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焦慮的媽媽：在教育孩子這件事上，你是在幫倒忙

文 / 張林沫

01

晚上九點多，我靠在床頭看書。電話不合時宜地響起，拿起來一看，是雷姑娘。說實話，我有種不祥的預兆。哎，無奈滴合上書，接唄。情緒垃圾桶只有好朋友才有資格擔當的。

「怎麼啦，姑奶奶！」我的話還沒落音，電話那頭的大嗓門就開始啦，熟悉地焦味。

「女菩薩，快點給我支個招，我等會給你發紅包哈。怎麼樣才能讓孩子高高興興地，按時地，高效地寫作業啊……」神經質雷姑娘的風格都是這樣。

聽她叨叨叨叨半天，我大致了解了情況。

雷姑娘家的兒子每天晚上在寫作業這件事上非常挑戰，一個小時的作業人家能從放學回來耗到晚上九點多都寫不完。

正說著呢，我聽到雷姑娘又和兒子廝上了：

「我打電話呢，你幹嘛停下來啊，寫啊，看什麼啊！」

「我累了，歇會不行嗎？只許你打電話，不許我休息一下啊？」

……

母子兩個互撕，一來一去。我在電話里聽得清清楚楚。

然後我就聽到咣當一聲響，那邊傳來哇哇地哭聲。我問雷姑娘，怎麼啦這是。

「我已經忍到極限了，我剛剛把一本書丟他臉上了！」

「寫個作業嘛，有必要搞得雞飛狗跳嗎，你也是病得不輕呢！」我把她嚴重地鄙視了一番。然後問她：你有沒有了解他拖沓的原因？作業多不多？他會不會寫？他放學後的時間一般都怎麼規劃的？

雷姑娘悻悻地說：很多時候，我就是煩。我根本沒有那麼多心思去了解那麼多。看到他不寫作業，我就想發火。

忘記交代了，雷姑娘現在是全職媽媽，當年也是叱吒商場的銷售經理，雷厲風行，收入可觀，典型的職場白骨精。有了孩子之後，雷姑娘毅然回歸家庭，當起了全職太太。老大目前上了小學，後來又有了老二。用雷姑娘的話說，這幾年，基本上都是圍著孩子轉。雷姑娘的老公在外地工作，一個月回來一次吧。忙了老大忙老二，就是雷姑娘每天的生活軌跡。雷姑娘也算是二十四孝老媽了，除了生活上把兩個娃照顧得妥妥噹噹，那學習上也是絲毫不馬虎的。什麼興趣班，補習班一樣都沒落下。周末一拖二開著車帶娃滿城市趕場子，英語班，鋼琴班、國學班……大的上補習班的時候，就帶著小的在旁邊的商場上早教。這麼瘋狂，難怪忙得連敷面膜的時間都沒有。之前還看她偶爾在朋友圈吐吐槽，後來，人家乾脆連吐槽的力氣都沒有了。

按理說，這麼用心的媽媽，如此努力，如此有規劃，孩子應該很省心啊。但是，恰恰相反，雷姑娘孩子的狀態非常不好，對學習沒有興趣，成績也不太好，關鍵是，很是叛逆。兩母子一言不合就開撕。

雷姑娘總愛說一句話：我都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

02

樹樹是我學生的家長，也算是我所有學生家長中跟我溝通最頻繁的一個。

孩子某次寫作業遇到不會的，她多晚都會跟我發微信，而且每次都喜歡視頻（有一次一接通，畫面中一張慘白的臉很是驚悚。姐姐，敷面膜的時候就不要視頻了嗎！）：張老師，XX這麼簡單的題目都不會，是不是上課沒有認真聽講啊……孩子哪次考試沒考好，也會馬上來電話：真是捉急啊，考得這麼差，我都不知道他腦子裡裝了什麼……

樹樹媽媽也算得上一個「學習型媽媽」，和她交流過的人也都會覺得她非常滴懂教育，也非常滴懂孩子。朋友圈除了曬娃，轉發各種教育雞湯和育兒思考，還有就是曬自己的「修鍊」過程。朋友圈裡經常發她又在哪裡上某某大師的親子關係課程，家庭教育的工作坊，偶爾她也會分享幾本育兒方面的書籍，感觸和思考都頗有見地。

這樣用心溝通，熱愛學習的媽媽，按理說，孩子的狀態應該不錯啊。但是，樹樹的孩子狀態一直不太好。總是心事重重，上課走神，而且，很不開心。

用樹樹的話說，我所有的精力都花在他身上了。包括我出去學習，也是為了更好的教育他，可是他的狀態怎麼就一直不太好呢。

03

誰誰是我認識的一個媽媽。從小就是人尖兒，學習成績好，人又漂亮。在教育孩子這件事上，誰誰的目標非常清晰——將來讓孩子上國際學校，然後出國讀書。所以，誰誰一直按照這個目標去規劃孩子的成長。要出國，外語這一關是基礎，所以誰誰在孩子還在幼兒園的時候，就開始學英語，一對一的外教價格自然不菲。除了線下的課程，每天還有在線的外教課程。另外，機器人編程，科技實驗課，藝術課，也都是滿滿當當。

