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點·美文|匆匆過客憶濟南，懷念那滿城的泉池

文|亞楠

濟南多水，便充滿了靈性。

她既是一座名副其實的泉城，也是一座擁有兩千多年歷史的文化名城。

古往今來，與這座城市相關的文字真可謂汗牛充棟，遠遠近近，方方面面，角角落落，大大小小，似乎都有人寫到了……

人們懷著極大的興趣，或懷古思幽，或循城探微，皆留下了不少名篇佳作。

因此，當我也準備寫這座老城的時候，卻感到思緒茫然，無從下筆。

是啊，究竟寫什麼呢？

當然，我知道，不同的人，在不同時空、不同視角、不同背景、不同心情下，自然也會有自己不同的理解和感觸。

在我的印象中，濟南泉水奔涌，汩汩流淌，潺潺有聲，整座城市都被這清澈、溫潤的水所涵養。荷花、翠柳自不必說，單那文人雅士的美妙傳說，也足以讓人心馳神往、如痴如醉。

真無法想像，假如沒有泉水，濟南又會怎樣？

我套用當年老舍先生的話說就是，「假如沒有這泉，濟南定會丟失了一半的美。」

其實，我更覺得，一個沒有湧泉、沒有湖水的濟南，根本就不是什麼濟南了。因為那遍及全城的清泉，畢竟是這座古城的血脈和靈魂。

於是我便靜下來理一理心緒，也好，就寫這泉這水吧。

在江南，多水的城市並不少見。比如蘇州、杭州，比如無錫、嘉興等，縱橫阡陌，潤澤四方，也都是水波浩淼的湖濱之城。

但我覺得，濟南僅憑著「家家泉水，戶戶垂楊」的獨特景緻，就已經深得人心了。

更何況，這裡還有馳名天下的七十二名泉以及譽滿華夏的大明湖呢！

於是我就在想，濟南人是有福的。

他們聽泉、賞泉、飲泉，真可謂泉的受益者。

這天地造化，是大地的恩賜，濟南人自然明白，對於這泉，必須像愛護自己的眼睛一樣愛護她們。

一個多水的城市，自然就會獲得潤澤、靈動的美感。

濟南因為泉水而有了護城河，有了大明湖，有了荷花、垂柳，也有了名士，有了傳說和詩篇。

這是一座充滿詩意的城市，尤其是歷下老城區，不少街道、院落，古風、古韻猶存。它們鬧中取靜、和諧安詳，既是疲憊心靈的棲息地，也是放飛夢想的人間天堂。

每當盛夏來臨，人們在柳樹下、泉水旁，品茶賞景，思緒悠悠……

他們用這種方式抵禦紛繁與喧囂，緩解生活、工作的各種壓力。難怪濟南人總是那麼從容大度，彷彿憂傷和煩惱都是別人的，與自己根本無關。

顯然，這種心態來自清泉的滋養，也來自這座古城厚重文化的持久熏陶。

我非常喜歡濟南人給泉水起的名字。趵突泉、珍珠泉、黑虎泉、芙蓉泉、琵琶泉、金線泉、卧牛泉、甘露泉、杜康泉、豆芽泉、濯纓泉、五蓮泉、漱玉泉、馬跑泉……

這些五花八門、名目繁多的泉水名，生動形象，惟妙惟肖，無疑都是濟南人智慧的結晶。

當然，作為「天下第一泉」的趵突泉，自有她獨有的氣韻和魅力。

那天正午時分，我在趵突泉遊覽，感覺湧泉翻滾、綿延不斷，給人無盡的遐思。

為了看得更真切些，我穿過擁擠的遊人，站在圍欄邊近觀，一連好幾分鐘靜靜注視，彷彿看到了一種激情、一種詩意。

這澄澈的水啊，她來自大地深處，來自幽冥中，卻以恆久的偉力滋養人類，使他們獲得靈動和才情。

就這樣注視著、沉思著、幻想著，竟然忘記了眼前的喧囂。

不過，我還是轉過身來，走出熱鬧，來到近旁的另一個泉池——這裡雖沒有汩汩奔涌的流泉，但大大小小的錦鯉鬧中取靜，悠閑自得，卻也令人神清氣爽，心生暖意。

是啊，它們與清泉相濡共生，並以自己的方式展現風姿，給遊人帶來了欣喜和歡樂。

而黑虎泉留給我的印象是熱情奔放、遒勁自然。

你看那三股清泉從虎口奔出，迅疾熱烈，充滿了青春活力。

雖然我沒有聽見訇然之聲，但分明還是感受到了這泉水奔突的襟懷和它烈火般燃燒的激情。

我來到這裡已是黃昏時分，泉池旁汲水的人仍然很多，有拿水桶的，有拿塑料壺的，甚至還有拿礦泉水瓶的，他們喜笑顏開，臉上灑滿了金色陽光……

顯然，這裡的水，除了少數遊人來湊湊熱鬧外，基本上都是被附近市民拿回家供做飯、沏茶之用。

其實我覺得，黑虎泉不僅具有獨特的天然景緻、情韻供人遊覽、觀賞，這樂此不疲來此的汲水市民本身也構成了一道風景。

至少，它也使黑虎泉的場景更生動，更充滿了生活味和人情味。

我猜測，這便是多少年來黑虎泉一直遊人不斷、長盛不衰的原因吧。

據說，黑虎泉具有一種平民情懷，不論何時，他總是向人們敞開胸襟，雄渾敦厚，只管給予，不求回報，也堪稱濟南人舉止、性格、思想的縮影。

說濟南的水，護城河自然是不能不提的。

與別的城市的護城河不同，濟南的護城河水質清澈、鮮活、靈動，給人以自然、清新、純樸的印象。

城中大小泉池的水都流入了河中，千絲萬縷，彷彿無數血脈與之相通。

這時時刻刻注入的清泉，確保了河水始終澄澈、細膩、靈秀、新鮮、透亮，難怪有人會把它比作泉城的一條玉帶。

那天，我乘船在護城河漫遊，直感到如同行駛在畫中。

河的兩岸，樓宇亭台，垂柳輕拂，鳥語花香。不少河段，風景秀麗，遊人如織。

而一股股清泉不時匯入小河，更讓這寂靜的河面頓生活力。

濟南作為「北方的唯一水城」，正如老舍先生所言：「山兒不動，水兒微響。那中古的老城，帶著這片秋色秋聲，是濟南，是詩。」

一點都不錯，濟南水光山色，荷葉娉婷，泉韻綿長，尤其是那滿城垂柳鋪金疊翠，水潤生香，更為這座古城平添了無盡美感。

這難道不就是一首氣韻飛動、情思悠遠、意境高邁的抒情長詩嗎？

可惜我只是匆匆過客，無法投入她明亮、澄澈的懷抱。

因此我更願意做一個忠實讀者，讓這首詩在我心中永存。

當然，我也知道，那些與柳為伴、傍柳而居的濟南人是幸運的，因為他們能夠傍泉而行、枕泉而眠——他們是這泉水的真正主人。

就要離開濟南了，此刻，我的心緒變得不安起來。

是因為什麼呢？其實我也說不清。

濟南給我留下了非常難忘的印象，特別是她「家家泉水，戶戶垂楊」的意境以及她的浩淼水波將永遠留在我的記憶中。

我想，假如現在讓我再說濟南，我更願意引用大詩人泰戈爾留給濟南的那句詩：「我懷念滿城的泉池，它們在光芒下大聲地說著光芒。」

作者簡介：

亞楠，伊犁晚報總編輯，詩人。

（壹點號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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