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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門大街有家地下照相館,拍女孩發錢拍男的管飯 | 北洋夜行記023


【北洋夜行記】是魔宙的半虛構寫作故事


由老金講述民國「夜行者」的都市傳說


大多基於真實歷史而進行虛構的日記式寫作


從而達到娛樂和長見識的目的




昨天,有朋友跟我說起大學女生被「非法捐卵」的事,很震驚。




不是震驚地下黑市的猖獗,是震驚大學女生的無知,對自己的身體了解太少。因為不了解,才會放開膽子,有了膽子,當然會被利誘。




這種不了解,可能是因為不必要的羞澀。中國孩子打小就不了解自己的身體,當然談不上懂得合理保護。




盲目觀念帶來的危險,古今無不同,是會讓人送命的。





1924年,我太爺爺金木調查過北京西單附近的一起自殺案,從中牽扯出一個極其可怕的產業。





《北洋夜行記》是我太爺爺金木留下的筆記,記錄了1911年到1928年期間他做夜行者時調查的故事。我在金家老宅,將這些故事整理成白話,講給大家聽。




事件名稱:

事發時間:1924年4月15日


事發地點:西單牌樓皮褲胡同


記錄時間:1924年5月中旬








上個月,皮褲胡同有個女學生在出租房裡自殺了。





這不是我第一次遇見女孩自殺的案子,卻比以往遇見的都可怕。給報社寫下這篇稿子時,還總感到一陣陣心悸。




調查那幾天,我的助手小寶不在北京。後來他問我細節,我總是講一半就卡住了,有些話說不出口。




我說,就你這直性子,要當時在場,可能會打死那人。




穿紅衣的女學生




最近幾年,報上常在討論女性解放和自由戀愛,有些雜誌還專門刊登文章,教女孩怎麼和男性交往。




五四運動後的幾年,一批知識分子在《晨報》副刊發起女性解放的討論,呼籲女性脫離傳統家庭,接受教育、參政和工作,並倡導男女社交公開和自由戀愛。圖為1921年《婦女雜誌》指導男女交往的文章。金木曾在筆記中記過一件事:1918年,他去一所女校辦事,那所學校女學生需要迴避外人,跟外面通信,都要過審查,教室宿舍朝外的門窗都給堵上了。




這本是好事,卻惹出不少麻煩。




兩年前(1921年),我幫《白日新聞》調查過一起女孩自殺案,是個十九歲的女孩。就因為有人寫了封匿名信,說她婚前私下和男的來往,被家人痛罵一頓,當晚就上弔死了。






1921年5月,北京東城翔鳳胡同發生了一起女孩自殺案,金木當時採訪了女孩的祖父母。圖為當時《晨報》的報道,出自天津人民出版社《民國老新聞》一書。




這回皮褲胡同自殺的女孩,也是上吊。




女孩叫林姝,今年十九,在國立美專學畫畫。她是家中的獨女,母親死的早,打小跟著父親長大。






北京美術學校1918年4月15日成立,位於京畿道附近。1923年改為國立北京美術專科學校。到1929年,已成為當時國內學科門類最為齊全的專業藝術院校。有教職員近百人,學生達338人,包含中國畫系、西洋畫系、實用美術系、建築系、音樂系、戲劇系六個四年制本科,還有兩年制預科。




她父親叫林太虛,是個大學教授,快六十歲了。




四月十六號早上,林太虛去出租屋看女兒,敲門不應,發現沒鎖,推開一看,見林姝吊在樑上,身穿一件大紅裙子,腳上也沒穿鞋。




老頭嚇癱在地上,迷糊了半晌才反應過來。




女兒的樣子可憐又可怕,他沒敢驚動房東,悄悄回家叫了丫鬟,把女兒抬回了家。




這種事兒自然瞞不住。




老林來驢肉胡同找我時,風言風語已經傳遍大街小巷,都說穿紅衣上吊的女人,要變厲鬼。林姝的屍體停在院門口,沒哪家杠房敢幫忙出殯。






杠房,舊時候北京出租殯葬用品和提供出殯下葬人力和鼓樂隊的鋪子。甘博拍攝。




老林滿臉憔悴,嘴角兩道皺紋耷拉著,花白的八字鬍順著皺紋貼下來,有點臟。




他在女子師範學校教國文,是周樹人的同事。女兒出事後,跟周樹人打聽到我,想找我幫忙查點事情。




我說,要是女兒自殺有問題,不如先找警察。




他捻著鬍子嘆了半天,從長衫口袋裡掏出張巴掌大的照片,說在女兒房裡發現了這東西。




他捏著照片猶猶豫豫,也不遞給我。我伸手拿過來,他又是一頓長嘆。




照片皺巴巴的,上面是個全裸的女孩,側躺在一張小床上,身體正面朝前,盯著鏡頭看,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翻過照片背面,沒有照相館的標記,只寫著「民國十三年四月」。




「這是……你女兒?」




他點頭,扯起長衫下擺,握緊了拳頭。




四月初,老林和女兒大吵了一架,因為林姝在學校畫室做了裸體模特,給全班學生畫素描。




一怒之下,老林搧了女兒兩巴掌,罵她是婊子。






1920年7月,上海美專找了一名流落在滬的白俄婦女做繪畫裸模,中國有了第一個女子人體模特。之後,北京美專、上海神州女校美術科等學校,陸續開始用女模特。圖為1920年代,上海美專用裸模繪畫現場。




