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樹與杉木,見證一代代人的生與死
作者簡介:子芽,四川達州人。困於現代城市森林,卻無比熱愛自然中的一草一木。閑暇時喜歡在文字里絮絮叨叨,探尋有關植物的人世溫情。
「佳節清明桃李笑,野田荒冢只生愁」四月里春風已將春定稿,大地早已抹上綠色的基調,山坳里的油菜花隨意塗鴉在群山之間。禾麥正青青,山寺猶芳菲,春風知人意,拂衣盡興歸。本是好一副愜意的春遊踏青圖,但因為清明時節卻隱隱透著無法釋懷的哀愁。
墳前一炷香,墳頭一桿標。這樣的日子到讓我想起兩種樹木來,一是延納五峰雲的杉木,二是白刃磨秋霜的漆樹。
相對落後的西南山區,至今仍然流行土葬,杉木無疑是棺材製作的最佳選擇,取材方便,木紋通直,結構均勻。木質輕軟易乾燥,收縮小,不翹裂,耐久性能好。
杉木
杉木在我們那裡很常見,村裡的老人在身體還康健的時候,便會到處留意合適的杉木,若是生長在自家土地、山林里,那定是小心呵護,時常修正枝椏,培土固根。若是看上別人家裡的,也定要想方設法協商交換或是買過來。時機成熟就會請木匠到家裡來做棺材。
小時候祖父母請了木匠來家裡製作棺材,臨時搭個棚架在屋子旁邊,一天天刨木的聲音伴隨著白花花的木花兒。那是我還未上學,每天都跑到棚子里看人家刨木頭,看著刨子一推一推把杉木弄的光滑平整,玩弄刨下來的木屑木花兒,嗅嗅清爽的木質氣味。
那時候我還絲毫感受不到死亡的恐懼與忌諱。
棺材做成後,就該上漆了。上漆的目的無非是防腐防蛀,美觀莊重。漆料的來源是從漆樹上刮下來的。
至於漆樹,對我來說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都是個神秘的存在,常常聽長輩提及,夥伴們也談漆色變:什麼漆樹會咬人、不能摸不能碰、看一眼都會長漆瘡要死人的...
所以我一直不知道漆樹長什麼樣子,後來讀席慕容的《槭樹下的家》是,還一直弄不懂此槭樹是不是彼漆樹。再後來去大涼山支教,臨走時學生送給我一個木質漆盒,色澤光亮又莊重,不由得想起起小時候祖母的那個首飾漆盒,對漆樹產生了了解的慾望。
【 漆Toxicodendron vernicifluum】漆樹科 Anacardiaceae >> 漆樹屬
漆樹,長著奇數羽狀複葉,葉片常常在粗壯的小枝條頂端螺旋狀著生。他的嫩芽極像香椿,幾可以假亂真。若是誤食,只怕會有嚴重的後果。漆樹的葉片較圓,光澤度不高。秋季,漆樹的葉子會轉紅,很是美麗。
沒找到漆樹新葉的圖,先拿野漆的湊個數。城市裡栽植的漆樹大多為野漆(不同物種),紅葉更加鮮艷,葉片光澤度高,葉型狹長。同樣能夠使人過敏,不要觸碰。
漆樹它真的會咬人啊,漆樹內的液體,若是沾到碰到一點,皮膚會奇癢不止,發炎,甚至膿腫,就是所謂的「漆瘡」。所以大人割漆時從不帶小孩子圍觀。
從漆樹上割下來的漆稱為大漆,最好的大漆產在大巴山深處,古代皇家顯貴御用漆器的漆料也主要來自巴山。割漆的漆樹必須要樹齡達7年以上,和割橡膠一樣,割漆的時候也是要極為注重方法的,不然漆樹極易死去。
公眾號「樂意」文章配圖
一顆漆樹長漆含量極少,有「百里千刀一斤漆」的說法。
網路圖片,來源不明
從河姆渡人用大漆製造出硃色髹(xu)漆木碗的7000多年前開始,大漆製作的漆器在工藝史中一直是驚艷地存在。曾經也試圖傳播西方,但生長環境限制,未能成氣候。
所謂髹漆,就是指用天然漆(漆樹割出的生漆)塗於器物的表面。
到了近現代,和瓷器藝術一樣,大漆漆具藝術在日本的發展遠比國內可觀,目前國內屬福建省的漆具工藝發展稍好。
來源見水印
日本「大內塗」漆器
川東人用大漆漆棺材,漆好後將棺材放置通風處慢慢處理掉水分。微風吹拂的夏季傍晚,農家小院里擺著一副漆好的棺材,莊重肅穆的黑色給人陰沉壓抑的感覺。旁邊卻是四方桌,擺滿夏季時蔬;長條凳,坐著其樂融融的農人一家,正在歡快地吃飯交談,彷彿誰也沒有注意到旁邊有個不和諧的存在。
來源見水印
大概從小受這種心態的感染,以致於後來家人把棺材放進閣樓,我經常一個人爬到閣樓上看書,累了就靠著棺材睡著了,這樣也成為漫長又無憂的童年生活里一件自在的事,也不曾感到害怕。
對杉樹與漆樹這兩種植物的運用,堂而皇之請人到家裡來置辦棺材,放在家裡,以示對後事的安排。這種不忌諱的態度彷彿透著某種藐視,面對生生死死,可能祖輩們早已做好坦然面對的準備了吧,知天命而盡人事。
※延齡草&獐耳細辛
※太香了,不喜歡植物的人也得被她勾引
※蠍子草 這個草扎人
※金枝槐&紅瑞木
TAG:植物圖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