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意外變瘸子卻被高富帥求婚,新婚當夜他的舉動讓我想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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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方嬿靜靜地坐在床上,視線低垂,自那蓋頭下能看到婢女們忙碌的腳步。交疊放在膝上的雙手出賣了主人,手指不可自制地微微顫著。
她在緊張。空氣中瀰漫著的不知名香味,身上這華貴的衣錦,就連侍女們灑在床上的果子,方嬿都有好些叫不上名來。像是突然闖入狩獵區的小獸,面對新環境,僵硬得連動都不敢動,只能在一旁惴惴不安。
此處是京都鎮遠候的內院,鎮遠老候爺年前過世,小侯爺親去邊疆將戰死沙場的老侯爺靈柩扶回京城。順便,接回了一個女子。這女子,就是方嬿。
方嬿的父兄都是跟著老侯爺的親兵。方嬿之父當了箭靶子,攔下了敵軍弓箭手射來的毒箭。方嬿父親毒發的時候是在半夜,整個兵營都聽見了他的慘叫。箭上淬的劇毒使得他全身發癢,毒發時將那衣服生生拽破,渾身皮肉,被自己抓得破布一樣。
若不是方嬿的父親,當著眾將士這樣發狂的便是鎮遠老侯爺。
而方嬿的兄長,早在先前的戰爭中便已戰死。鎮遠老侯爺感念方家的情義,特地在回京的家書中囑咐,要將方嬿接回府中好生照料。只是那書信剛到京都,老侯爺便戰死沙場。那寄出去的書信,變成了最後的遺書。
因著這一層遺言,在鎮遠侯府亂成一團的時候,方嬿還是被鎮遠侯府的小侯爺帶了回去。
方家父兄的兩條命,換來了鎮遠侯府對方嬿的恩德。不管方嬿是聾是啞是瞎是麻,憑著老侯爺最後的話,鎮遠侯府足以保她一聲富貴無虞。
而現在,對於方嬿來講,她自己的一條腿,又為自己換出了潑天富貴。
鎮遠侯府的老夫人,也就是小侯爺齊域的母親,聽到丈夫戰死,過於哀痛以至於一病不起。方嬿進府後,便去陪著了老夫人聊天解悶。方嬿的父兄都是上戰場的,平日在家中來往交際的也都是同樣的軍屬們,與出身武將家庭的老夫人很有話題可聊。
老夫人一生只得齊域這一個獨子,對於方嬿充滿憐惜。而方嬿本就是個文靜性子,心思沉。如今寄人籬下,總覺得要做點什麼事情報答。哪怕侯府對她的照顧是因為她方家的兩條人命。
方嬿去了城外的懸崖邊,在摘那鹿心草時失足摔下。等侯府尋來的時候,她仍躺在亂石堆里昏迷不醒,手裡還緊緊攥著一把鹿心草。這次失足讓方嬿摔斷了腿。而接上骨後她的行走仍然受到了影響——成了一個跛子。侯府的老夫人仁義,力主讓她嫁給小侯爺。
今日,便是二人的大喜之日。方嬿呼吸一緊,猛地想起當日小侯爺的目光。那目光冷冷地盯著她,帶著避之不及的嫌惡。沒有人願意娶一個跛子的,方嬿知道。可是她拒絕不了。她的父兄為了侯府而死,他們是軍人,服從與獻身是天職。在方嬿的心裡,若是侯府有需要,她也可以像父親兄長那樣。效忠這個詞的意義,早就紮根進了她的心裡。
何為效忠?服從便是效忠。她聽從老夫人的安排,所以今日坐在了這裡。
門被人從外面撞開,一陣冷風呼地被帶入,正拂起那紅蓋頭一角。屋內燒得暖融融的,來人的目光卻並不帶多少暖意。「你們都下去。」齊域淡淡地吩咐,視線落在了著了紅衣的方嬿身上。嘴角諷刺地一勾,他的妻子,便是面前這個姿容普通、毫無根基的跛子?
