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朝一個史無前例的浩大工程，功在千秋，卻給明朝做了嫁衣

作者：我方團隊張嶔

元朝至正十一年，即1351年4月29日，卻也是中國古代史上，一個大工程高調上馬的時刻：五十五歲的中國十四世紀最強水利科學家，元朝工部尚書賈魯正式受命，率領十七萬軍隊民夫，動用國庫砸鍋賣鐵湊出來的一百八十萬統鈔，開始一個史無前例的大工程：黃河改造工程，史稱「賈魯治河」。

在內憂外患麻煩扎堆的元朝至正年間，動用這麼大規模的人力物力，已相當於打一場重要的討伐戰爭，為啥非要用來治河？聽聽工程主持人賈魯的原話：役不大興，害不能己。直白點翻譯：不花這麼大力氣治黃河，大元王朝恐怕分分鐘就完蛋了！

而看看當時元朝的情況，這話絕非危言聳聽，相反看得見摸得著！

創造中國古代最大版圖，向來以武力強大著稱的元王朝，一大被歷史吐槽處，就是低下的治理水平，放在國家治理上，不但每年都出新毛病，一大老毛病，更是鬧了半個多世紀，越治越糟爛——黃河！

黃河水患，這是中國歷代封建王朝的老難題，到了元朝一統天下，更成了升級版。本身在元朝統一戰爭時，舊的黃河水利工程，就在戰火里破壞嚴重，待到元朝開國後，歷代皇帝也都花力氣修，但是工程質量，卻是越修越不靠譜。年年都鬧水災然後年年修修補補。就好比一個患慢性病的病人，年年到了季節，都得折騰一下！

這個麻煩毛病，每年折騰時，都有不少有識之士大聲疾呼，典型就是賈魯，自從做了官，年年都竭力主張大修黃河，以他的觀點，每年不單是老百姓苦不堪言，關鍵是這時不大修，將來肯定出大事，得趁著災不大抓緊修。可元王朝不這麼想，一是國家錢緊，二是在元朝看來，黃河鬧的再凶，只要不影響漕運和鹽稅，保住朝廷吃上飯就行。老百姓先忍忍吧。

如此糊弄態度，到了元朝最後一個皇帝元順帝在位時，終於惹出大禍：元朝至正四年（1344年），中原大地空前暴雨，黃河也成了出籠野獸，一下呼嘯出百年不遇大場面：在山東曹縣決口，然後四下瘋狂蔓延，平定水深兩丈多，咆哮的黃河水，蔓延了山東河南安徽江蘇四省。京杭大運河斷了流，占元朝財政大頭的兩淮鹽場，更給淹成了鹽湯。國家經濟命脈，眼看就是鬧斷血！

這空前大難面前，元王朝這才急了眼，立刻動用人力物力緊急救，滿以為會和以前似的，大修一下就能撐住，沒想到這一次，卻是怎麼修都沒用，黃河水咆哮不退，中原大地連續多年生產歇菜，南方的財稅沒法走漕運，一度只能走海運。賣力修了六年，災情就是不見緩解，眼看元王朝就要喝西北風！

就在這關鍵時刻，已是元朝行都水監使，即大元朝水利部長的賈魯，終於再說話了：為啥修不好？不是朝廷態度不對，而是辦法不對！這位一心為國的良臣，多年來嘔心瀝血，以其強大水利水平，做了最詳盡調查，終於給元朝送上一份凝結心血的奏摺！

但他的奏摺一上去，就是啪啪打臉了元朝整個朝堂：多年來朝廷糊弄為主，各地河堤年久失修，趕上這空前災害，修修補補根本沒用，唯一救命的辦法，就是往根上大修！修堤壩抗洪已經沒用了，現在黃河就像一隻肆虐中原的野獸，根本就攔不住，只能放出去，怎麼放？重新挖掘河道，給黃河規定線路，把黃河水排進大海！

這奏摺一上，就在朝野上惹來罵聲一片，這不單是否定了二十年來元朝那「英明」的治水方針，而且新方案更是費人費錢，沒個十幾萬人力根本辦不到。所以自從送上去，元朝朝野就不停開罵，直到罵到至正十年（1350）九月，卻是終於都啞巴了：由於之前大家忙著罵，黃河又鬧出大動靜，把徐州沛縣都淹了，等於一下卡住元朝主動脈，不修？真就斷血了！

