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在，人生尚有來處；娘如去，人生只剩歸途！

娘在，人生尚有來處；娘如去，人生只剩歸途。

（一）

曾經一篇朱自清的《背影》感動了一代又一代人，說的是父親。而在我的生活里，從來沒有過父親，只有母親；在我的視線里，也從來就沒有父親的背影，而只有母親的身影。

三歲那年，父親因病去世。我的母親為了養活我和我的兄弟姐妹，一個人用她瘦弱的肩膀挑起父親和母親的雙重重擔，將我們姐弟五個拉扯大，養育我們成長，送我們讀書。為此，母親吃盡了苦頭，受盡了磨難，飽嘗世態炎涼，人情冷暖。

好在我們兄弟姐妹幾個還算爭氣，長大後均能老實做人，踏實做事，自食其力。各自成家立業之後，壓在母親的生活重擔終於缷下了。

時至今日，母親76歲了，感謝蒼天，身體還算好。她住在老家鄉下，隔我的兄長家只有幾十米遠。我則在縣城工作和生活。一到周未，沒有特殊情況，回老家探望母親，成了我近幾年來的習慣動作。

（二）

有一天讀到一句話，也不知道誰寫的——「父母在，人生尚有來處；父母去，人生只剩歸途」。讀罷掩卷，感觸良久，黯生傷悲。

生老病死，自然規律，誰也脫逃不了。

天下最無私最深沉的，永遠只有母愛。

只有母親，無論我們走到哪裡，她都會在鄉下的那一片土地上勞作不息。寒來暑往，秋收冬藏；只有母親，無論她的子女兒孫走到哪裡，她都會在那幢老屋裡，永遠想著念著她們，盼著她們過好自己的日子，有所出息，健康成長。

人生之艱難，光陰之迅疾，我是而立之年後，才漸漸體會。而生老病死之距離，是到四十以後的某一天才突然發現離自己是那麼的近，那麼的不可預測。

這幾年，經常去殯儀館送離去的人。其中有親人，有意外早折的人，更多的是朋友的父母。毛主席當年也曾說，七十三，八十四，閻王不請自己去。我們每個人都難以預測自己的命運，更無法預知自己能活多久。何況已經七老八十的人呢！

所以對我來說，回鄉下探望母親，是理所應當。有時間而不去，是為不孝！

現在母親真的是老了，又有糖尿病和高血壓，加上節儉成性，母親的一日三餐非常簡單隨意，少有營養，因此母親看上去很是瘦弱。

我不能想像，也無比恐懼再也看不到母親的日子。

（三）

當我在鍵盤上敲打出上面這段文字的時候，我的眼前，又浮現出母親花白的頭髮，蒼老的眼神，稀疏的牙齒，以及她身上永遠那麼簡單而乾淨的舊衣裳(新衣裳有，可是捨不得穿！)。

在老家，在村子裡，母親的勤勞是出了名的。為人處事忠厚善良，從不欺言誑語，從不說三道四非議他人。而我每次回家，十有八九，母親都不會在家裡閑坐著；十有八九，母親都會在離家不遠的土地上忙碌著，向土地要收穫。

只要沒見到母親的身影，只要問在門口閑聊的鄰居「見到我媽沒？」，她們都是同一句話：「你媽？在地里幹活啵」！

所以母親彎著腰，僂著背，揮動著鋤頭，獨自一個人在土地上辛苦勞作的身影，一次一次，刀割般深深地鐫刻在我的腦海中。就象我眼前的這片天空，這片山，這片水，美麗、生動，沉靜，成為我生命中最難以言說的一道風景。

