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古博雅：清雍正粉青釉貼花雙龍盤口尊

Lot 2888 清雍正 粉青釉貼花雙龍盤口尊 六字篆書款

51.8 cm

估價待詢

來源：Maruja Baldwin（1920-1997）珍藏；紐約佳士得，1999年3月22日，拍品331號；加州私人珍藏，1999-2004年；香港佳士得，2004年11月1日，拍品872號；香港庄紹綏珍藏。

著錄：《香港佳士得二十週年回顧：中國瓷器及工藝品精選》，香港，2006年，頁170；《庄紹綏收藏中國瓷器》，香港，2009年，圖版70號；《佳士得亞洲三十週年》，佳士得香港，2016年，頁132。此瓶曾為美國加州名流、商人及慈善家Maruja Baldwin（1920-1997）收藏。

說明：Maruja的丈夫Baldwin M. Baldwin是加州地產大亨E. J.（Lucky）Baldwin （1828-1909）的孫兒，其家族是最早在加州發展的地產商及財團之一，南加州多個地標均是以此家族定名，如Baldwin Hills 山脈及Baldwin Park城等。瓶盤口，長頸溜肩，腹部圓鼓，圈足。頸上飾三道凸稜，並由肩向脛部漸收。口沿至肩之間有兩個對稱龍形柄，龍頭有角，並細塑眼、耳及鬃毛，弓背上各飾六個乳凸釘，作張口銜沿狀。肩部則環飾一圈模印貼花。底青花書「大清雍正年製」篆體款。

《慕古博雅：清雍正粉青釉貼花雙龍盤口尊》

作者：蘇玫瑰

這次拍賣的盤口尊珍罕之至，它既完美地結合了仿唐器型和宋釉之美，亦體現了雍正官窯製瓷技術和藝術的空前成就。與此同時，它還格外生動地展現了天子的審美觀對宮廷御瓷的影響之深遠。

雍正帝與皇父康熙和皇子乾隆一樣，俱鍾情於蒐求古玩，而這三代盛世君王皆命人為宮中製作了不少仿古用器。這些仿古之作材質不一，其中尤以青銅和陶瓷器物的藝術成就最為突出。仿古陶瓷種類繁多，它們或融入了仿古紋飾，或採用古代形制，甚或兩者並用。

是次拍賣的雍正瓷尊忠實地摹仿了唐代（公元618至907年）雙耳尊樣式，而釉料則是南宋（公元 1127 至 1278 年）龍泉青釉的改良版。雍正瓷器素以「古雅」聞名於世，本拍品就此作了最佳的詮釋。

在中國陶瓷史初期，新石器時代半坡聚落（公元前 5000 至 4000 年）等仰韶遺址已有製作短頸、器腹最寬處有小柄和尖底的雙耳尊，圖見《TheGenius of China》頁 49 編號 19（倫敦：1973）。2003 年 3 月 26 日，紐約佳士得曾拍出一件半坡雙耳尊。周代和漢代也曾燒造此類雙耳尊，如四川出土的漢代雙耳黑陶罐，其中一例經紐約佳士得於 2003 年 9 月 18 日拍出（拍品編號 191，圖二）。但以本拍品的形制而言，其靈感應源自從西方傳入中原的作品。

半坡雙耳尊

漢代雙耳黑陶罐

雙耳尊（「amphora」）的英文是指兩側各有一耳的器物。「Amphora」源自拉丁文，而這一拉丁文又可追溯至希臘文的「amphoreus」，即「amphiphoreus」的縮寫，後者由兩個字組成，一者意謂「兩邊」，另外是指「攜帶」，合指容器兩側的手柄。在整個希臘羅馬世界，這種器物常用於儲存或盛放油、酒、水、水果和穀物。它們或承尖底，或飾圓盤底。

希臘人常把紋飾華美的雙耳尊當作獎品，頒給泛雅典娜節運動會的優勝者，而樸實無華的雙耳尊則是隨處可見的實用器具。中國唐代雙耳尊曲線遒勁，寬肩下歛，漸收為窄脛平底。尊頸細長，通常飾凸稜數道，狀若竹節，其上為盤口，左右各飾一龍形柄，龍首張口作銜沿狀。

這類器物大多飾雙耳，但也有寥寥數例三耳尊，牛津大學艾希莫林博物館便珍藏一例。唐代作品或掛單色釉（以白釉居多，間或施綠釉或琥珀釉），或施三彩釉，後者可參照東京國立博物館珍藏，圖見《中國陶磁特展》頁75編號106（東京：1994）。北京故宮博物院藏兩件白釉雙耳尊，圖見《故宮博物院藏文物珍品全集 31：晉唐瓷器》頁171-173圖例158及159（香港：1996）。

白釉雙耳尊

兩尊一例頸腹光素，另一例則頸飾弦紋，頸肩貼飾朵花。另有一例私人珍藏唐代白釉雙耳尊，圖見佐藤雅彥著作《中國陶磁簡史》頁53圖例77（紐約 / 東京：1981），其形制與本拍品類似，器頸凸起淺弦紋數道，肩貼飾棕葉，但每邊僅飾兩個貼花，不像雍正雙耳尊般有三個貼飾。

