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納森·戴米談《沉默的羔羊》幕後故事

美國著名導演喬納森 · 戴米於當地時間本周三（4 月 26 日）因食道癌併發症去世於曼哈頓家中。

他一生執導過的電影題材豐富多樣，其中最著名的電影之一就是 1992 年橫掃第 64 屆奧斯卡金像獎五項最重要大獎的《沉默的羔羊》，包括戴米唯一拿過的一尊奧斯卡最佳導演獎，該片也是影史上第一部也是唯一一部獲得最佳影片的恐怖片。

戴米與他的小金人

去年情人節是《沉默的羔羊》上映 25 周年，Deadline 採訪了戴米和編劇泰德 · 塔里以及和原作者托馬斯 · 哈里斯談下電影改編版權的羅伯特 · 卜克曼，三人一起聊了一些《沉默的羔羊》幕後的故事。

幕後花絮圖：戴米與安東尼 · 霍普金斯

由於原採訪篇幅較長，我們從中截取了部分內容——尤其是導演的回答——與大家分享。願導演一路走好 R.I.P。

採訪：Mike Fleming Jr

編譯：阿拎

（三人從書的版權問題聊到了演員的選擇。）

塔里：朱迪 · 福斯特一直是我的女主人選，想都不用想。她剛剛憑藉《暴劫梨花》拿到奧斯卡最佳女主角，年齡上適合，她也有扮演克拉麗絲所需要的智慧。

朱迪 · 福斯特飾演的克拉麗絲，一個 FBI 菜鳥探員

我覺得她是一個很棒很棒的女演員，而且在我還在創作初稿的時候她就給我打電話，我們之前從來沒見過面，她打給我是想爭取那個角色。那時喬納森還沒加入。

喬納森最開始想用米歇爾 · 菲佛，這也很自然，因為他們剛剛合作過《嫁給歹徒》。我說，她太漂亮了。

米歇爾 · 菲佛，《嫁給歹徒》

最初她考慮了一下，然後拒絕了，她擔心這個電影太暴力。她是個出色的女演員，但我覺得她在年齡上稍稍偏大，而且實在過於漂亮，會讓觀眾分心。你相信她能演出克拉麗絲那種堅韌嗎？我說不準。

第一次見喬納森，我們當然談到了朱迪。我記得我們還談到了安東尼 · 霍普金斯；我們很快就提起了他的名字。

安東尼 · 霍普金斯飾演的漢尼拔

我想電影公司在不同時期會對不同的人感興趣，像德尼羅、杜瓦爾（指羅伯特 · 杜瓦爾）、達斯汀 · 霍夫曼。有幾個人被翻來覆去地提起，但我一向對霍普金斯感興趣，我看過他出演《戀馬狂》的舞台劇，我看過他在很多電影里演 …… 我看過他演瘋子，比如在威廉姆 · 高德曼編劇的《傀儡兇手》里。

安東尼 · 霍普金斯，《傀儡人生》

戴米：我一下就能看出安東尼可以演好漢尼拔 · 萊克特醫生，因為他在《象人》里演過一個非常好心腸的醫生。他演的醫生就跟真的一樣，他演技很好。

安東尼 · 霍普金斯，《象人》

如果我們讓安東尼 · 霍普金斯不要把萊克特醫生演成最壞的醫生，而是從好醫生變壞，會怎麼樣？這是我想讓安東尼 · 霍普金斯做到的。

獵戶座影業（《沉默的羔羊》製片公司）的每個人都十分敬重他這個演員，但有太多人想演這個角色，天啊，從達斯汀 · 霍夫曼到摩根 · 弗里曼，很多人都感興趣。

我唯一覺得同樣適合這個角色的就是肖恩 · 康納利，他有那種兇殘的智力和激情。我愛安東尼 · 霍普金斯，但肖恩 · 康納利也有可能演得很棒，所以我們選擇了最商業性的那條路——因為康納利當時很受歡迎，我們先把劇本寄給了他。

肖恩 · 康納利，《高地人 2：天幕之戰》（同樣 1991 年上映）

我們很快收到了回復，他認為這個故事很噁心，也不想演這個角色。那，很好，現在我們可以去找安東尼 · 霍普金斯了。安東尼當時在倫敦演舞台劇《蝴蝶君》，我飛過去，然後我們同意一起拍這部電影。

有了安東尼和朱迪兩位如此聰明的演員，我們在獵戶座的會議室通讀了劇本，就在開拍的前一周。當時所有高層都在，房間里有火花迸射，是霍普金斯發出來的，他已經找到了漢尼拔的感覺。

我記得當他說完最後一句台詞，整個房間鴉雀無聲，我的製片人 Kenny Utt 非常輕地說了一句 " 噢耶！"

我意識到拍《沉默的羔羊》最重要的意義是什麼，那也是我在閱讀原作時的感受：我想，這有可能成為有史以來最恐怖的電影，我想拍這樣一部電影，我想拍一部能達到《驚魂記》水平的他媽的恐怖電影。

為什麼說最恐怖的結局版本反而會毀了一部恐怖片？

【註：我們看到的《沉默的羔羊》結局是漢尼拔在熱帶地區用一部付費電話打給克拉麗絲，恭喜她順利從 FBI 學院畢業，並溫柔地警告她別來追捕他。

電影結尾，喬裝後的漢尼拔給克拉麗絲打了個電話

結束通話前，他說他要掛了，因為還要和一個朋友吃晚飯，同時他的眼睛正盯著那個在醫院裡折磨他的齊頓醫生走下飛機。

但塔里的劇本並不是這樣寫的，原來的結局是：漢尼拔一邊給克拉麗絲打電話，一邊用一把水果刀切著橙子。等他掛上電話後，鏡頭拉寬，我們發現他正坐在一間辦公室的桌旁，一個保鏢的屍體躺在地板上。