伸手毫不客氣地將那鮮艷的蓋頭拽下,眼前是一張驚慌失措的臉。方嬿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大跳,還算得上是清澈的眼睛睜得圓圓的,帶了慌張與無措。他一根手指挑起她的下巴,語氣輕蔑:「如今你也算是得償所願了。以你的身份,我讓你做平妻就是天大的恩寵。」
「若是你要是再敢蠱惑著我娘,肖想著不屬於你的東西。」他回身一揮,將那桌上的風燭削斷,「我能娶你,也能殺了你。」他再不屑看她一眼,拂袖離去。
方嬿說不出一句話來,只靜靜坐在那裡,連呼吸都隱了去。好半天,才算找回身上力氣,慢慢下了床要將那蠟燭撿起。她蹲在地上,裙擺因她動作沾上灰塵,緊攥著那削斷的風燭。蠟燭的斷茬抵著她手心,方嬿在抬起臉時已是滿面淚痕。
2
侯府的老夫人,她的臉上自丈夫過世後已經很少出現這麼明顯的情緒波動。畢竟是自己兒子,她壓了壓胸腔中的不滿,「你說要娶華國公家的小姐為妻?」
齊域不再說話。
「混賬,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就在那裡,你怎麼敢停妻另娶?」老夫人扶著胸口,無力地指著兒子。
齊域淡淡地抬眼,「母親不必擔心。華國公家的小姐出身高貴,自然是兒子的正妻。而您給兒子娶回來的這個跛子,」他頓了頓,「這個跛子便作平妻。平日里就來逗您取樂。這樣膽小畏縮、不上檯面的女人,您指望她平日與夫人小姐們來往交際?在家安生待著吧,我侯府不缺她口飯吃。休要出門再給侯府丟人了!」
「你父親死了,這侯府要靠你了。侯爺的話,我怎麼敢放肆?日後侯爺也不必來我這松濤院請安了,擔當不起侯爺的問候。」老夫人別開目光,「你願意娶就娶吧,我跟嬿兒兩個就在這了,不敢阻擋侯爺您的青雲路。」
齊域卻輕輕應了聲是,帶了點意義不明的笑,退了出去。
老夫人心裡一沉,臉色也迅速衰敗下去,他這還是在怨自己?
二人在內室談話,自然是無人跟著。待齊域出去時才看見方嬿端著東西站在長廊里,穿了件青碧淺色碎花裙,小心翼翼地拿著,生怕摔著。見他出來,自己就率先低了頭。整個人立在那裡,這樣謹慎膽怯的樣子,饒是齊域並不將她視為自己的妻子,心裡還是一動。
「你這是端的什麼?」
方嬿抬起頭來,左右看了看,眼神詢問。似乎想不到齊域會開口和自己說話。「給母親的湯。」她聲音細細的、小小的,惹得齊域又皺了眉,父親和兄長不都是當兵的么,怎麼養出來的姑娘這麼膽小?
見齊域皺眉,方嬿不自覺打了一個哆嗦。齊域也是上過戰場的人,沉下臉時不怒自威,身上不自覺就帶出了幾分殺伐之氣。
「什麼湯?」他又問。
方嬿臉上已經流露出害怕,話都說不完整,「是、是我親手熬的,骨頭湯。」齊域不耐煩,懶得再與她說話,徑自出去了。他走後,方嬿才長舒一口氣,如釋重負。
老夫人閉目倚在榻上,她年紀在京都的這些夫人里不算大,但是看起來卻比她們老得多。與五官並沒有關係,齊域在京都中是出了名的俊俏,生出齊域的老夫人,怎麼可能難看。
只是多年來的憂心忡忡,使得她臉上添了几絲風霜之色。
方嬿進來時,便看到老夫人臉上淚痕未乾。她有些慌,不知道該怎麼做。方嬿喜歡老夫人,不僅僅因為老夫人是在這侯府中庇佑她的人。膽怯如方嬿,在這陌生環境里能有個人能聽她說話、不嫌她煩,她便要對他感恩戴德了。更何況是對她諸多照顧的老夫人。
老夫人握住方嬿的手,示意她坐下,方才開口:「嬿兒,是我們齊家對不住你。」
方嬿慢慢聽著,微微一笑,她笑得和氣又溫柔,本來平平無奇的五官,因著這一笑,也生動了起來。她好像猜到老夫人要說什麼一樣,「母親不必介懷,我只是個平民女子,父兄早逝,自己又是個殘疾。家無恆產,要是在外面,恐怕都活不下去。我現在的好日子,都是侯府給的。」
她起身跪下,臉上很平靜,「請母親作主,休了我吧。」方嬿不是聰慧睿智的女人,她的生活環境太過簡單,以至於她並沒有開闊的眼界與長遠的謀劃。但是她有女人的直覺,這是每個女人與生俱來的本能。齊域是不喜歡自己、甚至是討厭自己的,卻能耐著性子跟自己說幾句話。
方嬿不想讓老夫人為難,或者是,方嬿不想親口聽到被老夫人放棄的話。她搶在老夫人開口之前說,自己心裡還能好過一點。安慰自己要懂事,而不是親耳聽到對她最好的老夫人也不要她了。
她恭恭敬敬地磕了一個頭,「齊大非偶,自請下堂。」這一次,她的聲音還是很小,卻堅定得多。冰涼的觸感從額頭傳來,耳邊卻聽不見任何聲音。她就靜靜地等待老夫人開口。
老夫人看著跪在地上的方嬿,恍惚間想起當年自己在府中傾軋的時光。她也曾這般跪在地上,不知所措,心下不忍,「你這孩子,就是想得多。任府里進多少人,我也只認你是媳婦。」