清雍正粉青釉貼花雙龍盤口尊（局部）

觀乎本拍品，便可證明十八世紀仿古瓷器是何等逼真。但是，它也作出了兩方面的調整，效果趣味盎然。雖然部份唐代雙耳尊頸飾仿竹凸稜，但少數例子的凸稜更為寫實，且環刻弦紋，與十八世紀作品相若。這類仿「竹節」器頸，在公元十世紀北宋定窯精瓷中風行一時，就此可參照建於公元 995 年的淨眾院塔基地宮之出土文物，著錄於《中國定窯》，北京，2012 年，圖版 114 及 90 號。

淨眾院塔基地宮之出土文物

淨眾院塔基地宮之出土文物

另一項耐人尋味的調整是雍正器物肩上的「棕葉」模印貼花。

肩上的「棕葉」模印貼花

若干隋代青釉器也有此類貼飾，其中一例是仿薩珊金屬器的鳳首執壺，於 1995 年 10 月 30 日經香港佳士得拍出。

鳳首執壺

這類棕葉貼塑在唐代盛極一時，至於本拍品所飾的棕葉，其靈感一方面來自唐代器物的貼塑，就此可證諸東京國立博物館藏三彩罐，圖見佐藤雅彥與長谷部樂爾合著的《世界陶磁全集》卷 11 之「隋唐」頁 141 編號 123（東京：1976），另一例是 2017 年 3 月 16 日經紐約佳士得拍出的夏禮仕珍藏（Erwin Harris Collection，圖八）。

夏禮仕珍藏

另一方面，其參考原型是一批做工較為考究的唐三彩馬之鞍轡垂飾，京都國立博物館珍藏一例，圖見前述著作頁 95 編號 73，另一例是香港佳士得本季拍品 3111 號。這些唐代器物和三彩馬施釉甚薄，釉下棕葉貼花的形狀清晰可見。

香港佳士得本季拍品 3111 號

然而，雍正雙耳尊的淡青釉要肥腴失透得多，而十八世紀作品的棕葉樣式也更貼近白描，所以在厚潤釉層下仍一清二楚。十八世紀雍乾二朝，景德鎮御窯均有燒造類似本拍品的雙耳尊，它們或掛單色釉，或飾釉下青花。瀋陽故宮珍藏一件形制、釉色與本拍品相同的雍正雙耳尊，高 52 公分，圖見《瀋陽故宮博物院院藏文物精粹：瓷器卷（下）》頁 62-3 編號 5（瀋陽：2008）。再者，克里夫蘭美術館普蘭蒂斯珍藏（Elizabeth Severance Prentiss Collection）中也有一例器形相同的雍正粉青釉雙耳尊高 52.1 公分。

克里夫蘭美術館普蘭蒂斯珍藏

雍正粉青釉雙耳尊

1991 年 6 月 10 日，倫敦佳士得亦曾拍出一例雍正粉青釉雙耳尊，現藏美國加州陳氏典藏博物館，高51.7 公分。

倫敦佳士得 雍正粉青釉雙耳尊

北京故宮珍藏一例近似的雍正單色天藍釉雙耳尊，高 52.5 公分，，圖見《中國文物精華大全：陶瓷卷》頁 433 編號 906（台北：1993）。

雍正單色天藍釉雙耳尊

艾爾斯（John Ayers）在《柯格珍藏中國陶瓷》(Chinese Ceramics in the Koger Collection）（倫敦：1985）中也收錄了一件形制相同的雍正茶葉末釉雙耳尊，現藏美國加州陳氏典藏博物館，而出光美術館也有一例雍正茶葉末釉雙耳尊，圖見《出光美術館中國瓷器珍藏》編號 962（1987）。

雍正茶葉末釉雙耳尊

巴爾的摩市沃爾特斯美術館藏一例近似的仿官釉雙耳尊，圖見布歇爾（S.W.Bushell）《Oriental Ceramic Art》頁82圖例116（紐約：1980）。北京故宮珍藏一件形制相同但略小的雍正雙耳尊（高 32.3 公分），此例飾釉下鈷藍，圖見《故宮博物院藏文物珍品全集 36：青花釉里紅（下）》頁 108 編號 94（香港：2000）。維多利亞與艾伯特博物館藏一例較大的雍正青花雙耳尊，它與本拍品形狀相同、大小相若（高 52.3 公分），圖見柯玫瑰著作《Chinese Ceramics - Porcelain of theQing Dynasty 1644-1911》頁 30 編號 13（倫敦：1986）。德國希爾德斯海姆市羅密博物館的奧默珍藏（Ohmer Collection）中有一例形制相近的釉下青花雙耳尊，圖見韋斯納（U. Wiesner）著作《中國瓷器》(Chinesisches Porzellan）編號 51（Mainzam Rhein：1981）。2009 年 5 月 27 日，一例形制相同但較小的乾隆釉下青花雙耳尊，高 32.4 公分，經香港佳士得拍出（拍品編號 1830）。