「從小沒打過她,可這回實在過分——新思想?新觀念?都是些什麼東西!我這老臉往哪擱?」




林姝也慪氣,第二天就從家裡搬出,在皮褲胡同租了間房子,半個月沒回家。




直到十五號,老林放心不下,去皮褲胡同找她,卻見到了吊在樑上的女兒。




「我是打得重了點,可這也不至於上吊吧?我到底是她爹!」老林說得激動,猛拍自己腦門。




他想查查,到底是誰騙女兒拍了這樣「不要臉」的照片。




我遞了根煙捲,問老林有沒有找法醫驗屍,看看林姝生前是否被人侵犯。他推開煙捲,羞得臉通紅,半天憋出句話:「——大恥啊!」




我又勸了一會兒,才算答應找個女醫生看看。




那天晚上,我給法醫朋友汪亮打了個電話,托他找個女醫生幫忙。他嫌麻煩,說自己跑一趟就行。




我說,咱們都不介意,但得顧著老林的臉。




汪亮答應完,又抱怨一通:「還大學教授呢,這點事兒都不明白。」




不要臉的藝術家




第二天一早,我揣著那張照片去了美專。




不用特意打聽,就聽到不少學生議論林姝的事。




她雖然公開當了裸模,去畫畫的卻只有十幾個同學,都是「新古典學會」的。




這個學會是美專西洋畫系學生組織的,課餘時間一起研究西洋畫。之前沒什麼名氣,林姝一死,成了熱點話題。





1920年代,北京美術界成立過大大小小的美術運動團體。其中最著名的是1922年成立的阿博洛學會,學會公開、免費,無論內外男女老幼;或學校團體,皆得隨便入會學習。圖為阿博洛學會團體留影。林姝參加的,是模仿阿博洛學會的小團體。




人人都說,林姝的死可能跟學會的會長朱雲昇有關——用裸模畫畫,就是他發起的。而且,他是林姝的男朋友。




學會的一個女孩說,那天畫畫開始前,朱雲昇張羅了很久,林姝一來,倆人沒說幾句就吵起來。




等林姝脫了衣服躺好,朱雲昇就走了,一句話沒說。那天后,再沒露過面。




我說,他能讓自己女朋友做裸模,不該很大度嗎?




那女孩說:「大度是大度,可是這人有點怪——不要臉。」




「不要臉?」




女孩脖子一紅:「他在教室里念那種詩——報紙上寫給妓女的淫詩。」




她說的淫詩,是前陣子登在《順天時報》上的舊體詩,據說是一個姓吳的北大老師寫的,我翻看過幾首,雖然露骨,但有點趣味。




我見那女孩害羞,就轉了個話題,問她朱雲昇有什麼朋友。




她又是一臉不屑,說這人太不講究,滿嘴粗話,沒什麼朋友,「而且,他是佛山人,說話有口音,聽不懂。」






吳虞(1872—1949),四川人,新文化運動主要人物,女權鼓吹者,被胡適譽稱「打倒孔家店的老英雄」。1924年初,他以「吳吾」署名寫了二十七首《贈嬌寓》,送給妓女,其中有「偶學文園賦美人,肌膚冰雪玉精神,乍探私處如墳起,雜事還應續秘辛」之類的色情描寫。被批判後,他在日記中寫道:「自此予贈嬌玉詩,學界盡知矣,其名將益大,其客將益多,真要紅矣。」




朱雲昇確實有點怪。不僅人怪,住的地方也怪——明明是個學生,也不窮,不住學校不租房,非要住在舍飯寺(今民豐胡同)一間廢棄房子里。







我找到那間房子時,朱雲昇正躺在床上睡覺。




他一臉清瘦,蓬著頭髮,襯衫皺巴巴的。要不是一身油彩,看起來就是個鄉下小子。




房間里擺著幾個開口的皮箱,胡亂塞著衣服鞋子和畫筆顏料。三個大小不同的畫架,其中一個緊靠床沿擺著,上面有幅沒完成的畫。




我掃了一眼,畫布上畫了個腰身頎長的裸女,後背朝外斜躺在床邊,別過側臉向外看。




這是在臨摹書桌上方掛在牆上的畫,是法國畫家安格爾的《大宮女》。






大宮女(Grande Odalisque)是法國畫家讓·奧古斯特·多米尼克·安格爾於1814年創造的一副油畫。畫面是土耳其內宮一裸體宮女,現藏於法國巴黎盧浮宮。安格爾是新古典主義畫派的代表之一,畫風線條工整,輪廓確切,色彩明晰,構圖嚴謹。朱雲昇的「新古典學會」研究的就是這個畫派。




