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鳴：不讀書娶不上媳婦

剛聽到消息，一位湖南農民在教訓兒子的時候說，不讀書娶不上媳婦！結果單身鄰居聽到了，引起了一場糾紛。我不想說這個糾紛，單說說這位農民的話。感覺挺有意思的。這樣的話，其實是老話，多少輩子，人們在教育兒子好好讀書的時候，大抵都會說這樣的話。其來源，是宋真宗的勸學詩：書中自有顏如玉。

從讀書做官這個思路上，書中自有顏如玉，並沒有錯。在宋代，只要做了官，一輩子享受不盡，嬌妻美妾，應有盡有。寇準身為清官，日食萬錢，猶雲無下箸之處，家中美姬如雲，讓人看花眼。宋代如此，其他朝代也差不多。只要讀書科考進入仕途，命不特別糟的話，媳婦肯定不成問題，問題是娶多少，顏值多高。

但是，這話放在今天，尤其是出自一位農民之口，就需要打折扣了。首先，現在不是科舉時代，讀書才能做官，或者說是讀書人才是官場的主流。一個個被披露的官員信息告訴我們，做官的，居然有大把的黨校文憑。也就是說，這些人根本沒有經過高考，不是正規院校畢業的。眼下公務員考試和錄用，雖然文憑是門檻，但在國內考不上大學的，有錢送出國去，弄一個克萊登大學的文憑，也是一樣。關鍵，要看家裡有沒有關係。

一個農家子弟，即使書讀得好，考試無往而不利，順利考進名校，畢業之後，能不能有顏如玉等著，真的很不好說。在大城市倒是有可能被留下，但現在女孩子找對象，一看錢財，二看家世，三看顏值，最後才是文憑。如果前兩項都不過關，那麼就只能等那如白烏鴉一般的好女孩了。如果回到家鄉，沒有有幸被哪個權貴家族看上，入贅地方豪門的話，連個中學教師的位置都尋不到，媳婦，還真就懸了。

自打有科舉以來，讀書成了農民跳出農門的終南捷徑。雖說是華山一條路，但畢竟是農家子弟的希望。在現代的條件下，讀書的出路，越來越面向市場，面向社會，更加技術化了，按理，路應該更寬才是，但是，在現實中，農家子弟的路，跟別的階層比起來，卻似乎變窄了。以至於，好些農民的父親，已經開始不讓兒子讀書了。讀書上學，最後也不過上個三本院校，每年的成本，也差不多有將近十萬，四年讀下來，把娶媳婦的彩禮錢都搭進去了，畢業後即使找到工作，在城裡也不過是擠在城中村的蟻族，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賺回來——也許，根本就賺不回來。

所以，我只能說，在讀書無用，讀書賠本的潮流之中，這位湖南的農民，還真的挺上進、挺勵志的。但願，他的兒子長大以後，世道能變得好一點，農家子弟的路，能稍微寬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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