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基斯坦的罕札人吃素、长寿、健康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他们专心过活，努力提高亩产，并未刻意追求健康长寿，不认为自己拥有强大的萨满能量，也不细想每次呼吸都是瑜伽……

采访、整理 | 他者Others

图 | László Csáji、Human of Hunza

与世隔绝的罕札谷地

1870年，英国驻军骑马勘探罕札谷地，发现这里有一个袖珍王国。整个河谷位于海拔2590米处，长160千米，宽仅1.6千米，四面全被群山包围，东面是海拔7788米的喀喇昆仑山脉，西面就是喜马拉雅。

英国军队自巴基斯坦吉尔吉特出发，走的是一条位于海拔4176米的陡峭路线。进入河谷后发现两侧山脊被梯田覆盖，果树成林，还有家畜，人们生活在山谷最低处；这番图景触动人心，也让罕札山谷拥有了「香格里拉」或是伊甸园的称号。这里是罕札人、也就是布鲁绍人（Burusho）的家园。

这儿的田地由乌尔塔（Ultar）冰川充满矿物质的融水灌溉，人们在石壁上砸出水沟引水，河谷低地中的河流淤泥则用于种植。除了摇摇欲坠的岩石，罕札什么都缺，取暖或是炊煮用的燃料尤然，家畜饲料同样珍贵。尽管如此，这里还是像其他地方一样，动物粪便用于肥料而不是取火。

古老的罕札人楼宇

罕札宫殿位于卡里玛巴德，旧称Baltit，地处山巅之上，乌尔塔峰就在宫殿后方矗立着，直插云霄。Mir，也就是统治者生活于此。罕札人在英国人到来前十年与邻里们签订了和平协议，在那以前，他们是臭名昭著的强盗和杀手，并以此称霸一时。没人知道罕札人突然转变成一个和平部族的确切原因，根据当地传说，这项和平协议是由Mir的儿子发起的，他激发了父亲的善心，让他放下屠刀。

在当时英国人的记载中，河谷中有8000左右罕札人，都非常健康长寿，但具体年龄无法统计，因为人们对出生年月没有任何文字记载。

罕札族人比临近部落族群的肤色都要白，更接近高加索人，但他们的起源不详。这些人相信他们的祖先是跟随亚历山大东征的古马其顿人，但DNA显示他们与欧洲人并无关联，布鲁绍人语言也和其他语种没有联系。

罕札人的起源仍然是迷，他们自认为是古代马其顿人后代，但DNA证明并非如此

1950年，地质学家、民族志学者John Clark在《罕札，失落的喜马拉雅王国》一书中写道：「这里的孩子有黑色、棕色、金色头发，有时也会见到红发孩子。」不论到底从哪里来，他们选择在罕札河谷落脚或许正因为这里与世隔绝。不过男人能与外族女性通婚，罕札女人非常漂亮。根据历史记录，他们曾从波斯抢亲。

罕札河谷难以通行使当地人与外在世界隔绝，直到1950年代末期，绝大多数罕札孩子都从未见过轮子或吉普车，更不用说飞机了，而巴基斯坦的吉尔吉特机场仅在112公里外。

肥沃的土地，贫瘠的土地

John Clark前往罕札前曾在新疆、甘肃等地勘察，1950到51年来到罕札，希望能用他的地质知识与现代医药帮助山谷中人，结果他发现当地人「强壮、聪慧、骄傲」。在那里生活的20个月里，他与罕札人成了朋友。1957年出版《罕札，失落的喜马拉雅王国》。他在书中说「罕札族人健康、法庭民主，这里没有贫富之分也没有疾病」。

罕札族人素有「世界上最健康的部族」之称，他们长寿的秘密让许多科学家无从解释。有认为是他们常年食素的原因，也有说法是他们的其他饮食习惯所致。罕札人一日两餐，中午和晚上，主要吃蔬菜、水果和谷类，都出自他们的梯田。罕札人从不使用化学农药，在现代人眼中一切都符合绿色有机标准。不过真正让他们长寿的原因远没那么简单，他们也不是严格意义上的素食者。

罕札河谷土地十分贫瘠，但罕札人懂得善加利用

他们长寿，却不刻意计算年龄，饮食习惯也并不以健康为出发点。

其实罕札人的土地十分贫瘠，但他们有增产之道。初夏的第一次大麦丰收，意味着春天结束，人们会热烈庆祝。他们用水和大麦混合，放在滚烫的岩石上烘烤成当地特有的面包chapatis。小麦是夏末时的收获，小米在两者之间，而荞麦则是入冬前的最后一季。在这里，一场自然灾害就能使他们产量大失，但这些人依然足够自信，称自己的家园为「正正好好的土地」。

黄桃树在罕札极为普遍，非常高大，孩子们会爬到树梢上摘黄桃或是摇树枝使果实掉落。一些在丰收季节直接食用，另一些晒干后用于过冬。人们劈开黄桃核，用其中的种子榨油，用于做饭和照明，外壳用来烧火。