朱雲昇醒來看見我,揉揉眼睛,嘟囔了一句「你系邊個啊(金醉註:你是誰)」。




我說我是記者,來問問林姝的事。




他一個翻身起來,光腳站在地上,改說國語,問林姝怎麼了。他確實不太會講北方話。




我頓了頓,說林姝死了,自殺。




他啊了一聲,一屁股坐在床沿,說「冇可能啊」。坐了一會兒,站起來推開畫架:「丟你啊,唔該同佢吵(金醉註:我操,不該和她吵)——但這都很久了,怎麼會自殺啊?」




我扶住倒過來的畫架,畫布正好面向我——「大宮女」的臉是林姝,身體也比牆上原畫瘦一些。




見我盯著畫看,朱雲昇拿過畫架擺好,說:「是照著她畫的。」




我說了林姝自殺的情況,問他那天為什麼吵架。




他皺起眉頭,瞪眼發了會兒呆,眼裡掉出淚,哆嗦著手從褲袋裡掏出煙抽,說:「她說她懷孕了——我都想笑,唔知點解啊!(金醉註:不知道為什麼啊)」




朱雲昇講完後,我也覺得好笑。




幾個月前,他就和林姝商量了做裸模,兩人都不介意。他說:「我們學藝術的,知道這是美。」




就在公開做裸模前一天晚上,林姝來找他,說自己有點緊張。




「她好像有點怕。」




我問怕什麼。




「怕她父親傷心。」




為了壯膽,那天晚上,林姝在朱雲昇的房間里先做了回裸模。




朱雲昇讓她按照《大宮女》擺了造型,畫到了半夜。那天夜裡,林姝睡在這裡。




「但是,我們什麼也沒做。」朱雲昇指指床頭,「就躺著了一晚上。」




我續了根煙,繼續聽他說。




他突然笑起來,扯扯頭髮:「早上我親了她,她就不願意了,說可能會懷孕,頂你個肺啊——抱歉。」




我一愣,被煙嗆了一口,說咋回事?




朱雲昇一臉苦相,說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他半夜覺得有衝動,就去抱林姝,林姝不肯,他只好作罷。




「我肯定想,但也沒幹什麼,早上沒忍住就抱著她親了一會兒。」




他走到桌前,從一堆畫冊里翻出本書:「怎麼解釋她也不聽,非說會懷孕,要我跟她結婚。這幾天我一直在看這些,想找她好好解釋。」




他拿的是一本老版舊書,《男女交合新論》。這本書我在廠甸舊書攤見過,是光緒年印的外國書,專講男女生理。






《男女交合新論》,是中國人早期譯自西方的性學書,作者為美國法烏羅。根據魯迅在《朝花夕拾》中的記載,最早的譯本大概在1901年6月或更早。魯迅的日記也曾提到:「昨夕觀《男女交合新論》,美人法烏羅著。論製造子女之法,極奇。」




他打開抽屜,又翻出一堆雜誌,《教育雜誌》前年的」性教育專號「,《青年進步》去年的」兩性問題號「,甚至還有幾本《婦女雜誌》。






民國初年,國內性教育普及不夠,新文化運動早期注重思想解放和女性權力,但真正從青少年開始普及的生理性教育非常少。1922年,《教育雜誌》才開始討論設置性教育課程的必要性,到了1924年,商務印書館出版的《新學制高級中學教科書醫學常識》里才有了少量性生理內容。一直到1929年,官方的教材大綱里才首次出現了「性的發育行為和責任(注意春機發動時期的身心變化)」內容,在「畢業最低限度」中規定了「要了解兩性衛生的要義」。




林姝雖然上了新學校,書也看了不少,懂得女性解放,但對男女之事卻稀里糊塗。




我問朱雲昇,他和林姝交往多久了,沒聊過這些事情嗎。他盯著畫布上的林姝,說有一年了,但卻連手都沒拉到過。




」她每次都說,等結婚就可以了。我也奇怪,她能理解藝術美,點解(金醉註:為什麼)不懂這些?「




我沒接話,從兜里掏出那張照片,問是不是他拍的。




朱雲昇一把奪過照片:「哪來的?」




我說:「真是你拍的?」




他不說話,拿起床上的西裝褂子,也掏出張照片,和老林發現的那張幾乎一模一樣:林姝全身赤裸,側躺在小床上,面對鏡頭,似笑非笑。




朱雲昇說,照片是林姝寄給他的。




倆人吵完架後的四五天,林姝寄來了一封簡訊,就寫了一句話:上次的畫,接著畫完吧。信紙里夾了這張照片。




朱雲昇明白,林姝是原諒了他。




他指著那張照片上的林姝給我看,和畫架上《大宮女》的臉部一樣,「之前只畫了輪廓,她給我照片照著畫,我只當她不生氣了。」




我跟他要過照片,和老林那張仔細對比了一下。




雖然是同一個地方拍的,但角度略微不同,林姝寄的這張,角落多了個木製的浴盆。




細看那浴盆,上面隱隱有兩個字:「潤身」。




一般人家的女人,很少用這種盆子洗澡。如果沒猜錯,拍照的地方是八大胡同「潤身女浴所」,一間妓女開的女澡堂。






潤身女浴所是北京第一家女澡堂,位於李鐵拐斜街19號(今鐵樹斜街),由八大胡同花榜狀元金秀卿開辦,開始只准妓女光顧。到了20年代,潤身女會所變成了北京城太太小姐光顧的時尚場所,除了洗澡,也多了理髮、打牌、喝茶等服務,並售賣進口化妝品。




