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賞!黃賓虹「寫」出來的花鳥
對於黃賓虹本人來說,
他可能無意作為花鳥畫家。
相對山水而言,
花鳥畢竟只是一種趣味。
古之畫人,
凡山水大家皆能花鳥而出手不俗,
花鳥畫家作山水未必出色。
黃賓虹以山而著名,但他的花鳥畫並不差於他的山水畫。可以這麼說,黃賓虹的花鳥畫一直掩罩在他的山水畫和齊白石的花鳥之下。
可能由於我們善良而中庸的文化心態,花鳥畫的這塊「金牌」因此頒給了齊白石。
對於黃賓虹本人來說,他可能無意作為花鳥畫家。相對山水而言,花鳥畢竟只是一種趣味。古之畫人,凡山水大家皆能花鳥而出手不俗,花鳥畫家作山水未必出色。前者若吳鎮、趙子昂、沈周、陳道復,後者若華新羅、任伯年、吳昌碩。
作為一位山水畫家,黃賓虹將傳統筆墨推到了極致。
黃賓虹的花鳥畫之所以豐富而蘊藉,無疑得力於他的筆墨之精深。
黃賓虹確實有心於花鳥畫的「復古革命」,具體而言,清末之畫壇,花鳥畫自揚州諸怪而海派,日落「市井與江湖」(黃賓虹語)。
空洞而繁縟的審美時流中,黃賓虹感到花鳥畫和山水畫一樣正在日益衰落。而他以「人棄我取」的獨特眼光,注意到了這一現象的根本所在。「道咸同光畫,惟文人閨秀,謹守前哲矩騶,尚有筆墨真實可尋……不致與市井江湖惡俗謬跡混淆。」(與顧飛書)。所謂「文人閨秀」,皆寫心境,不至迎合而落「市井江湖」。
黃賓虹可能也看到了畫家的「職業化」導致藝術品格無形的困境。這正是黃賓虹多次對揚州畫界「抨擊」的緣起。同時,讓黃賓虹懷有特別敬意的卻是揚州的陳若木。這是一位在揚州有盛名而後潦倒的「狂疾」畫家。
曾在揚州某藏家處,見過他的人物、花鳥冊,人物學陳老蓮。眾所周知,老蓮人物細筆為多,但陳若木反其道而行之,粗筆中鋒,酣暢圓轉,大氣磅礴。花鳥中添蟲草,大都雙鉤出之,看似粗,實則細,有一股蘊藉之趣,與時史格格不入,他可謂是出產「八怪」之地的一個異數,故黃賓虹稱其畫「沉著古厚、力追宋元」,「雙鉤花卉極合古法」,從這兩句評論中可以看出黃賓虹以為揚州畫派的衰落正是離「古法」愈來愈遠。
黃賓虹與顧飛書稱「道、咸畫學復興,墨法始備,勝於明賢」並舉翁松禪、包慎伯、胡石查、吳平齋、趙之謙、陳若木,稱其「山水及雙鉤花卉,超越前人,而畫傳鮮言」。
黃在《古畫微》中,涉及揚州畫界,亦僅推陳若木一人。黃賓虹以上所提諸家,皆當時金石學興盛時之重要人物,且不論翁松禪、包慎伯他們的人品及政治見解如何。翁最喜他的同鄉王石谷畫,收藏既多,沉浸益深,日久便好作山水,以書法出之,厚拙頗似王麓台。包慎伯山水不多見,他以花卉擅長,下筆恣肆,且凝重有金石味,這與他們倡導金石之學有關。「深明畫旨」,力避時弊,得前賢之「沉著古厚」。
流連宋元意趣,亦是新安之傳統。明宣德間常州孫隆,任新安太守。好作花鳥蟲草,承宣和之遺緒,得徐崇嗣、趙昌之沒骨法,以彩色渲染,捕風捉影,活潑潑地,勾勒如斫,逸筆草草,生機無窮。其傳世之作以新安為多,故黃賓虹所寫花鳥,多與之暗合,索其淵源,定有前緣。
賓虹甚少作花鳥,因為明季及揚州畫家之習氣主要失之草率,有人稱「這是他的一種策略」,吳昌碩、蒲作英乃至齊白石莫不有因為過於草率應酬而近「習氣」。
「以點染寫花,含剛健於婀娜」,這是黃的題畫句,論其花鳥倒能頗為到位的。剛健婀娜,是其用筆之道,所謂「柔內含剛,虛中運實」。舒和遒勁而非一味雄強,稚拙中有朴茂之味,是其有別時人之處。「點染寫花」是黃賓虹花鳥畫「探索」的一個重要點。鉤花點葉,以點染之法著色,頗有「積(漬)墨」之美,古艷、豐富,平中見厚,厚而不失雅逸,一去前人塗抹習氣。
賓翁傳世花鳥草蟲,大致分為兩類,一種「鉤古」,一為「寫生」,罕有所謂「創作」。因此,世人也便不以花鳥畫家目之。所謂「鉤古」,正是他的一個習慣,每每獲見古人「粉本」,便信手鉤其大意。以寫意意趣表現宋元精神,雖不合時尚,但不失古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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