誰誰一直信奉一句話：美好的人生需要規劃！因為，她自己就在「規劃」中長大的。小時候按照父母的規劃路線走到現在，似乎並沒有什麼不妥。

但是，誰誰的孩子好像並不領情。有一次，孩子還偷偷把誰誰幫她制定的學習計劃表撕得粉碎。誰誰有一次在朋友圈發了孩子的一篇作文：為什麼我的人生都是媽媽安排的，她說學習舞蹈可以鍛鍊氣質，那是她認為的。她說學習鋼琴可以提高藝術修養，那是她認為的。她說國外的環境好，那也是她認為的。為什麼我的人生不是我自己來計劃的……

誰誰在好友圈寫道：閨女啊，再過十來年，你一定會哭著感謝你老媽……

04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們開始進入了「拼媽」時代。每天送孩子來上學的是媽媽，給孩子準備一日三餐的是媽媽，晚上打電話跟我溝通孩子學習情況的是媽媽，決定孩子上哪個興趣班的是媽媽，規劃孩子人生的是媽媽，為孩子焦慮失眠，因為孩子成績不好開撕失控的還是媽媽……

當家裡的爸爸主動或被動的成了隱形人，被迫強大的媽媽對於婚姻的依賴和丈夫的依賴減弱了，此消彼長，於是她們便把自己所有的情感和精力都寄托在孩子身上。當爸爸淪為「財政部長」和「提款機」，繼續被往外推到男人的江湖中打拚。媽媽們潛意識裡會把情感和注意力轉移到孩子身上，並且不遺餘力，孤注一擲。

但是，這些孤軍奮戰的媽媽，常常會不可避免地陷入到焦慮和不安之中。當孤獨和情緒來襲，家和孩子就變成她這些痛苦的承受者。而這種令人窒息的愛和焦慮會將孩子裹挾，在孩子過度依賴媽媽的同時，又很容易造成一種情感上的疏離。

爸爸在男人的江湖裡打拚，而且理所當然「養家戶口」「經濟支撐」。這些理所當然常常成為爸爸們逃避問題的借口，而媽媽們，則用全身心地養育孩子來遮蓋夫妻關係和婚姻關係的問題。無論是雷姑娘還是樹樹，誰誰，她們無一例外都有一個「隱形」的丈夫。當孩子生活在一個母性的環境里，但父性的力量在孩子的成長中缺位。看似「完好」的表象之下，是一個一擊即破的關係。

為什麼媽媽這麼用心，孩子的狀態卻越發失控？而夫妻之間討論問題的重心常常避重就輕地回到孩子的教育問題上。從而迴避了家庭當中真正的問題核心。

在教育教學的這些年，我看到太多媽媽陷入到一種瘋狂地焦慮中。她們用孩子佔據了自己所有的個人空間，儘管每天和孩子捆綁在一起，但內心裡也充滿了困惑與擔憂，患得患失，敏感脆弱。

我一直覺得，焦慮的媽媽在教育孩子這件事上，真的是幫倒忙。

因為，一個被媽媽時刻盯梢的孩子，他自由探索的世界總是被無端干預和驚擾；一個被媽媽規劃安排的童年，他的世界缺少驚喜和自我選擇的快樂；一個被媽媽用愛的名義捆綁的孩子，他的成長總在負重前行；一個情緒多變，焦慮不安的媽媽，怎麼讓孩子感知生活的美好，遠方的詩意呢。

05

前些日子，有個媽媽來我的工作室應聘。他的丈夫自己做生意，家境優越。她說，她丈夫其實希望她能在家全身心帶孩子，但她堅持要有自己的生活。前幾年懷孕生育，她選擇在孩子生命中最重要的頭三年離職歸家，陪伴她長大。但是，這三年的時間裡，她並沒有放棄自己的生活，她開始學習一些育兒理念，在家裡開設媽媽成長小組，帶領媽媽們共同成長；她研究園藝，將自己的陽台打造成一個人人艷羨的花園；她寫育兒文章，開設專欄；她研究烘焙，達到專業級別；打開她的朋友圈，她甚少曬娃，寫得都是自己的生活，清風雲淡，鳥語花香。

她和孩子的關係非常融洽，孩子的狀態也非常好。樂觀自信，快樂純粹。對於孩子的學習，她也不是撒手不管。她說：我也認同，在孩子的心智尚未成熟之前，父母有義務也有責任做她人生的導師，合理的規劃，和適當的干預才不會讓孩子的成長過程里走得太過茫然。但這個過程中，我們大人要做的是，要讓孩子明白學習是他的事情，他有困難無法解決的時候，可以來尋求幫助，我們要做的是啟發和鼓勵，然後讓他體會成功的快樂感，但我們不能本末倒置地去背負他學習的負擔，也不應該過度地參與到他們的成長里。我們是引路人，但這條路上的「打怪升級」只能靠他自己了。

——她在好友圈寫過一段這樣的話：

孩子不應該成為我們生活的全部。媽媽們應該放輕鬆一些，用一種輕鬆平和地愛去陪伴孩子成長。然後，過好自己的生活，不要因為有了孩子就讓自己的夢想熄滅，也不要因為有了孩子就將自己的愛好遺忘。讓自己活得精彩和漂亮，讓她知道，媽媽和你是彼此獨立的自己，才是最好的母親教育。

而在我的學生當中，那些性格開朗，自信快樂，成績優秀的孩子背後，常常有一個輕鬆淡定的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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