後，福伯帶著程陽回了自己的小屋裡，隨後拿出一個盒子交給他。程陽疑惑地打開一看，裡面竟然都是零散的錢，顯然是他平日渡船攢下的家當。程陽愣怔地問：「這是……」

「送給你的。」福伯微微一笑。

程陽突然號啕大哭。原來當時他看到同船的人落水後，一開始確實是去救人的，但在水中時卻突然想到了父親的病，就在救人的同時也將落水者身上的錢順走了，只是福伯的船正好到來，他不得不又將錢包放了回去。現在福伯這麼做，顯然是發現了他的意圖。

福伯語重心長地說：「人心不貪是不可能的，但要學會控制，久了，心自然就清靜了。」

這以後，程陽就接過福伯的船做了撐船人，他像福伯一樣負責，往來的人都讚不絕口。

一個多月的這天夜裡，程陽正在小屋中休息，福伯來了，讓他送自己過河。船行河中央，不知何時起了一層濃濃的江霧，一艘小舟無聲無自息地破霧而出。這小舟十分奇怪，船頭掛著一盞幽暗的紅燈籠，沒有船夫，卻慢悠悠地駛過來。福伯看到小舟後，樂呵呵地對程陽說：「我該走了。」

走？去哪裡？程陽剛要問，卻見福伯竟往水裡走去，雖是水面，他卻如履平地，一直走到那無人小舟邊，上了船。那小舟微微一晃動，隨後向霧濃處隱去。

程陽這才明白他說的「走」是什麼意思，不禁跪在甲板上，哽咽地目送他離去。

回到岸上，八里庄傳來消息，福伯沒了，他走得很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