乾隆釉下青花雙耳尊

形制相同的乾隆近似例十分罕見，很可能僅於乾隆初年唐英仍出任御窯廠督陶官時方有燒造。是次拍賣的雙耳尊釉色清潤，應是唐代浙江越窯上乘高溫秘色青瓷一脈，後者顯然也是北宋年間陝西耀州窯青瓷、河南汝窯御瓷及南宋浙江龍泉窯青瓷的師法對象。本拍品的釉色最接近南宋龍泉窯的上乘釉料，所以這件摹古之作具雙重意義：其形制可上溯至唐代，而釉料則師承南宋作品。但歸根結柢，清代御窯陶工仍是本拍品釉色之美的最大功臣，因為背後凝聚了他們苦心鑽研和千錘百鍊的成果。

誠然，十八世紀景德鎮御窯投入了大量資源，務求完善在白瓷胎上掛施青釉的工藝。明初景德鎮御窯的瓷胎雖已採用靠少量鐵呈色的青釉，但要到康熙年間，陶工始研發出一種最適用於純白（低鐵）瓷胎的精製釉料。這種青釉幽微蘊藉，其含

鐵量約為南宋常見龍泉青釉的一半。這種創新的瓷釉在雍正年間再度改良，終得出質感更為細膩和色調泛藍的粉青釉。中國鑑藏家對此類清代佳妙青釉奉為圭臬，康熙年間更為諸多色調冠以「豆青」、「東青」等名，而雍正年間則有「冬青」、「粉青」等說法。

尤須一提的是，雍正帝常親自過問御瓷的製作，而且對單色釉的配製格外在意。因此，景德鎮所產單色釉的品種在雍正年間大為增加。其實明代傳下的單色釉數量已頗為可觀，而康熙年間也屢有創舉，但由於雍正帝對新釉色汲汲以求，所以單色釉在其治下仍迭有創新。

清檔中有多筆記錄，堪可證明雍正帝對單色釉的喜愛程度，其中之一是造辦處活計檔於雍正十年十二月二十七日（1733 年）一道皇上給年希堯（1738 年卒）的諭令，年氏於 1726 年擢升內務府總管，1726 至1735 年間主管景德鎮窯務，兼理江蘇淮安板閘關稅務。雍正帝命年氏「呈各色菊花式盤十二色，內每色一件，司庫常保、首領太監薩木哈承覽。

奉旨：著交與燒造瓷器處，照此樣每式燒造四十件。」頗堪玩味的是，清宮舊藏中該類器物的已知色調已不止十二之數。年希堯和唐英（公元 1682 至 1756 年）任督陶官期間，奉雍正之命進行了大規模的研發工作，期間大量的單色釉和琺琅彩應運而生。而許多新的釉色，很可能就是在歷任御窯督陶官中的翹楚—— 唐英的督導之下誕生的。雍正元年（公元1723 年），唐英任職宮中內務府員外郎，1726 年派赴景德鎮，起初助年希堯協理窯務，但不久即全面接管御窯廠，1756 年在任上去世。唐英自身是見識淵博的陶瓷學者，且文學造詣極高。他的傳世之作，為研究景德鎮製瓷史提供了許多重要的史料。1735 年，唐氏撰成《陶成記事碑記》，文中列舉了約五十七類器物和近四十種釉料。當中更提到一批從宋瓷汲取靈感的釉料，這些正是唐英的揚名之作。

《陶成記事碑記》列述釉料時提到「仿龍泉釉有淺深兩種」，此言與本拍品的關係尤為密切。如無意外，它所指的正是此次拍賣的雙耳尊之釉料。饒富興味的是，與本拍品形制相近的雍正作品所施的另外三種釉色，亦見於唐英列舉的釉料。北京故宮雙耳尊的天青釉，應是唐英所說的「仿銅骨無紋汝釉，仿宋器貓食盤、人面洗色澤」。至於沃爾特斯藏品所施的仿官釉，唐英在文中似乎也曾提及，他指出「仿鐵骨大觀釉，有月白、粉青、大綠等三種，俱仿內發宋器色澤」。柯格珍藏與出光美術館珍藏雙耳尊的茶葉末釉，很可能便是唐英提到的「鱔魚黃、蛇皮綠、黃斑點」。

綜上所述，可見這件清雅雋逸的雍正雙耳尊大有可能是唐英督製之作，它迎合的對象是以品味高雅、要求嚴苛見稱的清代盛世君王之一，其監製者的才情和成就亦是歷任御窯廠督陶官中的佼佼者。

拍賣

5 月 31 日（星期三）

中國宮廷御製藝術精品

預展

香港會議展覽中心

5 月 26 日（星期五）

10.30am – 8.00pm

5 月 27 至 30 日（星期六至二）

10.30am – 6.30pm

精選拍品預展

上海，佳士得上海藝術空間

5 月 3 至 4 日（星期三至四）

10.00am – 6.00pm

北京，佳士得北京藝術空間

5 月 7 至 8 日（星期日至一）

10.00am – 6.00pm

台北，富邦國際會議中心

5 月 13 至 14 日（星期六至日）

11.00am – 6.00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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