老夫人撫摸著方嬿的髮髻,愛憐的眼神陡然一冷。就算是逼,她也要最後再逼兒子一把。
3
齊域走的時候天還沒亮。屋裡還留著催情香的殘餘味道,大量的檀香也蓋不住這份氣息。老夫人掌管侯府內院這麼多年,往媳婦的屋子裡放點香料並不是什麼難事。
參與這件事的三個人,只有方嬿被蒙在鼓裡。老夫人與自己的兒子做了場交易,以新娶為代價,逼迫齊域圓房。若是別人,或許會由著性子來,這場交易不做也罷。可是老夫人了解自己的兒子,齊域此人,不分對錯,只問利弊。
若是對自己有利,那麼此事便可行。齊域要娶華國公家的小姐,也並非是對其有了不得的深情厚誼,不過是為了互為姻親之後可以得到華國公的那份助力。他們這些世家大族,本就是互為姻親引為助力的。現在老夫人肯鬆口,自然是再好不過。對於齊域來說,只要方嬿還頂了個平妻的名頭,那麼碰不碰她,並沒有什麼干係。
這一切方嬿自然不知道。她只知道醒來時自己渾身酸痛,身下潔白帕子上有點點落紅,這才知道昨夜自己睡後齊域來過。至於別的,比如說自己為什麼一點感覺都沒有,她卻無論如何也記不起來。
華國公的大女兒華秋槿是在兩個月後入的府。彼時方嬿已經被診斷出懷了兩個月的身孕。齊域對外稱華秋槿為正妻,而方嬿是為報恩娶的平妻。那麼侯府的女主人到底是誰,這個便仁者見仁了。華秋槿有後台,方嬿有身孕。就連侯府的下人都忍不住揣測這兩位夫人到底誰才能從老夫人手裡拿到侯府中饋,更莫說朝中那些對齊域虎視眈眈的有心人了。
而這邊,華秋槿卻並非是個沒腦子的。華國公寵愛女兒,卻不是僅僅用金堆銀砌。華國公給了女兒出色的頭腦與不輸男兒的眼界。齊域並非一般的世家子弟,如今龍困淺灘只是暫時。
齊家世代從軍,所有的人脈都在軍中。而今天下大定,四方臣服。今上尚文輕武,極重吏治,齊域年少,眼光卻長遠。若是此時不帶領家族改換門庭,棄武從文,日後這京都,哪還有鎮遠侯府說話的餘地。
而華秋槿此時要做的,便是利用身後的華國公府,給齊域一個助力。
這日清晨,華秋瑾領著一眾下人去了松濤院給老夫人請安。新婚第一個月,老夫人傳了話下來,免了她晨昏定省。明面上來看,是府中的老夫人憐惜她,不願讓新婦立規矩。可那懷了身孕的方嬿,老夫人卻沒開這個口。華秋瑾是個聰明人,自然懂老夫人的意思。
這是在給她示威?她勾起嘴角,似笑非笑。身邊的大丫鬟殷勤地為她打開簾,又重換上副溫柔面孔,「給母親請安。」她上前盈盈一拜,頭上步搖隨著動作一顫。長眉入鬢,一雙美目攝人心魄,丹唇微啟,既有符合身份的富貴氣派,亦不缺嫵媚裊娜的溫柔。
方嬿在一旁看著,只覺得都移不開眼去。這樣的人物,才配得上侯爺吧。方嬿暗暗稱讚,正對上眼眸深深回望過來的華秋槿。立在那裡有些無措,華秋瑾卻先開了口,鳳眼一挑,「妹妹來得早,」又看向老夫人,「母親可用早飯了,媳婦做了些。」
她自顧自地從下人手裡端上菜,只一個眼色,跟著來的婆子們便手腳麻利地將原先桌子上擺的那些撤下。「這個性溫,適合母親食用。」她舀了碗粳米粥,又上前去布菜。這樣一來,原本站在老夫人身旁的方嬿不得不往後站了一塊。
老夫人暗自嘆息,這樣的方嬿如何立得起來?看著笑意盈盈的華秋槿,大家子出身的好處便在這裡。不管心裡多少嫉恨,不管心裡起來多少波瀾。那都得藏得好好地。方嬿,便輸在了這裡。沒了立腳之地,便不知道上前再搶回來?她不知道,方嬿的不爭不搶,固然受了出身所限,卻也是本性使然。
她再看向華秋槿時便有了主意。
次日,府中便傳出了老夫人要去那南邊的雲門寺禮佛的消息。臨行前,小侯爺齊域在前,身後是兩位妻子,後面還有侯府的百十口下人,一同站在侯府的石獅子前送行。
當著侯府上下所有人的面,老夫人摘下手腕上的蓮花水紋鐲子,套在華秋瑾腕上,「看看,你們年輕人戴這個就是比我這老婆子戴得好看。」她愛憐地拍拍華秋瑾的手,音量突然提高了幾分,「好媳婦,我走後這府里就交給你了。」
這是讓權了?華秋槿反應極快,膝蓋微彎行了一禮,「承蒙母親看重,定不負母親所託。」老夫人笑意更深,「好孩子,我就知道你是有擔當的。你妹妹的身子,也就交給你了。」她看向方嬿,重重咳嗽兩聲,「你懷有孕,這些天少出門安心養胎就是。有什麼缺的用的,只管找你姐姐。這府里以她為尊,知道了?」
方嬿應了聲是。華秋瑾臉色一變,藏在衣袖下的手生生掐斷了一根指甲。好手段!當著眾人的面給她擺了個高架子,逼得她上去。又說要將方氏這個不上檯面女人的肚子交給她,這不就是逼她出手,為方嬿保胎?若是方嬿自己沒本事,懷不住孩子,那豈不是讓她成了箭靶子?