於是，在丞相脫脫的力挺下，這個開創中國古代水利工程新篇章的工程，終於在朝野集體反對聲里拍板了！空前大的人力，空前高的投入，而且還是前人想都不敢想的思路：要在洪水咆哮的黃河災區，沿著東部黃河故道，向東打開排洪道路，將黃河水平安放出去。不再是哪裡有災哪裡修補，而是從河南到江蘇，橫跨四省全面整治！

以元末明初好些人的筆記說，這個聞所未聞的雷思路，就連賈魯的好些故交，都是聽了不敢信，賈魯受命奔赴災區時，好些他的朋友，送別的時候模樣更像訣別，認定他這次凶多吉少——不是掉進災區里，就是沒治好回來論罪，總之難逃一劫！

但就在這舉國不信任的目光里，賈魯大膽放手幹了，整個治河規劃一出台，就叫各級官員們服了氣，這位以工程算學著稱的強人，每一個治理環節，該用多少材料，甚至每一處河道該挖多高，用多少人力，設計多少工期，全都精確測算清楚。這計劃，靠譜！

當然，這麼個空前工程，只靠算顯然不行，真上馬去干，才知道兇險萬狀，這就像給猛獸栓韁繩一樣，稍微手慢就得被吞了，碰上黃河水災這個超級怪物，想要拴住它，就得先把決口堵上。最關鍵就是曹縣決口，黃河鬧災最早就是在這裡決口，多年來元朝下大力氣堵，可是水流太急，怎麼堵都泡湯！不把這個血盆大口捆上，這工程就沒戲！

面對這血盆大口，賈魯一出手，就是逆天新場面，直接弄了二十七艘大船做成「方舟」，裝滿石頭往決口裡塞，果然漸漸就塞滿，大堤合攏的關鍵時刻，卻也是水流最激烈時，整個決口上聲浪驚天動地，嚇得賈魯身邊的官員都臉變色，卻見賈魯不慌不忙站在最前面，他都不走，民夫們也就搏命，終於有驚無險啃下這硬骨頭。這個關口闖過去，這個空前治理工程也就一馬平川，只用一百九十天，全線竣工完工！

居功至偉的賈魯，也在載譽歸來時，得到元順帝的隆重歡迎，甚至還專門為他撰寫《河平碑》，這個全新工程，更在之後半個多世紀里起大用，十四世紀上半葉年年肆虐的黃河，之後八十多年沒有發生大水災，黃河兩岸一片太平繁榮。擁有這樣一個身負奇才且大智大勇的強人賈魯，確實是元王朝的幸運事！

但是包括賈魯在內，整個元朝都沒想到，這個造福中國的大工程，卻獨獨給元朝挖坑，此時元朝腐敗嚴重，賈魯嘔心瀝血的救國工程，也成了貪官眼裡的肥肉，整個工程里剋扣民夫糧草的事情層出不窮，終於在河南鬧出了大動靜：石人一隻眼，挑動黃河天下反，轟轟烈烈的元末農民大起義就此爆發，折騰十七年，終於要了元朝命！

而賈魯辛苦修好的這個工程，更是叫新開國的明王朝嘗夠甜頭，明朝北伐元朝時，採取的是水陸並進的戰術，全副武裝的明朝士兵們，好些就是乘船沿著賈魯的航線，把元朝趕出了中原。而在大明開國一窮二白的境地下，也正是這修好的黃河，灌溉了中原良田，成就了大明國泰民安的「洪武盛世」。因此也有人替元朝悲嘆：賈魯一個大工程，給元朝滅亡挖坑！

可這能怪賈魯？比起水災等天災來，對於一個王朝來說，腐敗才是致命大患，腐敗如元朝這樣的朝代，擁有不世出的天才賈魯，造就開創人類歷史的工程，卻也只能給腐敗提供溫床，白白給人做嫁衣。貪腐亡國的教訓，從來不是過去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