朱雲昇有點激動,要和我一起去查。




我跟他要來照片,讓他在家等著,有什麼事隨時找我。




女浴所的攝影師




汪亮找女醫生給林姝做了屍檢,沒有被性侵,死因確實是頸部動脈堵塞。




天氣轉熱,屍體放得有點久,汪亮託人找了西單牌樓的「日升」杠房,過兩天出殯下葬。這家杠房是老字號,據說慈禧、光緒的後事都是他家給辦的。






「日升」杠房的地址就在今天的長安戲院,清末接過三次」皇差「,慈禧,光緒和隆裕太后的喪事都是日升和內務府一起操辦的。圖為慈禧太后葬禮現場,由莫理循拍攝。




汪亮罵罵咧咧,說我凈找些麻煩事:「什麼紅衣厲鬼,都是瞎扯淡,那屍體都有味兒了,難道還能站起來跑?」




潤身女浴所,只能找戴戴幫忙調查。五年前,她在那個」女子不婚俱樂部「里跟浴所的老闆娘打過交道。(金醉註:俱樂部故事詳見「夜行記001」




聽我講完情況,她拿著兩張照片反覆看了會兒,說這學生身材還挺好,問我覺得怎麼樣。




我說還行吧,瘦了點。




她收起照片,白了我一眼:「看來你喜歡西洋畫上那種胖子。」




戴戴走後,汪亮說,這種裸體照片他也見過,警署里有人私下傳看,各種造型的都有,不但有單人的,還有男女交合的。




我問從哪來的,他搖頭,說早就不記得了,但肯定是偷偷買的,跟買春宮畫一樣。




他一說春宮,倒提醒了我。




前陣子吃飯,周作人給我介紹過一個姓張的哲學博士,專門研究性學,愛收集這些玩意兒,很可能知道哪裡賣這種照片。






張競生 (1888年-1970年6月18日),中國現代性教育先驅,與藝術家劉海粟、音樂家黎錦暉並稱舊上海「三大文妖」。1919年,他在法國學哲學,趕上歐洲性解放運動,對性學、優生產生了濃厚興趣,回國後開始研究性教育和性社會學,反對舊婚姻制度和性禁錮,提倡裸體概念:裸行,裸泳,裸睡。1921年到1926年,曾在北京大學教授哲學,專門開設性心理和愛情問題講座。周作人非常賞識他,但魯迅卻看不上他,曾專門寫文章譏諷他。




中午,我帶汪亮去北大拜訪了張博士,在學校附近請他吃了頓春餅。張博士很開心,說很少有人主動找他探討性學。




他說,自己和周作人算是興趣相投,分工不同,一個研究性生理,一個研究性心理。(金醉註:當時,周作人也是性教育的先驅學者,最早譯介了靄理士的《性心理學》






老北京人立春吃春餅與普通的烙餅不一樣,講究用燙麵,烙出來不僅要薄,而且一張春餅要能一分為二地揭開。餅里夾上菜,菜樣一定要多,要葷素搭配,有驢肉、熏肚、熏肘子、醬口條、醬小肚等肉菜,還要有炒粉絲、炒菠菜、炒豆芽等素菜。




張博士見到照片,足足看了幾分鐘,拍手稱讚,說有人敢這樣拍照,是進步。




「但我確實沒買過這種,只搜羅些春宮。」他琢磨了一會兒,說有個賣畫的可能知道。




吃完飯,張博士帶我倆去了天橋,找到一個拉洋片的。這幾年,拉洋片的總愛弄些色情圖招攬生意,但沒想到還私下做春宮生意。






拉洋片是中國的一種傳統民間藝術。表演者通常為1人。使用的道具為四周安裝有鏡頭的木箱,箱內裝備數張圖片,並使用燈具照明。通常內置的圖片是完整的故事或者相關的內容。表演者同時配以演唱,解釋圖片的內容。圖片來自《北京城百年影像記》。




拉洋片的見到照片,一拍胸脯:「先生想要這種,有的是。」說完伸手要錢,

單人的一塊錢三張,更好看的兩塊錢三張。




我問他認不認識照片上的人。他搖頭,呲牙一笑:「這我哪認識,拍這種的都不是正經女人。」




怎麼不正經?




「正經女人哪這樣?」他指著照片上的林姝說,「聽說她們是自願報名的,還能掙錢——這不跟窯子里的一樣嗎!」




我掏給他兩塊錢,說要更好看的。




拉洋片的從包袱里摸出三張照片,塞進我西裝口袋,說:「走遠了再拿出來瞅。」




我笑笑,又給他一塊錢,問他照片哪來的。他接過錢手裡掂兩下,小聲說:「八大胡同,豐泰照相館。」




這三張照片,連張博士都驚到了,不但展示男女交合,而且是純實拍。









民國初年,北京上海有地下色情照片產業,僱人拍攝性交場面,類似現在日本的AV行業。圖為民國時期的老色情照片示意,做了模糊處理,滑動可看多張。





汪亮看完照片,連說幾個我操, 問張博士:「你們研究性學,就整天看這玩意?」




張博士臉一板,說胡扯,又拿起照片看看:「其實也未嘗不可,性這東西,是人

生的基礎。不過,得看拍照人的目的和用途——到處賣這些也不好嘛。」




汪亮皺眉,嗨了一聲:「你們搞學問的,說話聽不懂,到底是好是壞?」




張博士笑了,指著照片說:「我說這是美的,但那拉洋片的肯定不覺得——我看你也不覺得。」




汪亮臉一紅,張口要罵。我拉住他,說咱是查案,不是搞學問。隨後,我謝了張博士,和汪亮回了西四。




第二天中午,我和汪亮在西四院里喝茶,戴戴來了。




她穿了身西式連衣裙,頭髮打了大卷,手裡還拎了個小皮包。




我說你這是去查案了嗎,頭髮弄得跟燒糊了一樣?