華秋瑾恨得牙癢,面上卻不顯,「母親您放心,我一定照看好妹妹腹中骨肉。」老夫人看她一眼,這才滿意頷首。
4
雖說老夫人外出禮佛,卻給方嬿留下吩咐。囑咐她每逢雙日便要往侯爺書房裡送點夜宵,侯爺身邊用慣的小廝都是自小跟隨的家生子,憑著老夫人對方嬿的照拂,他們斷不敢給方嬿下絆子。
老夫人浸潤府中幾十年,深諳內宅之道。老侯爺軍功卓著,府中姬妾眾多。旁的不說,只說那位艷絕天下的季姨娘,那是旁人送到西域舞姬,爬上了老侯爺的床,還得了名分。甚至都懷上了孩子,僅憑著那副美貌皮囊,唬得老侯爺差點要立她為平妻。
那又怎麼樣,還不是被她斗贏了?男人都愛漂亮的女人,可是沒有哪個男人能夠忍受自己的枕邊人精於算計的。他們要的是恭順,要的是溫柔,要的是女人的低聲下氣的仰慕。而這些,方嬿都可以有。方嬿在長相和家世上吃了虧,可就好在性子和順。
水滴石穿,自己兒子的心再硬,百鍊鋼也能成繞指柔。
方嬿乖巧,遵循著老夫人的囑咐,每逢雙日便根據時令天氣做了夜宵或茶點送到書房去。她不敢進去給齊域,回回都是放在門口。
齊域身邊伺候的人一開始還有些瞧她不上,總覺得府中的這位夫人不如另外一位手鬆,對下人大方。可是回回方嬿沖他們說話都那麼和氣,從不嚷著威脅著要進去讓他們難做。漸漸地,齊域身邊伺候的下人倒是對這位夫人心存了幾分好感。
連下人都注意到了,齊域自然也發現了。更何況方嬿每次都是撿著深夜時來,只帶一個小丫頭幫忙提著東西。他在書房批閱公文,一抬眼便看見方嬿的身影映在這窗紙上。隱隱綽綽,即使是燈光放大了她的身形,又懷著孕,卻依然那麼瘦弱。
見她映出來的身影連連擺手,他一側耳便聽見了她的聲音,語氣和軟,「侯爺忙著呢,我就不進去打擾啦。」又聽她道:「那就又麻煩你們了,這些是給你們的。」看她動作,似乎是翻開食盒。
他咳嗽一聲,便聽聲音小了。原來方嬿只有對著他,語氣才這麼膽怯。他就這麼讓她害怕?齊域自己都沒發覺,嘴角竟然微微上翹了下。
後日來的時候,那小廝得了吩咐,便傳話請方嬿進去。齊域一見她便皺眉,呵斥道:「你的披風呢?誰近身伺候的!」
方嬿一個不穩,險些將食盒脫出手去。她小聲囁喏:「不賴人,是我走得急。今天做得早了,有點涼。」這是方嬿第一次進他書房,站在門口局促不安,不知道如何是好。
齊域晲她一眼,放下手中書卷,冷哼,「拿著我怎麼吃?」從椅子上站起來,三兩步踱過去探了一眼,「你當本侯是三歲小兒?做得如此甜膩?」
話是這麼說,臉也板著,卻從那食盒裡撿了一塊紅豆糕。
青燈如豆,見他動作,方嬿低眉露出淺淺笑意。齊域自然也看見了,那嘴角還是微微動了動,總算是有點笑模樣了。「這是你做的?」
方嬿點點頭,小心翼翼看著他,目光中夾雜著希翼。
齊域被她看得不自在,別開臉,「味道還湊合。」她的眸子一亮,原本普通的臉上也因為真心的笑容多了點不一樣的味道。
方嬿此時已經有了三個多月的身孕,已經有點顯懷,小腹微微隆起。故而她時不時地去拿手撐一下腰,齊域看她一眼,清冷的目光和軟了不少。「他……可折騰你么?」
方嬿輕輕搖頭,「他太小了,還不會動呢?」像是想到什麼,她咬了唇,「侯爺,要是個女兒……」只看方嬿一臉擔心就知道她在想什麼,齊域蹙起了眉,「女兒怎麼了,若是個女兒,也是這侯府的大小姐。」他忽然住了口,方嬿伸手拽住了他廣袖,「那就好,我昨夜做夢,夢見是個女兒。」
她面上帶上兩絲羞赧,「我好怕你不喜歡她。我小時候聽人家說,小孩子在娘親的肚子里也是有眼睛的,如果她知道得不到父母的喜歡,那她就不會來了。」她仰起臉,「侯爺,既然你也喜歡她,那她肯定會健健康康地來到的。」她鬆開手,撫上自己肚子,還輕輕拍了拍,「聽到了么,你要好好長大才是。」
齊域心裡忽而一軟,燭光柔柔映照在方嬿身上,為她籠上一層淡淡光暈。眼前這個女子不是旁人,正是為他生兒育女的人。她的腹中,懷著是他的血脈。
