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馬仙子（民間故事）

不知哪朝哪代，何年何月。

太行山腳下有一個王莊村，村裡有一個小夥子王川，二十來歲，健壯能幹，誠實守信。因為父母早亡，家裡一貧如洗，只能春夏秋冬給別人打短工，勉強能夠糊口度日。一有空閑的時候，王川就拎著斧頭和繩子上山砍柴。這一天，王川剛剛砍了一捆柴，正要下山的時候，忽然烏雲密布，狂風大作，雷電交加，大雨傾盆而下。王川挑著柴，一路狂奔，來到半山腰的一座破廟，決定先避避雨再說。

這座古廟，年久失修，已經破敗不堪。門樓上的匾額上的字跡已經斑駁脫落，加上不知道有多少年沒有人進過香，後人也大多不知道匾額上是什麼字。東西配殿門口長滿了苔蘚，屋頂上長著茂密的雜草，破門虛掩著。正殿前有兩顆蒼勁的古松鬱鬱蔥蔥。正殿中央立著一尊神像，究竟是誰，誰也搞不清楚。王川被大雨所逼，無奈只好先到大殿去避避雨。他又餓又累，坐在神像的底座上一低頭，閉著眼睛就呼呼睡著了。

忽然，王川隱隱約約聽見廟門「吱呀」一聲，他心頭一怔，心想：荒郊野外，加上天氣惡劣，誰會來到這裡呢？等他睜開眼睛一看，不由嚇了一身冷汗，只見一匹碩壯的白馬奮鬃揚蹄，馳入廟內，徑奔正殿而來。王川也沒有細想這匹馬的來歷，只覺得一股冷氣直透脊梁骨，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他一骨碌爬起來，就躲在神像後面，借著昏暗的光線偷偷朝外面觀看。

大白馬來到正殿，揚起前蹄一聲長嘯，順勢伏地打一個滾。王川驚魂甫定，再向外看時，發現白馬不見了，只見地上有一張白馬皮，旁邊站著一個亭亭玉立的姑娘，全身一絲不掛，光線雖然暗淡，但也能清清楚楚看到姑娘的酮體。姑娘一邊理自己的披肩長發，一邊朝外面走去。王川此時的心由剛才的驚恐變得有些羞澀地狂跳，因為父母早亡，自己又沒有兄弟姐妹，雖說到了娶媳婦的年齡，就因為家裡窮，連一個說媒的也沒有，別說和姑娘相親，就是和一個年齡相仿的姑娘說說話也是從來沒有的事情。今天突然近距離看到一位姑娘，內心的衝動壓倒開始的恐懼。他想：我要是能娶到這樣一個漂亮的姑娘，該多好呀！

想到這兒，王川見姑娘走出正殿，就迅速轉出來，把地上的馬皮摺疊起來，來到西配殿前的一口水井前，讓馬皮裹住一塊石頭，用轆轤把馬皮悄悄地丟進井裡，又迅速回到神像的後面。姑娘從外面回到正殿，突然驚訝地跳起來叫到：「哎呀，我的衣服哪兒去啦？」姑娘驚慌四顧的時候，王川從神像後面轉了出來，向姑娘深施一禮，低頭說道：「姑娘，我也是剛來這裡避雨的，我什麼也沒有見到。……既然姑娘身無絲線，料你也是困厄之人。我看不如姑娘跟我回去，雖然不能榮華富貴，卻也能粗茶淡飯饑寒無憂。」

姑娘聽了王川的話，想了片刻，點頭答應。王川喜不自禁，立刻脫下自己的衣服給姑娘穿上，趁著夜幕把姑娘帶到家裡。姑娘自稱叫小翠，娘家姓馬。王川把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帶到家裡給自己當媳婦，哪裡還顧得上去追查媳婦的來歷，只是更加賣力地種田打柴。馬小翠在家裡縫衣做飯，家裡雖然破舊，但也收拾得井井有條。人逢喜事精神爽，王川自從娶了馬小翠，生活完全變了樣，整天穿得齊齊整整，灰頭土臉的窮酸相一掃而光，代之而來的是意氣風發，喜氣洋洋。

王川娶了一位漂亮媳婦的消息很快傳遍遠遠近近的街坊鄰居和親戚朋友，大家紛紛前來看望。馬小翠接待賓客溫文爾雅，頗有大家閨秀知書達理的氣度，令大家無不佩服和羨慕。沒有多長時間，王川的一個本家嬸嬸要出嫁姑娘，她慕名前來請馬小翠為女兒做嫁衣，馬小翠笑嘻嘻地接過一大堆布料，滿口答應。臨走的時候，嬸嬸囑咐馬小翠，一定要抓緊時間，因為再有半個月就是女兒的婚期。馬小翠連連點頭，要嬸子放心。