蔬果是罕札人夏季的主要食物，让许多前去拜访的旅行者误认为他们是素食主义者

英国人是在1870年夏天来到罕札河谷的，正值丰收季，人们从田地收割谷物、水果、蔬菜，大多都是生食。这其实是当地人尽量把有限的燃料留到冬季使用的缘故，并非出于健康考虑。

许多前往罕札河谷的探访者往往也都是夏季去，正是罕札人的夏季饮食让他们误以为当地人是素食者。其实，罕札人并非不吃肉，只是仅在节庆或极为特别的场合才吃，牲畜对他们来说关系到整个冬天的口粮，随意处死绝非明智。肉类是他们冬日的主要食物，此外还有牛奶、奶酪、酸奶、黄油以及芝士，脂肪含量都非常高，也都不算健康食谱上的常客。

冬季除了夏季晒干的水果，罕札人吃的肉比他们的邻近部族都多。动物的每一部分都不会浪费，脂肪与水混合，再放入肉和谷物制成炖菜。

罕札人巧妙地挖出沟渠引水，对他们来说除了农活，时刻保持水流通畅也是日常工作的一部分

春天才是罕札人最难熬的季节，食物在冬天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碰上自然灾害就得饿肚子，此时人们也会宰杀不够强壮的牦牛、山羊果腹。雌性动物在停奶后才会被杀。罕札人的独特做法是畜养同等数目的雄性和雌性，以降低生产率，因为草料有限。

长寿之谜

John Clark和英国士兵都不曾涉及罕札人的具体年纪。是语言学家、探险家Renee Taylor在1964年出版的游记《罕札人健康、长寿与幸福之谜》中，长寿之说才逐渐发酵。她在1960年夏天来到罕札河谷，作为Mir的客人住在Baltit宫殿，当时吉普车道才开通不久。她在罕札呆了几个月。

Mir老照片

Taylor发现这里的人们都显得年轻，一个「看上去不过五十来岁的人告诉我，事实上他已经快八十了」。她在书中写道：「一个玩着类似排球的罕札人看上去不过五六十岁，但事实上他已经是145岁高龄了。」

Mir也向Taylor透露了关于长寿的秘诀，他说，「年龄与时光毫无关系。」事实上罕札人计算年龄的方式与现代社会不同，他们的年纪是结合了智慧、经验与成就的综合评定，——一个充满智慧的50岁的人会被认为已经120岁高龄。

人类学家László Csáji在2001年6月到罕札做田野考察，一直待到秋末，2005年又重返当地。他发现，「罕札人确实看上去非常健康，但高山民族都看上去挺健康的，世界上也有许多长寿部落。这一点上，他们并不特殊。」对他来说，罕札人的河谷被战地包围，是这里极少数的和平之地，这才是它被称为伊甸园的原因。罕札人的内在、心理的健康才真正令他动容：「大多数罕札人都与巫术和灵性世界有连接，他们的世界里充满精灵、鬼魂、灵性帮手，对他们来说，在日常生活中它们就显而易见，而且充满了方方面面。在罕札，几乎每个人都懂得一些法术力量。

罕札人几乎都有萨满之术

尽管罕札的许多萨满习俗与欧亚大陆其他地方有诸多相似之处，但他们人人参与其中依然令人类学家感到吃惊。这儿的萨满习俗有明显的伊斯兰信仰影响，但「他们认为世界分为好几层，自然世界是一层，灵性世界是一层，伊斯兰又是另一层，他们可以自由的在这层层世界中转化，全然不费工夫，也认为一切自然而然，人人都能如此。」Csáji这样描述罕札人，「有一次，我见到他们做完伊斯兰礼拜，然后走入大山，在那里与自然精灵和灵性帮手交流沟通。当然，我没有看到精灵或是帮手，就像不曾有人看到萨满在天上飞一样，这都是心理上的、灵魂中的认知。」Csáji观察到，罕札人的心理健康与他们这种独特的世界观息息相关——他们不作多想，也从不纠结。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探访罕札的瑜伽师们认为瑜伽在罕札人的日常生活中也扮演着重要角色，尤其是瑜伽呼吸，每一次，罕札人都会深深的、缓慢的、有节奏的打开胸腔吸气。就现代人的角度来看，这是一种极好的也是简单的放松方式，而它是罕札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罕札人受伊斯兰影响，也保持着萨满信仰

罕札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农作时不紧不慢，他们认为，不论是肌肉紧张还是内心紧张都是浪费能量。科学证明，这样的工作方式能使人工作更长时间和免于过度消耗。

他们也会在工作间隙频繁地作短暂休息，每次不过几分钟，保持沉默、倾听万物，很快进入深度冥想状态，以此得到真正的放松。

Csáji和今天许许多多进入罕札河谷探访这个部族的旅行者走的都是高速公路，那条英军和John Clark走的险路不再，公路在罕札梯田中打过一个又一个发夹弯，打通了河谷和外在世界，却无法解密这里的内在力量。

罕札人以智慧计算年龄而非时间

罕札人健康、长寿、快乐的秘密或许藏在有机梯田里，或许在他们一呼一吸之间，也或许，灵性力量对此亦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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