男人對於女人的感情有很多種,有最原始的肉慾、有繾綣的柔情、有熾熱的佔有慾。齊域是侯府的繼承人,自小便被扔進軍營里歷練。他不會愛人,而他的生活中,也從未有過如同方嬿一樣不爭不搶、只會偷偷送飯的女人。
一瞬間,齊域自己也說不清方嬿對於自己是什麼樣的存在。起碼,已經不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女人。
或許,這個孩子的到來真的會加深二人的羈絆。
如果說方嬿的身孕初時只是齊域與自己母親談判的籌碼,而今,齊域竟對方嬿腹中的骨肉隱隱生出了幾分期待。
這廂二人說著話,而那頭,華秋瑾得了信兒,砸碎了陪嫁的一套上好瓷器。
5
老夫人早早就給了方嬿安排好了伺候的人,連同賣身契一同給了她。方嬿人又沒什麼架子,對待下人也好。如今方嬿有孕,侯爺得了空也常去方嬿房裡坐坐。因著這兩層,方嬿現下居住的碧梧院就成了府中的好去處。
這碧梧院奴婢不少,當中方嬿最常用的是個針線上的小丫頭,名喚琅嬛。
這日方嬿在廊下走動,侯爺找來的太醫告訴她,母親懷孕時也要適當走動,這樣才利於生產。轉過迴廊時便聽見有人嚶嚶哭泣,是個穿青衫的小丫頭,方嬿認得她,這個小丫頭與琅嬛時常在一起玩,叫做錦瑟的。
「錦瑟,你這是怎麼了?」那錦瑟本來在哭,聽見她說話急忙收了哭聲,抽抽噎噎,「求夫人饒了我,錦瑟、錦瑟不是故意驚擾夫人的。」她哭得慘,一張圓臉上淚痕斑斑。方嬿看得心軟,「好,我不去告訴總管。你可是遇上難處了?」
「是、是我爹。我妹子傳信進來,說我爹跟人打架,被人砸斷了腿,正等著錢救呢。」錦瑟並非府中的家生子,而是從外面買進。方嬿也聽琅嬛提過兩句,說是錦瑟人老實,卻有個無賴爹。只是爹再不好,終究是自己的親人。
方嬿心下不忍,「是銀子不夠么?你隨我來,拿了錢快去給你爹醫治。」
那錦瑟聽了這話,又哭又笑,「夫人大德,婢子做牛做馬也不忘夫人的恩情。」
方嬿搖了搖頭,領著她慢慢穿過迴廊進了屋,「我哪裡要你當牛做馬了,人生在世,誰都有難的時候。」
方嬿沒見琅嬛,「琅嬛去哪裡了?」她自言自語,回頭看著錦瑟,「我們不等她回來了。」她笑道,「這個琅嬛,將那些私房銀兩都放在裡間拔步床頂了,我這懷著身孕,不好上去夠。還得勞煩你自己動手。」
錦瑟瞳孔不禁一縮,面上露出驚慌之色,似乎沒想到她對自己如此放心,連重要的私房都敢讓自己直接接觸。
「好啦,你快去吧。我要坐下歇會了,肚子太沉。」方嬿不好意思地笑笑,「救人最重要,用多少拿便是。無礙的。」她坐定,揉揉太陽穴,微微嘆口氣。只是走一會路就覺得疲累不堪,這小丫頭真夠折騰人的。錦瑟拿了錢,又在地上沖她磕了兩個頭才肯離去。
她算了算日子,心底暗暗欣喜,侯爺這兩日就該回來了。侯爺接了道旨意,負責今年科舉的事宜。若是辦的好,聖上真命侯爺為主考官,那今科的舉子們日後都算是侯爺的門生,於侯爺的仕途是大有利的,這話還是丹竹院的華姐姐說的。
她出身太低,幫不上侯爺的忙,只能做點羹湯。不比華姐姐本事,能襄助侯爺。方嬿佩服華秋槿不假,卻也不會妄自菲薄。
等到晌午,琅嬛笑意吟吟地回來了。「夫人,總管剛剛傳來了話,說侯爺今天夜裡就回來。讓我來問問您,您今天身體還爽利?是否要親手為侯爺準備夜宵?」方嬿放下手裡的針線,低頭笑了笑,「去告訴總管,說我身子還可,今日就不動用小廚房那邊的人手了。」
方嬿已經養成了習慣,只要不是身體特別乏累,一應吃食,都是自己親手準備。她暗暗想著,侯爺在外面操勞了十餘天,今日要做點敗火清肺的甜湯才好。這樣想著,她便尋了琅嬛一起準備好材料。只等天黑了便做,做好了便小火溫著,等侯爺回府後便送過去。
一個下午,方嬿的刺繡都沒碰幾針。「琅嬛,你說我今日怎麼如此心神不寧。」她坐立難安,只覺得心臟要從胸腔里跳出來一樣。心頭的不安揮之不散,難道是昨夜沒休息好?