她扯著頭髮卷說:「不弄這個頭髮,怎麼打聽事,你以為去那種地方是泡澡呢?」




說完,伸手比劃一下:「就這頭髮,花五個大洋,算你的。」




潤身女浴所是高等的地方,不僅全是單間「官堂」,還有理髮店、茶館、賭場和商店。不少太太小姐去浴所里打牌喝茶,買些外國香水脂粉。






跟現在的洗浴中心類似,老北京的澡堂子分三六九等,最高檔的是官堂,單間套房裡除了有澡盆可以洗澡、還能睡覺、吃點心、喝茶和打牌,算是個社交場所。次一級是盆塘,單間內設兩個搪瓷浴盆,外設躺椅、茶具。最低級的叫做散座,也叫池塘,其實就是大池子泡澡,跟游泳池似的。圖片為民國公大第一廠中國人浴室內部明信片。




汪亮聽完樂了:「這哪是澡堂子,就是個小班(金醉註:高級妓院),不過女人不掙錢,反倒花錢。」




戴戴打開皮包,掏出張照片:「拍這個就能掙錢。」




我伸手接照片,她手腕一晃,把照片遞給汪亮,哼了一聲,說誰看都一樣。




汪亮哈哈大笑,接過照片,說了聲我操。




我乾咳一聲,汪亮把照片遞了過來——這是張女人洗澡的照片,地上的浴盆和之前那張一樣。






民國期間的一個女浴室里,一名妓女洗澡時拍攝的照片,使用木盆和金木看到的類似。




這是女浴所開出的一個單間,專門給客人拍照。浴所的服務員給客人介紹,願意拍照的就帶去單間。




「都是自願的,拍三張給一塊錢,小班裡的姑娘常去拍。除了她們,就是女學生了,夠開放。」




汪亮大叫:

現在這女學生了不得啊!那林姝要是也自願拍的,咱也管不著啊?




戴戴說是管不著,但拍完自殺了,裡頭肯定還有事兒。




我點點頭,問她見到攝影師沒。




戴戴說沒見著,就要了個名片。說完從包里掏出張名片,上面寫著個名字:吳徹,下面的電話是南分局的。




汪亮一拍大腿,看我一眼:「豐泰照相館。」




他拿出在天橋買的男女交合照片,跟戴戴說了賣照片的事兒。




戴戴看了眼照片,丟在桌上,臉一紅,照汪亮腦袋打了一巴掌。過了一會兒,她拿下巴指指桌上的照片,說:「要不咱們去找這姓吳的拍照?」




我一愣,張嘴沒說出話。




她啪地又照我腦袋打了一巴掌:「查案!你以為真拍啊?」




豐泰照相館就開在潤身女浴所斜對過,門面不大,窗戶上貼了張報紙上剪下的宣傳,密密麻麻寫了一堆字。






清朝末年,北京開始出現照相館,當時叫像館、畫樓、影相鋪、照相樓等名字,且多是外國人開設。民國初年,開始有中國人開照相館,根據1923出版的《老北京實用指南》記載,八大胡同當時開了不少相館,豐泰是其中一家。為了吸引人照相,這些相館都會四處張貼宣傳照。圖為豐泰照相館的報紙宣傳圖。




進了照相館,一個夥計哈腰點頭,把我和戴戴迎了進去,邊走邊介紹有哪些布景:亭台樓閣、飛禽跑馬,樣樣俱全,連假汽車都有。




我說找吳徹師傅,那夥計問:「沒預約?吳師傅正在房裡畫畫呢。




戴戴說,他不照相師傅嗎,怎麼還畫畫。




夥計給我倆搬了凳子:「吳師傅是大師,照相畫畫都精通,聽說畫的還是西洋油畫。」




我擺擺手,說不坐了,「急著用照片,給叫下吳師傅吧。」夥計瞄了我倆幾眼,問:「兩位是拍哪種?我好提前安排布景。」




我看了眼戴戴,拉夥計到一邊,小聲說,拍倆人一起,還給我們錢的那種。




夥計哎了一聲,瞪著我看:「這位爺,您不像啊——而且,女的才給錢,男的只管飯。」




我掏出五毛錢塞給夥計,說只管叫吳師傅來。他揣了錢,笑呵呵進了裡屋。




過了幾分鐘,夥計出來,擺手讓我們進去,說吳師傅叫。




裡屋很昏暗,吊著盞黃燈,燈底下坐著個圓頭圓腦的小個子,桌邊擺著個小畫架,上面用鉛筆勾了個女人的輪廓。




他穿著白西裝,看起來不到三十歲, 卻留著一把濃密的絡腮鬍,在燈光下泛著黃光。




他推開燈,讓我倆坐下。燈光照在他身後的牆上,掛著幅西洋油畫,一個女人仰躺著睡覺,一手枕著頭,一手放在私處。






《沉睡的維納斯》是義大利文藝復興大師喬爾喬內創作於1510年的一副油畫。畫作描繪了羅馬神話愛神維納斯赤裸沉睡的情景。喬爾喬內未完成該畫,後由提香完成景觀和天空。現藏於德國德累斯頓的歷代大師美術館。