嬸嬸還是有些不放心，隔三差五到王川家串門，表面上是串門聊天，實際上是惦記女兒的衣服。叫嬸嬸不安的是，一連七天到王川家串門，都沒有見過馬小翠做過一針一線，而且從來沒有提及做嫁衣的事情。嬸嬸心裡擔心，但嘴上也不便直面催促，只是旁敲側擊地提醒。可是，馬小翠卻故意裝糊塗，不是裝著沒聽見，就是給她打岔，故意岔開這個話題，差一點把嬸嬸急瘋了。就這樣，半個月過去了，第二天嬸嬸就要嫁閨女，嬸嬸把三個兒子叫到跟前哭哭啼啼地說：「明天你妹妹就要出嫁了，王川媳婦還沒有為你妹妹做衣服，明天該咋辦呀……」兒子們都勸母親別急，今天晚上再去看看，再說你沒有看見，也不等於人家沒有做。

吃過晚飯，嬸嬸又到王川家打聽做嫁衣的消息。一到王川家，發現王川家已經熄燈休息，帶著幾分惱怒，嬸嬸悄悄來到窗前，想聽聽動靜。果然沒有多長時間，馬小翠起床點燈，在屋子正中央鋪了一張席子，把嬸嬸半月前抱來的布料全放在席子上。嬸嬸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心想，馬小翠總算輪到做嫁衣了。誰知，布料堆好以後，馬小翠沒有拿剪子、尺子，而是點著一把火，扔到布料上，頓時布料燃起了熊熊大火。嬸嬸見此情景，哭著就往家裡跑，一進門，就哭著大喊道：「不好啦，王川媳婦把閨女的布料全燒了！」

兒子們不相信，就商量了一下，一齊到王川家看個究竟。他們幾個在王川家的窗口往裡看，哪裡有什麼火呀！馬小翠已經把嫁衣全做好了，然後整整齊齊疊好放在席子上。弟兄三個回到家埋怨道：「你年紀大了，眼睛看不清楚，以後可不能胡說。王川媳婦不僅沒有燒掉咱的布料，還為咱做好了所有的嫁衣。我們要是沒有親眼看見，豈不是冤枉了馬小翠！」嬸嬸被說得一頭霧水，單等明天親眼見見這些衣服再說。

第二天一大早，嬸嬸剛剛起床，馬小翠就氣喘吁吁地把做好的嫁衣抱了過來。嬸嬸迫不及待地讓女兒試衣服，結果每件衣服不僅尺寸正好，而且款式也是村裡從來沒有見過的，那個高興自不必說。前來觀看的姑娘媳婦，看到這些花花綠綠的漂亮衣服，無不咂舌稱羨。

轉眼三年過去了，馬小翠為王川生了一兒一女，不僅長相酷似馬小翠的漂亮，而且聰明絕倫，令遠近無不艷羨。一天晚上後半夜，馬小翠等孩子都睡著了，從床上坐起來對王川說：「相公，我和你夫妻三年了，又為你生了一雙兒女，你總該對我說一句實話了吧。」王川不解地問：「小翠，我都恨不得把心給你掏出來，我怎麼會有什麼事情隱瞞你呢？」馬小翠用一隻胳膊搭在王川的肩上，嬌嗔地說：「相公，三年前你把那張白馬皮藏到哪裡了？」

王川心想，我現在告訴她實話也無妨，畢竟我們已經做了三年的夫妻，再說還有倆孩子連著她的心。王川笑著說：「小翠，我把它裹了一塊石頭，用轆轤藏到井裡了。」王川話音一落，馬小翠從床上跳了下來，霎時柳眉倒豎，怒聲說道：「王川，我們三年的姻緣已滿，從今以後，我們情斷義絕，形同陌路！」說著，飛身出了屋子。等王川出來的時候，馬小翠已經無影無蹤。

王川懊悔地直想用腦袋撞牆。捱過雞叫三遍，王川又來到山上的破廟，想去尋找馬小翠。進到大殿，馬小翠剛剛把白馬皮從井裡撈上來鋪在地上。馬小翠見王川來了，就地在白馬皮上打了一個滾，霎時又變成一匹兇悍的白馬，只見白馬騰起前蹄，一聲長嘯，煞是森人。王川連連後退，又回到廟外，心想，馬小翠既是妖精，我也跟她一刀兩斷！想到這兒，他喘著一口惡氣，搬來一塊塊大石頭，把廟門堵得嚴嚴實實，轉身又回到家裡。

從此以後，王川一心一意照料兩個孩子。男孩叫王成，天資聰穎，十七歲就把方圓百十里的書籍全讀完了，去參加科舉考試，秀才舉人連連及第。這一年，又到京城參加皇上主持的殿試，一篇文章博得皇上龍顏大悅，欽點為頭名狀元。可是，王成既為狀元，就應該向朝廷呈上自己的籍貫和祖宗姓氏。這下王成為難了，因為從小自己就沒有母親，只聽父親說母親死了，但從來沒有聽說過自己母親的祖籍姓氏。

於是，王成風風火火回到自己的家鄉，向父親追問母親的姓氏祖籍。王川一方面為兒子及第高興，一方面又被兒子的問題給難住了，最後，只好說了實話：「孩子，為父對不起你媽和你們兄妹。你媽原是一個白馬精，生下你們兄妹後不久，就離家出走。我當時恨她無情，就用大石頭把廟門堵死，你媽媽可能就困死在廟裡。」

王成到山上察看後，把自己的身世向皇上呈上。皇上聞知天下竟有如此奇事，被這段奇緣打動，欽批地方政府撥款修繕山上廟宇，御筆親題匾額：「白馬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