「夫人,您是不是太緊張了?」琅嬛看到她額頭竟然出了汗,急忙去將門窗關緊,免得受了風寒。她捂著心口,「琅嬛,我得睡會。到了時辰你便叫我。」
琅嬛依言,扶她回拔步床上躺下。又為她點起了安神香,不多時,方嬿便已睡熟。
等方嬿轉醒時,屋內暗沉沉的。她慢慢從床上下來,也不知道是什麼時辰,只覺得睡覺睡得腦子昏沉沉的,強自走到桌前,倒了口熱茶才好。她推開窗,往外一看,月光正薄薄映在院里,映在那銀杏樹的葉上。竟然這麼晚了?
琅嬛與幾個小丫頭正在廊下,伴著月色閑磕牙。見她出來急忙去扶,琅嬛笑道,「夫人醒了?侯爺傳話回來,說今日回來得半夜了,讓總管來告訴夫人一聲,不必忙碌了。」
方嬿卻是記掛著侯爺深夜回來,肯定更加疲累飢餓。若是旁人,可能也就算了。可是架不住方嬿為人細緻認真,認準了的事更是一定要做。
小丫頭們在碧梧院過得太舒服,這個時辰就有幾個打哈欠的。見她看,吐了吐舌頭,急忙撒嬌討饒。
「你們只管睡去吧。有什麼需要在叫你們。」她又看向琅嬛,「既然侯爺回來的晚,那琅嬛你也不必陪我了。」她擺擺手,「你們都去歇息罷,今日做的簡單,我自己一人就行。」
琅嬛急忙行了個禮,笑得伶俐,「還不謝謝夫人心疼我們?」
6
碧梧院離老夫人的松濤院近,離齊域常駐的書房卻有一段距離。方嬿緊攥著食盒,另外一隻手提了盞琉璃燈朝著書房去走去。
夜色朦朧,風吹動枝葉刷啦作響。醒來後便昏昏沉沉,被這夜風一吹總算是清醒多了。她並不害怕,仰頭看見北面天空寥寥幾顆疏星,突然就想起齊域來。那個冷著一張臉、不苟言笑的男子,是自己腹中孩子的爹爹。齊域明明愛吃甜,嘴硬卻不說,可是每次的甜湯都喝。她又想起父兄來,心裡暗暗祈禱。
她腿腳不便,走了許久。剛轉過一座假山來,她便發現這裡的燈籠都滅了。這樣一來,那院落便黑了不少。她身子微傾,將琉璃燈湊近地面。忽然聽見身後有腳步聲,還未來得及回頭查看,頸後一痛,便失去了知覺。
方嬿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夢裡還是現實里,她眼前如同蒙了一層黑霧,什麼也看不清。腦子裡那種昏昏沉沉的感覺更加強烈,她躺在那裡胡亂摸索,手腕一疼,似乎被什麼尖銳的物體颳了一下。
她用力擺頭,力圖讓自己清醒些。她又聽見了腳步聲,黑暗裡,連來人沉重的呼吸聲都被放大。
「你是誰?」她什麼也看不見,僅憑本能向後退著,腳下一軟便摔在地下。卻是退無可退,背後抵上尖銳的石頭。
那呼吸聲越來越重,她被人拽住腿用力向前一帶——裂帛聲在黑暗中是那麼刺耳,方嬿是女人,她身為女人的本能,已經預感到可能要發生什麼醜惡的事。