（四）

無數次對母親說，「媽，不要再干體力活了，不缺吃不缺喝的」。而每次母親一笑而過，嘴上說著不幹了不幹了，但是，每次回家，每次都能在土地上看到母親忙碌的身影。

現在想來，母親勞動的動力來自哪裡呢？我想，母親勞動的動力，一是中國農民勤勞樸素的本質，二是將勞動所得的成果絕大部分用來贈予給我們時所帶給她的那種喜悅與滿足吧。

每次探望母親歸來時，母親一定要往我的車上塞一些她所勞作後的成果，有時是乾菜（母親與土地打了一輩子交道，對於吃不完的蔬菜，或者春季上山採摘的各種野菜，母親幾經加工，就能做出很好的各種乾菜），有時是新鮮的蔬菜，有時是雞蛋鴨蛋，等等，不一而足。而這些東西，從來不是我獨享的，母親通常會把它們分成三份，用塑料袋一一裝好，讓我帶給在城裡工作的二個姐姐，每人一份。

當我與妻子、孩子一家三口圍在餐桌前，吃著母親親手種出來的時令鮮菜，或在寒冷的冬季，用電爐子燉上母親做的干筍、干豆角、蘿蔔條，或者干芋荷莖、野蕨菜，配上幾片五花肉，那種種未經污染的美味所散發出特有的香味，溫暖而濃郁。

我知道，那是母親的愛的味道。

（五）

母親有嚴重的暈動症。只要乘車，一定會暈得歷害，嘔吐，以至只能躺到床上休息，兩三天後才能緩過神來，恢復體力。因此，她這輩子極少出門，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母親老家在淮西南某縣，距離此地也不過三百來公里，然而因為暈車，去一趟老家成了母親可望不可及的奢望。過去幾年，由於自己年事已高，她心裡估摸著能回家看看的機會也不多了，因此向我和兄弟提出想回老家走走，與她的姐弟親人一起小聚幾日。去年十一放假，我決定滿足母親的心愿，開車帶她回老家玩玩。

我備好了每家的小禮品，母親臨行那晚激動得一晚沒睡好。她換上了平時捨不得穿的新衣裳，在我大姐和兄長的陪同下，興沖沖的開車出門。我們擔心地問母親，「媽，您不會暈車吧？」，「不會不會」，母親高興地說。誰知才開出去三十公里遠，母親的的臉色就開始變白。「媽，您沒事吧？」母親眼睛定定地望著去往老家的道路，頭無力地靠在背枕上，說，「沒事，不要緊」。但我知道，母親在強忍著身體的不適，希望能挺到安徽老家。這可是她多年來的願望呵！可是最終，母親的身體還是扛不住了，開始出冷汗，嘔吐，在車子即將上高速的時候，母親又停下來嘔吐。我們擔心她身體吃不消，堅決要求母親回家，不去了。也許母親自己也太難受了，感覺支持不到老家，滿懷無奈地說「算了，我回去，不去了」。母親滿懷期待的老家之行，就這樣無功而返，匆匆結束了

那一刻，難過而無奈的不只是母親，還有我們。不能幫助母親完成這一願望，成了我心中的一大憾事！

好在母親還很樂觀豁達。有次我說，媽，要你不暈車，我一定會帶你到北京去旅遊，看看天安門。結果母親說，有什麼好看的，電視上經常看，不是一樣嗎？

我知道母親說這話，是在安慰我。

知子莫若母呵！

（六）

唐代孟效的《遊子吟》只有短短三十個字，卻成為千古絕唱。因此詩不但言簡意駭地道盡了母親對孩子的愛與牽掛，也說出了在偉大的母愛面前，所有孩子所做的一切，又是那麼的微不足道，猶如柔弱寸草報答不了太陽的光輝一樣：

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

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

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

母親為我們的付出，不到我能表達的千萬分之一。母親與坎坷命運抗爭的堅強忍耐的精神以及勤勞樸素善良的優秀品質，值得我學習。母親沒有讀過書，不會寫一個字，但在我眼裡，母親就是一本厚重的書，內容豐富到我在有生之年永遠都不可能讀完，也不想讀完。

娘在，我知道自己來自哪裡；我還是個有媽的孩子。

娘如去，家鄉的土地上，便再也看不到母親勞作的身影；而我的人生，也就只剩寂寞歸途了。

祈願母親健康長壽！

祈願天下所有的母親健康長壽！

2017年4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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