用一張類似的電影劇照示意一下

然後我們會看到漢尼拔並非獨自一人，齊頓被綁在他對面的一張椅子上，就和他早前綁漢尼拔的方法一樣。漢尼拔站起來，慢慢地走向驚恐的齊頓，眼中閃過一絲微光，手裡拿著那把水果刀。" 我們可以開始了嗎？"】

戴米：那個結局太可怕了。不管我們是怎樣把故事講到這一刻的，這樣一個結局都會把電影變成另一個樣子。

電影的最後一分鐘，又出現一個讓你肝顫的驚悚片段，然後大幕一黑，字幕滾動。我認為這個故事值得更多的想像空間，而不是被綁起來的齊頓醫生馬上就要被漢尼拔切開。

而且我認為這樣的結局也不太具有電影性。我當時想，不會吧？我們真的要把電影結束在那樣一個房間里？我們腦海里就帶著這麼一個畫面回家？

我認為把托馬斯 · 哈里斯原作的結局改掉很好，是的，克拉麗絲接到一個電話，" 我絕對不會去打擾你。" 然後就看到被綁起來的齊頓馬上要被吃掉？

相反，我們把齊頓作為目標，這樣比較討喜，這是讓我們可以感覺愉悅的做法，因為齊頓醫生在前面的劇情里表現得非常不乖。

齊頓（左）曾殘忍虐待漢尼拔

而且，看到漢尼拔最終恢復自由身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我們看到他有 90% 的時間都是在監獄裡，讓我們看看他回到外面的世界吧。然後我就想，漢尼拔會去哪呢？當然，我一向都對人跡罕至的海地很感興趣。

於是結局就變成齊頓醫生走下飛機，而漢尼拔早就到了。我們知道會發生什麼，但我們可以把電影留給 …… 同樣，我無法簡單地用語言描述，因為過去這些年我都沒有認真想過這個問題。但我們應該給克拉麗絲一個更豐富的結局。從電影的角度來說，這個故事也應該有一個更豐富的結局。

漢尼拔走入了人群

所以事情是這樣的。我們在邁阿密拍攝，塔里和我討論起最後一幕，要怎麼拍，然後我就想到了海地。我說，我得得到托馬斯 · 哈里斯的認可，雖然我和他沒怎麼聯繫過。

為什麼？因為當我拿到這個項目，我就預感這部電影可以拍得非常精彩，而且我確實很想把它拍好，好到我可以有底氣邀請託馬斯 · 哈里斯來看，而且不需在意他的任何評價。

我想讓托馬斯 · 哈里斯滿意，我想讓獵戶座、朱迪、安東尼、我們所有人都認為這部電影不可能拍得比現在更好。

你們是怎樣做到在上映 13 個月後橫掃奧斯卡的？而且電影公司還破產了。

戴米：電影在情人節上映是我想出來的，當時並沒有提到奧斯卡，獵戶座也準備申請破產保護了。

導演與朱迪 · 福斯特

在獵戶座有很多人都對這部電影和它的票房感到振奮，但也有越來越多人擔心失去控制。其他的一些合伙人已經進來了，四位大老闆比爾、邁克、埃里克和亞瑟已經不再管理獵戶座，但他們還是咬緊牙關，甚至說過要爭取十二月上映，那時觀眾會多一點。

當時沒想過拿獎，但也實在是沒時間發行了，所以就定在了二月，而且挺難過的，因為即使電影的票房成績越來越好，獵戶座的財政狀況還是每況愈下，兩件事趕到一塊了。

哪怕它最成功的一部電影正在票房上節節開花，這個很棒的電影公司還是慢慢衰敗了。

獎項非常驚人。我們知道安東尼、朱迪和每個人有多棒，但你不會想到能獲獎，因為說到底這畢竟是部驚悚片。雖然劇情是一個年輕女性努力營救另一個年輕女性，但它還是個驚悚片，看起來不像是可以拿奧斯卡的電影，得到提名就已經讓所有人大吃一驚了。

導演與安東尼 · 霍普金斯

我們以為那些大製作會得獎，我唯一能想起來的我們當時認真討論過的事情就是要不要把安東尼 · 霍普金斯放到最佳男配角的類別里，因為他的出鏡時間相對要短很多，只有不到 20 分鐘，應該可以降級到最佳男配角。

我就說：" 大傢伙聽著，我們盡情享受這個過程就好。那不是配角的表演，而是一次作為男主角的出色演出，所以我們上吧！"

頒獎禮我們全員出動，然後 …… 我們就開始贏了。我完全嚇傻了。

當時我們坐在沃倫 · 比蒂後面，他和亞瑟 · 克里姆（前獵戶座主席）和埃里克 · 普列斯扣（前獵戶座總裁兼 CEO）隔了幾個座位。在我們拿了第二個獎後，沃倫 · 比蒂轉過身來對亞瑟和埃里克說，你們會橫掃大獎。我們都一頭霧水，" 掃什麼？" 當時就是那樣。

五項大獎：最佳改編劇本、最佳男主、最佳女主、最佳導演和最佳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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