她弓起身子,護住最柔軟的腹部,「求你,不要傷害我的孩子。求你!」她想掙扎,可是卻發現手腳都提不起力氣。可是不管她怎麼言語央求,那人都沒有停下手中動作。
如果是夢,那這個噩夢為什麼還不醒?她終於哭出聲來,「齊域,救我!齊域,你在哪裡,你救救我們的孩子!」
「不要!不要傷害我的孩子。」她可以感覺出自己應該就在假山裡。她沒有力氣擺脫身上喘息蠕動的男人,那個男人進入她身體的一瞬,她終於慘叫出聲。
無人救她,整個侯府,沒有任何人發現此刻她在受辱,沒有任何人能夠救她。
而第二天,全部的人都知道了。消息迅速傳到了正辦公的齊域和正禮佛的老夫人處。是府中的總管早晨帶著下人巡視院子時在假山口發現她的。彼時她正昏迷不醒,身上衣衫被無情扯破,露出的肌膚上面青紫斑斑……
總管立刻派人稟告了掌管府中事務的華夫人。華夫人立即趕了過來,當機立斷,為方嬿披上衣服,由幾個丫鬟抬著,穿過府中回到方嬿的碧梧院。又派人通知侯爺和老夫人,下了帖子請名醫回來診脈。同時在府中下了命令,若是誰敢在後面嚼舌根子就亂棍打死。
一切一切,全無指摘,華秋槿處理得面面俱到。
方嬿再醒來時,齊域已經回府。看到齊域的第一眼,她本能地就要去伸手觸碰他。齊域卻向後退了一步,二人的距離又拉開。她長發散亂,臉色煞白,「我的孩子呢?」
「孩子無事。」齊域表情淡漠,「你的孩子保住了。」她的心像是被用力攥住擠壓,什麼叫做你的孩子?她眼眶一紅,幾欲落下淚來。二人中間好像又重新划了一道鴻溝,當中還有濃濃的霧靄。而這一次,方嬿卻是怎麼也過不去了。
齊域面無表情,「說說吧,昨夜為什麼要去假山?」
「琅嬛說你深夜回來,我想著給你送點吃的。然後……」她縮成一團,不願回憶。
齊域拔出身上佩劍,一劍將那桌子砍斷,目光清冷如刀。他冷冷上前,伸手撈起她長發,方嬿便仰起了臉來。那雙眼含淚看她,他幾乎就要鬆開手。下一秒,視線便從她微微敞開的衣襟里看見了肩膀上的青紫,「你堂堂侯府的夫人,深夜出去,竟然一個跟著的丫鬟僕役都沒有?」
她的心驀然一沉,這麼說什麼意思?她自他眼中看出恨意,威壓震得她幾乎喘不過氣。
他終於放開她,「來人!將她鎖到柴房裡,沒我的命令,誰都不許進,誰也不能出!等我忙完公務再行處置。」他最近忙著科舉之事,事務纏身,已經許久沒回府中來。本以為方嬿在府中安心養胎,結果卻出了此事。在這當口,若是此事傳揚出去。吵嚷到言官耳中,又是一場官司。
他的確是不悅,明知道方嬿無辜,可是仍然忍不住惱她為何一點腦子都沒有,為何在這當口上別人給她下了套,她便一門心思地往裡面鑽?這件事上,誰得益最大,誰便是幕後推手。又想起她身上的傷痕,他眉頭蹙緊,心頭煩亂,不願去想。就算知道她讓人下了套,可是有哪一個男人,能完全接受這種羞辱?