吳徹看看我倆,說:「兩位想拍藝術照?」




我點點頭,站起身,把林姝的兩張照片放在桌上,問他:「這照片是吳先生拍的?」吳徹拿起一看,馬上點頭:「沒錯,我記得清楚——這身體很好。」




「她也是在潤身女浴所找你拍的?」




「那倒不是,我倆學校認識的。」吳徹放下照片,說自己是美專的旁聽生,隔三差五會去學學西洋畫。林姝做裸模那天,他也在場。




那個身體,太美了,實在是看不夠。「吳徹搖搖頭,嘆口氣,」可惜我總畫不好。







活動一結束,吳徹就找到林姝,問她想不想試試攝影藝術。林姝一口答應,當晚就跟吳徹去浴所拍了照。




「她自己也喜歡,還挑了一張帶走。「吳徹又拿起照片,在燈下細看,突然扭頭看我,「先生您是哪裡買的這照片?」




我沒接話,把兩張照片放一起,問他哪張是林姝拿走的。吳徹警覺起來,沒吭聲。




我說我是記者,那女孩死了。




「死了?」吳徹呆住,瞪著照片看了一會兒,指指這張又指指那張,說不太記得,這倆是一個姿勢拍的,隨便給了一張。




我說剩下的照片呢?




「照相館早就賣了,有專門收這種照片的。」




我收起兩張照片,掏出根煙捲遞給吳徹,沒再說其它的,問他能不能上我家幫拍點照。




我指指戴戴,說:「拍雙人的,我總不能去女澡堂吧。」




吳徹呵呵笑了一聲:「可以上門,您留個地址。」我說就現在去吧。




吳徹扯起西裝袖子抹了抹下巴,從鬍子里冒出句話:「實在抱歉,這兩天有點要緊事兒,要不過兩天?一定上門。」




我沒再多問,和他約在二十三號中午,寫了個地址給他。




棺材裡的厲鬼




找到吳徹的事,我沒馬上跟老林說。要是吳徹沒記錯,兩張照片就有一張是買來的。老林和朱雲昇都可能有問題。




第二天中午,我打算去找朱雲昇,他卻自己找來了,穿著一身喪服。進門就大喊:「林姝沒死!」






民國時期,喪服基本和清朝一樣,穿白衣戴白帽。甘博拍攝。




我問他怎麼回事。




他摘下喪帽丟在地上,說:「那棺材裡不是林姝!」




朱雲昇那天知道林姝死了,到處打聽,知道今天出殯,就穿了喪服趕到林家。他說,認識這麼久,想送送她。




到了林家門口,見靈棚四周沒人,棺材孤零零地躺在中間。旁邊還有紙紮的小人和汽車,杠房派來的送葬隊伍卻都躲得遠遠的。






民國時期,有錢人家出喪,會扎一些西洋的新鮮玩意,比如這輛紙紮福特車。甘博拍攝。




找人一問,說鬧鬼了。




「棺材變沉了,而且裡頭有響動——都說是厲鬼。」




朱雲昇也聽說了林姝死前穿著紅衣,但他根本不信厲鬼的說法,一個人走到棺材跟前,趴下聽裡頭的聲音。




棺材裡頭確實有響動,拿腦門撞棺材的聲音。朱雲昇也嚇得不輕,但還是壯起膽子,找了把榔頭,起開了棺材板兒。





1917年7月戰後,北京紫禁城營地成殮死去士兵的棺木。民國的棺材,和現在的差不多。




「丟你老母啊(金醉註:操你媽)——裡頭坐起個老頭子!」朱雲昇兩手一比劃,把桌上的茶杯打翻在地上。




這小子一驚一乍,說得稀里糊塗。我打斷他,讓他直接帶我去林家。




到了林家,把我驚到了,林姝的棺材裡確實裝了個老頭子,是老林。




老林已經從棺材裡爬出來,在屋裡歇著,穿著件西式睡衣,頭髮鬍子一團糟,腦門上腫著個紅包。




他說,自己被人打暈了。




昨天半夜,老林迷迷糊糊去了靈棚,看見有個人正撬女兒的棺材。




他大喊抓賊,跑上去拉那人,被當頭砸了一錘,登時昏死過去。醒過來時眼前一團黑,伸手一摸,竟在棺材裡了。




老林在棺材裡憋了一夜,半昏半醒,渾身沒勁,喊也喊不出,掙扎了不知道多久,只覺得就要死過去了。




我剛要開口問,他一把拉住我:「金先生——你別問我半夜為啥去靈棚——我對不起女兒啊。」




說完,身子一軟,禿嚕到地上,坐著乾嚎起來,八字鬍直哆嗦。




朱雲昇一下懵了,拉起老林問:「什麼意思?林姝到底死了沒?」




老林一把推開他,又一屁股坐地上,扯著嗓子喊:「能沒死嗎?能沒死嗎……是我親眼見著的!」




乾哭了一會兒,嘴裡哼出句話——「是我親手弄死的。」




老林讓僕人攙著他,帶我和朱雲昇來到他的書房。打開一個帶鎖的抽屜,拿出一摞線裝書遞給我。




我隨手一翻,都是出了名的古典色情小說,《綉榻野史》、《浪史》、《燈草和尚》、《姑妄言》、《肉蒲團》,還有一本題名「明代禁毀小說」的合集。


