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牆內的朗讀者

服刑人員在圖書角看書。

服刑人員正在高聲朗讀原創作品《親情呼喚》。

延慶監獄組織服刑人員每日朗讀；計劃建設「高牆圖書館」

走過狹長的監室走廊，午後的陽光鋪滿窗邊，時間一到，服刑人員在大廳集合完畢。

「把書翻到43頁，第四篇課文，物類之起，必有所始。預備，讀！」在北京市延慶監獄四監區，117名身穿深色囚服的服刑人員無一缺席。文件夾里，是來服刑人員原創的朗誦作品《親情呼喚》。

就在「朗讀」正在成為社會熱議的話題時，延慶監獄首屆詩詞朗誦大賽的決賽即將舉行。

延慶監獄副監獄長蘭天翔說，「改造是法定義務，我們想，能不能在服刑期間給服刑人員注入一些生活類的活動和教育項目，讓罪犯感受到生活中的情趣和希望。我們想到了讀書。」

監區里每天的閱讀

年老、體弱、短髮是他們普遍的特徵。朗讀中的服刑人員，有的人坐著輪椅，被其他人緩緩推出，有的依靠助步器自立而行，腿腳利索的服刑人員都拎著塑料凳，在活動開始前已經坐好。

窗外，午後的陽光鋪滿窗邊，百人朗讀就此開始，他們的語速算不上整齊，後排的老年犯眯著眼仔細盯著書上的字跟讀，雖然還是慢了半拍，但依然在努力朗讀。

延慶監獄教育改造科科長魏紅宇介紹，針對不同監區罪犯的特點，延慶監獄設置多個特色改造功能區。

關押重病重殘罪犯的四監區，罪犯的病情和殘疾程度較重，除了常規教育，民警在監區組織服刑人員每天一次朗讀，並將日常改造活動融合在一起，保證重病重殘群體的生活規律。

魏紅宇介紹，活動中，民警大多會選擇一些正能量的文章，旨在讓罪犯在朗讀的過程中對自己整理、思考、完成正向激勵的過程。

延慶監獄首屆詩詞朗誦大賽的決賽即將舉行，四監區罪犯們原創的朗誦作品《親情呼喚》是服刑人員最近「重點」朗讀的篇目。通過初選獲得決賽資格後，新創作的作品已在監室內排練了十多次。

儘管朗讀比賽沒有過高的要求，但是參賽者綵排時依然顯得很緊張。獄警說：「這樣的綵排效果對於這個監區來說已經很滿意了。」

老年犯監區選擇了朗讀

下午3點半，在八監區活動室里，綵排已進入第二輪，69歲的服刑人員、總策劃趙凱（化名）將配樂暫停，示意參與者將動作不熟的部分再串起來走一遍。

20多人的參賽隊伍即將呈現表演詩朗誦《回延安》，有著專業背景的趙凱被推舉成節目編排者，他寫了長長的腳本，帶領年齡較大的服刑人員排練了好幾天，詞和動作勉強能順下來。

魏紅宇說，八監區是老年犯監區，60歲以上佔到70％以上，結合老年人的生理、心理特點，民警通過舉辦各種活動，在保證老人健康的同時達到教育改造的效果。而朗讀成為了最佳選項。

想著不拘泥於朗誦一種表演形式，綵排之初，趙凱和服刑人員請民警找來廢舊的紙殼箱子，做成「米倉」、「酒罈子」等道具，藉助音響里的配樂，趙凱與兩名服刑人員分角色表演情景劇，再齊聲朗誦《回延安》，其他罪犯則充當群演，他們分組列隊，配合劇情伴舞、跟讀。

「這是一首激情澎湃的詩！表現的是軍民魚水情，傳承了優秀的革命文化。」綵排結束後，趙凱依然和其他服刑人員「說戲」。

7年前，趙凱因集資詐騙被判12年，如今，刑期已過半，曾在編劇圈小有名氣的他坦言自己心態不錯，「特別是在胃癌手術切除了大半個胃後」，趙凱說，經過疾病和監獄改造生活的洗禮，他對自己和人生有了新的認識。

趙凱說，服刑生活平靜、規律，沒了應酬，沒了擔驚受怕，以前擠不出來的時間一下子都屬於自己了。改造生活之餘，翻書寫字成了每日的活動方式之一。

在監區活動室窗邊，四層書架里擺滿各種類型的書籍，那是趙凱最常去的地方，不僅如此，托家人帶來的文學著作也充實著服刑時光。

「像個老年大學。」趙凱說，服刑生活雖然被限制了自由，但在改造和求知上，監獄為我們提供了不少便利。

趙凱幾年前曾參加獄內高自考，又養成了定期寫作、閱讀的習慣，「最近正在看莫言的書。」趙凱說，除了看書，他還積极參加讀書活動，寫下讀後感想。

談到朗讀，趙凱說，讀書中讓他想起蘇軾，「蘇軾在人生低谷時，心態卻依然平和，還幫助窮苦百姓。」趙凱說，服刑期間，蘇軾的詩詞他讀了很多遍，未來，他打算重操舊業，寫一部關於蘇軾生平的連續劇。

計劃中的「高牆圖書館」

經前期策劃，去年2月，「千人閱讀計劃」在延慶監獄推動，鼓勵罪犯多讀書，學習文化知識、開闊視野。「罪犯有購書的需求，但因交易不方便，審批周期長，我們又想到給他們提供好的書籍來讀。」根據民警們查詢、走訪後列出的書單，延慶監獄去年購入1000餘冊書籍，在各監區輪流傳看。

雖然感興趣的領域不同，讀書類型也有異，但慢慢的，閱讀成為很多服刑人員的生活習慣。據介紹，除了讀書，監獄還時常舉辦與讀書相關的競賽活動激勵他們多讀書，讀好書。

一年來，這場閱讀行動使服刑人員靜下心，學會包容、接納和平靜的生活。蘭天翔說，未來，監獄每年都將更新千冊圖書。此外，今年延慶監獄將建一座「高牆圖書館」，圖書館建成後，每位服刑人員都有機會到圖書館借書看書。

「在監獄服刑，煎熬十年和讀書十年的時間一樣，但效果肯定不同。」蘭天翔說，「希望服刑人員能將生活色彩融入服刑改造中，即便高牆裡的時日還長，儘可能過得豐富多彩。」

采寫/新京報記者 李禹潼

圖片/新京報記者 王貴彬 攝

編輯：艾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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