更何況,若不是方嬿自己輕信他人,有怎麼會有此禍事?雖然恨,他卻不能現在為她處置了謀劃此事的人。
方嬿獃獃地坐著,這一次,她終於徹底絕望。有了侯爺的命令,手下的人辦事速度格外快。方嬿被鎖入了柴房,每日僅僅供給一日三餐。柴房能御風,能擋寒,方嬿卻如入冰窖。
7
齊域打開柴房的時候,整個人如遭雷擊。他自幼便是天之驕子,如今身上擔負著重振家族的擔子。年紀輕輕,卻已經初現能臣的端倪,卻在看到方嬿的一瞬驚得說不出話來。
她縮在柴房一角,散落下的長髮夾雜了幾抹刺目的白,下身被血染紅,整個人獃獃的,連哭都不會了。孩子沒了。
老夫人趕回時是三天後。
「混賬東西,你便是如此磋磨她的?」她回身重重給了兒子一個耳光,眼裡有淚光顫動,「我的嬿兒,是母親對你不住。」老夫人從未如此後悔過,她這一生,最錯的事情便是存了要鍛煉嬿兒的心思,將她一人留在府里。她無力合上雙眼,「我只想讓你經事,卻沒想到你能遭此大劫……」
方嬿從柴房出來後便一直縮在床上,不吃不喝不哭不笑。她終於抬起頭來,說了話。一開口老夫人的淚便掉了下來,柴房的那兩天,方嬿太過絕望,孩子終於沒能保住。方嬿大概將這一生的眼淚都流幹了,她慢慢開了口,嗓音澀澀的,卻再也不是昔日那樣細細軟軟的了。
「你們都沒錯,侯爺沒錯,老夫人沒錯。錯的是我,我一個平民女子,自不量力,用我爹爹和哥哥的命、還有我這條腿,」她自嘲地笑笑,平靜得讓人心驚,「擠進了侯府,打擾了你們的日子。」
她的眼眸不帶一點波瀾,而齊域又頭一次,因為這雙眼眸如此心驚。
「孩子沒有了,我什麼也不求了。只求侯爺和老夫人看在死去的人份上,給我一句實話。」
「那日下午,我不舒服。琅嬛為我點了安神香,醒來時我便覺得頭疼。那味道我曾經聞過,」她看向老夫人,「您給句實話吧,孩子是怎麼來的。」
一派沉默。
「果然如此。老夫人,承蒙您的照料,讓我能住上好屋子,吃上好食物。我很感激。」她彷彿是真的失望了,「可是,這些也是有代價的。是我爹爹和哥哥的命為我換來的。他們是老侯爺的人,為了老侯爺盡忠,我一句怨言都沒有。」
「您讓我嫁過來,是可憐我為了您摘草藥傷了腿。您想讓我成熟,可是老夫人,我辜負了您。我本來就是一個普通女子,擔不起您想讓我擔的責任。我學不會,也不想學了。」
「齊域,我也是一個人,我是一個女人,」她終於願意正視他。「我是一個愛慕你的女人。我願意為你生兒育女。可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連我的身孕都是你和老夫人的謀劃。我的孩子,是靠了這樣的手段才來的。」
「我被那人侮辱的時候,想過死。我的旁邊就是石頭,可是我……我沒力氣,我也不敢,我捨不得我的孩子,也捨不得你。都是我錯了,我應該那個時候就死的,也好過現在苟活。」
「我自己知道,我給侯府丟人了。但是齊域,不是我不守婦道,不是我去勾引的別人。發生這種事情,我才是最絕望的那一個。我只求你不要那麼嫌棄我,有錯么?可是你把我關進柴房,你嫌棄我……」她眼底了無生機。
「如今孩子沒了,請侯爺給我一封休書,休了我。」一入侯門深似海,她到底是不屬於這富貴寶地。
休了你?齊域本能地搖了搖頭。她擠出一抹笑,齊域並非對自己有什麼了不得的深情厚誼,柴房的兩夜,她什麼都明白了。
世界上最可怖的便是這笑里刀。是她蠢,是她輕信了別人而害死了自己的孩子。但凡齊域有一點疼惜她們母子,早就處置了華秋槿那個女人。可是他沒有,她算什麼呢,一個不情願娶進來的女子,如何抵得上他的野心?
她回身便往牆上碰去,饒是齊域手快去攔,她額頭依然磕上牆壁,暗紅的血順著臉頰向下淌,可怖而狼狽。「我要回家。」她喃喃道。
方嬿從來沒如此清醒過,她溫順了這麼久,終於明白了:齊域要往上走,要去爭、去搶、去傾軋,而這些事情,她這輩子也學不會。
只當浮生大夢一場了無痕,醒來時她依然是那個等待父兄出征歸來的普通女子。
她和齊域到底不是一路人。當時初見,他在馬上居高臨下看著她,要她收拾東西跟他走。她得知父兄死訊,他說了一句話:「今後侯府就是你家。」
聽聽就好,她怎麼還差點當真呢?
8
羊腸小道上,一輛青布馬車慢慢駛著。
車夫走了這大半日,仍然不見客人吩咐。忍不住回頭問道:「姑娘,您這是去哪啊?」
半天裡面才有人回答:「只管向南去,離京都越遠越好。」
車夫暗忖,這是有傷心事?這位女客頭戴帷帽,真有點古怪。算了,這哪裡是他一個車夫操心的事情。他只管做完這生意,拿了銀兩回家就是。娘子生辰快到了,要為她買個銀簪子。隔壁殷娘子戴副銀耳環就顯擺得不得了。這次他也要讓娘子高興高興。
這麼想著,便覺得渾身都是使不完的勁兒,喊了聲駕,揚鞭駕車駛去。
許多年後,兩朝丞相、一代傳奇,昔日的鎮遠侯彌留之際,心心念念著要喝甜湯。而兒孫不解其意,鎮遠侯抱憾而終。(原題:《侯府平妻》,作者:君子端方。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 <公眾號:dudiangushi>,下載看更多精彩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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