書頁裡面,夾著一沓秘戲春宮畫,還有幾張照片。照片里的裸體女人,都是在潤身女浴所拍的。









春宮圖的準確定義,是指東亞漢字文化圈以性交為主題的傳統繪畫,又名春宮畫、秘戲圖,日本、朝鮮稱為「春畫」。圖為清代畫家殷琦的春宮圖,關鍵位置做了模糊處理。




我拿出之前老林給的那張照片,問他:「這照片,是你買的?」




老林仰臉長嘆一聲,使勁點點頭,抓起桌上的書摔在地上:「都是這些害的!」又扭臉看我,「但金先生您也該明白,她娘死了這麼多年了。」




鬧騰一陣,老林冷靜下來,講了誤殺林姝的經過。




他從年輕時,就一向生活檢點,是個為人師表的典範。九年前,老婆生病去世,老林就再沒娶過,養著幾個僕人丫鬟,拉扯女兒長大。




單身久了,難免心裡鬧騰地慌。雖說逛窯子合法,同事朋友也都常去,他卻總拉不下臉。




不知道哪回,他弄了本小說,一看就上了癮,就從舊書攤買。越搜羅越有經驗,不但找到了春宮畫,還打聽到有小販賣色情照片。




「我總覺得,偷摸瞧瞧也好,晚上瞧完白天就不想了。圖個神清氣爽。」




月初,因為做裸模的事兒,父女倆吵架,林姝搬去了出租房。過了半個月,老林新買了一批色情照片,晚上躺床上打著手電筒一張張看。




「一看到這一張,我心都堵了,那個難受啊!」老林敲桌子指著林姝那張裸照,「我是又生氣又丟臉。」




他突然降低聲音,指指自己底下,聲音含糊不清:「我當時那個火氣——沒法說!」




老林失眠了一夜,大清早拿著照片去出租房找女兒。




「我就想打罵她一頓,可哪知道——進屋就見她穿得衣衫不整!」




老林突然啪啪給了自己幾個耳光,「她那樣子——我心裡是亂七八糟!」




聽到這兒,朱雲昇坐不住了,一把揪住老林,問你把她怎麼了?老林也不掙扎,看著他說:「勒死了。」




父女倆在出租屋又吵了半天,老林又羞又怒,扯起條圍巾就勒在了女兒脖子上。




林姝要往門外跑,老林死死扯住圍巾,把她拖在地上,活活勒斷了氣。




「她一斷氣兒,我就害怕了,給吊在了樑上——這會兒想想,我真傻,怎麼不送醫院去呢?我就是太要這張臉。」




老林又搧了自己兩巴掌。




他說,這幾天夜裡,每天都到女兒靈棚里哭,後悔自己幹了傻事。




「直到我給悶在棺材裡,才知道要死的滋味多難受——你說我那閨女是不是壓根沒被勒死?倒是給我掛樑上弔死了?」







老林語無倫次地絮叨了一個小時,我和朱雲昇呆坐著聽了一個小時。




我讓朱雲昇去打電話叫巡警,自己到院里抽了幾根煙,才算平靜下來。




我問老林,記不記得半夜撬棺材的人長什麼樣。他摸摸額頭上的疙瘩,說記得,小胖子,長了一臉大鬍子。




美的人生觀





連續三天去豐泰照相館,都沒見著吳徹。夥計說上次回了家就沒再來過,也不知道住哪。




我、汪亮在美專打聽了一整天,才問到他的住址,在德勝門內的一個小院里。




到了地方,敲門沒人應,我扶著汪亮翻牆進院開了門。院里有棵無花果樹,空地上種滿了花花草草,惹了一群蜜蜂嗡嗡鬧。




我倆在堂屋和套間的卧室轉了一圈,沒見到人。他的屋裡收拾的乾乾淨淨,地上卻扔著幾條抹布。




汪亮撿起抹布,馬上又丟下,大罵我操。




我走過去,拿起柜子上的一個鞋拔子,撥了兩下那幾條抹布,又干又硬,湊近聞,一股精液的氣味。




我乾嘔了兩下,丟下鞋拔子出了房間。






鞋拔子不是現代才有的。清代李光庭《鄉言解頤·物部上·雜物十事》中,對「鞋拔子」一番專題闡說。他談到,」世之角,牛者為用多矣。而其因材制器,審曲面執,以成其巧者,莫鞋拔若也。」。




院子角落有個小屋,門上著暗鎖,窗戶也用黑布封著。我招呼汪亮過來,說這可能是吳徹洗照片的暗房。




汪亮問我怎麼進去。我輕輕推了下門,說:「都這時候了,乾脆點吧。」




說完退後幾步,用肩膀猛撞三下,門砰地開了,一股腥臭迎面捲來。




汪亮打開手電筒掃了進去。




一條細繩從桌前橫過,吊滿了剛洗出來的照片。背後的牆上掛著一張巨大的油畫,畫中一個體形肥碩的女人光著屁股趴在沙發上,兩腿猥瑣地岔開。






金木筆記中沒有記載看到的油畫是什麼,不過根據他的描寫推測,很可能是18世紀法國畫家弗朗索瓦·布歇畫的《躺在沙發上的奧達麗斯克》。這幅洛可可風格的裸女,豐滿健美、曲線柔和、飽滿流暢,極富藝術感染力,但卻流露出艷麗淫邪的氣息。




我倆摘下那些照片對著手電筒看,全部都是同一個裸體女人:林姝,有的還擺成了牆上油畫的姿勢。




汪亮突然大叫:「我操,這是死人!」




我細看照片,果然。這些照片的林姝都閉著眼睛,肢體有些僵硬,是用屍體擺拍的。




我翻開抽屜,發現了更多的新洗的照片,捏起來還濕糊糊的粘手。




照片里全是林姝,不但有林姝,還有吳徹自己——他脫光衣服,和林姝屍體擺拍性交畫面。




我在牆上摸了半天,摸到了電燈開關,拉開燈,房間里亮起一片微弱的紅光。房樑上吊下的燈泡上包著厚厚一層紅紙燈罩。




房間的另一頭,坐著個大鬍子男人,是吳徹。




他穿得整整齊齊,端坐在木椅上,一個赤裸的女人坐在地上,腦袋歪靠在他肩膀上,眼睛微微閉著,是林姝的屍體。




吳徹看見我們,一點也不驚訝,摸著屍體的胸說:「不覺得美嗎?」




汪亮啊地大吼一聲,跑過去一腳把吳徹踹翻在地。




這件案子涉及到女子師範的教授和美專學生,影響太大,半個月後在正陽門內絨線胡同(今位於天安門和西單之間)的京師高等審判廳做了公開審理。




庭審現場,老林被旁聽的學生砸了一頭爛雞蛋,吳徹差點被人拖出去打死。




狼狽成這樣,吳徹還是當庭發表了自己的觀點:他只是覺得林姝的身體是美的,性是美的,算不得犯罪




「真正的罪人是林太虛,如果不是他們這種虛偽的衛道士,林姝怎麼會死?再說,我拍這些照片還不是給他們看的?」




法庭上一時沒人反駁。




吳徹說,自己曾旁聽過北大張博士的性學課,一心推崇張博士的裸體觀念,「要是我從小就知道這些事兒跟吃喝拉撒一樣,也不會這麼好奇了。」




當時,張博士也在旁聽現場。




聽了吳徹的辯解,他說:「這些年輕人就是光學些觀念,太不懂科學。性教育就像學游水,你不能等他們快淹死了才教吧。」




他問我,在日本留學時有沒有專門上過性學和生育的課,我搖搖頭。




他嘆了口氣,說看來我還能做點什麼。






1925年的冬天,北京的《京報副刊》刊登了一篇《一個寒假的最好消遣法》,公開向社會徵集個人性史——初次性經驗、手淫、嫖娼、新婚、變態性交、同性愛等主題,「甚至連床上伴侶的各種狀況,都要代為詳細寫出來。」徵集到七篇自述文章,於1926年4月出版成書,名為《性史1926》。此書一出,社會一片嘩然。張競生似乎早有預料,在書中聲明:這斷斷不是淫書,斷斷是科學與藝術的書。因為「這些事辱陰陽具,如性的衝動……就是科學的事情。陰陽器官為我人體上最重要的機關,明白了它的構造便明白了人身大部分的生理學......我們所要的是一種最美的藝術方法,而希望由此方法,是這個被世人污衊為猥褻與誤會為神秘的性慾,變成世間最美妙、最興趣和最神聖的事業。」







張競生的《性史1926》我看過,內容確實有些粗俗,有很多不科學的描述。然而,我仍認為是非常好的一本書。




因為他把性當做了吃喝拉撒,是再平常不過的事。




當時,這本書遭到社會名流的唾棄,引發極大風波,張競生因此離開了北大。只有周作人公開支持他。




周作人說——





「假如我的子女在看這些書,我恐怕也要干涉,不過我只想替他們指出這些書中的缺點或錯謬,引導他們去讀更精確的關於性知識的書籍,未必失色發抖,一把奪去淫書,再加幾個暴栗在頭上。」




再看今天的父母,依然談性色變。




中國90後往前的孩子,幾乎都聽過這樣的故事——自己是從樹上長出來的,或垃圾堆里撿來的。




一對不敢承認自己是孩子親生父母的父母,不很可怕嗎?怪不得前陣子小學生性教育讀本《珍愛生命》會遭到一些父母抵制。






北京師範大學出版社出版的《珍愛生命--小學生性健康教育讀本》。該書第2頁"主題一 人的誕生"內容中,包含了"爸爸媽媽相親相愛"、"爸爸的陰莖放入媽媽的陰道"、"爸爸的精子進入媽媽的子宮"三個過程,並配有圖畫。在另一幅圖中,展示了兩個場景,其主旨為教育孩子防範性侵。




後來,我給田靜講了這個太爺爺這件案子。




她並不驚訝,說有些事情確實一百年沒變化,現在要是打著藝術的名義騙財騙色,也能成功。




我想也是,要是現在有個女孩給全班同學做裸體模特,當父親的未必能理解。




田靜說,就因為這些事,她打算創業了,做點事情,讓女孩懂得保護自己。




我說你不會是要開公眾號吧。




她點點頭,說應該是——

禁錮著腦袋,連自己都不敢了解,確實會死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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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從未如此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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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 Promise


We Are Origin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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