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現存最早的營業書目談起

比較具有營業書目的功能，相當於近代出版社編印的出版目錄，則首推清朝著名藏書家黃丕烈於道光五年（1825）元月十七日，在蘇州玄妙觀西開的滂喜園書籍鋪。他按出版時間為序，為自己刻印書籍編成《士禮居刊行書目》。

商務印書館寄售部職工黃步香，乃於那一年十月二十六日創立「作者書社」。公司設在福州路271號至273號；位居當時上海的出版中心。其營業宗旨是不自己出版書籍，而專門推銷著譯人自己出版的書，或代辦印刷工作，收取代印代售手續費，延續過去商務、中華「承印寄售辦法」的精神。

書痴閑話

營業書目是一份寶貴的出版史料

我國現存最早、有實物為證的營業書目，出現在明朝正德年間，汪諒在北京開設的金台書鋪，在其刻印的《文選注》的目錄後面，附有一篇目錄：金台書鋪汪諒，見居正陽門內西第一巡警更鋪對門。今將所刻古書目錄列於左，及家藏今古書籍，不能悉載，願市者覽焉：翻刻司馬遷正義解注史記一部翻刻梁昭明解注文選一部翻刻黃鶴解注杜詩一部，全集翻刻千家注蘇詩一部翻刻解注唐音一部翻刻玉機微義一部，系醫書翻刻武經直解一部，劉寅進士注俱宋元板重刻名賢叢話詩林廣記一部重刻韓詩外傳一部，十卷，韓嬰集重刻潛夫論，漢王符撰，一部重刻太古遺音大全一部重刻臞仙神奇秘譜一部重刻師對押韻一部重刻孝經註疏一冊俱古板嘉靖元年（1522）十二月望日，金台汪諒古板校正新刊比較具有營業書目的功能，相當於近代出版社編印的出版目錄，則首推清朝著名藏書家黃丕烈於道光五年（1825）元月十七日，在蘇州玄妙觀西開的滂喜園書籍鋪。他按出版時間為序，為自己刻印書籍編成的《士禮居刊行書目》，著錄內容有書名、冊數、書價、刊年四項：《國語》五冊，一兩二錢，庚申（1800）《汲古閣書目》一冊，八分，庚申《國策》九冊，二兩，癸亥（1803）……總共列了十九種書籍。

並且在書目前有「書價制錢七折」六字，後有「滂喜園黃家書籍鋪」、「蘇州圓妙觀察院場」。這家書籍鋪雖然是黃氏去世那一年，為長孫美鎏習業，除了賣自己刻的書外，還不得不將藏書拿出來賣，可謂是無可奈何之舉，卻為後世營業書目留下一份寶貴的出版史料。

上海棋盤街商務印書館書目第一張

線裝古籍的營業書目直到晚清，往往都是附刻在書上，沒有單張或成冊的營業書目。一直到了光緒三年（1877）申報館的《申報館書目》，隔兩年的《續書目》，與同年《湖北官書處書目》等，以書冊的形式出現；以及同一時期掃葉山房、同文書局與廣智書局等，都印有單張的形式；才逐漸形成近代出版社編印的營業書目。

而堪稱近代中國新式出版業龍頭的商務印書館，除了已知於光緒三十二年（1906）編印的《商務印書館出版教科書書目》一冊外，筆者還在冷攤淘到單張的《上海棋盤街商務印書館書目第一張》。

全張比對開略大，正反兩面都印。四周有框，共分三欄。標題橫排在框外，正反兩面都印。正面框外右邊印有：各省分館：北京琉璃廠，天津金華街，奉天鼓樓北，濟南西門大街，太原東羊市街，開封西大街，成都青石橋，重慶白象街，瀘州鈕子街。左邊框外：各省分館：敘州學院街，長沙黃道街，常德長清街，漢口黃陂街，南昌磨子巷口，杭州清河坊，福州南大街，廣州雙門底，湖州軍廳巷。背面右邊框外：本館兼售印書機器、銅模、鉛字、銅版、鉛版、各種紙張、五色墨油，一應全備，精美合用。左邊框外：代印中西書籍、圖畫、鈔票、股票、章程、文憑、名片、仿單、月份牌等，繪圖精巧，裝訂結實。

正面框內印有：己酉年（1909）七月十五日改訂，並且在背面第三欄結束，印有：另有政法、哲學、地圖、雜記、小說，及各種參考書，排入第二張目錄中。可見原來至少有兩張，遺憾的是，筆者僅淘到第一張。

與宣統元年十月改訂八版的《商務印書館書目提要》的書目、分類皆相仿，可見都是同一時期的營業書目。雖然以活頁方式存在的書目不容易保存，但是以書冊形式存在的《商務印書館書目提要》有書籍內容提要，更加具有出版史料的價值。

從1906年-1909年的目錄看出版痕迹

從商務印書館這些營業書目的內容，可知自從光緒二十九年（1903）十一月二十六日，張之洞等奏進學堂章程，即所謂《奏定學堂章程》的頒布，並著京師及各省次地第推行；以及光緒三十一年七月，袁世凱、張之洞奏請立停科舉，以興學校，諭即自丙午科（1906年）為始，所有鄉會試，及各省歲科考試一律停止。並且自1906年開始，學部第一次審查初等小學教科書，共計一百零六冊，民營八十五冊，佔全體五分之四，而其中五十四本為商務印書館出版。由此可見，清末教科書與新式出版業的重心，已由政府和教會轉至民營。

正好此時，張元濟於1902年辭去南洋公學校的工作，加入商務印書館，擔任編譯所所長。張氏招攬了一批新舊文人，如蔣維喬、夏曾佑、高夢旦、杜亞泉與顏惠慶等。他們組成了編譯所的班底，共設國文、理化、英文三部，開始編寫適合新式學堂使用的教科書。

第一冊《最新國文教科書》於1904年末投入市場，幾個月內銷售了十萬多冊。

他們還為即將出版的初小教科書和八冊高小教科書大做廣告。兩年後，他們完成了該系列的各冊讀本，並且每冊都配有教師參考書，還附有合適的學生練習，可謂設想周到；所以取代了當時由文明、廣智書局的教科書。而且在1906年，商務印書館登記成為符合公司法規範的「股份有限公司」，正式走入現代出版業的道路了。因此從這批1906年到1909年的目錄，可以看出它當時成長茁壯的痕迹。

實踐與理想結合的「作者書社」

到了上世紀30年代，商務印書館不論規模、資本、營業額及出版品數量皆長期居冠，遙遙領先其他同業。特別是它的「每日新書」廣告，印在《申報》、《新聞報》頭版報名之下，可謂是出版史上很有氣派的創舉。

此外，中華書局、正中書局、開明書店、良友圖書公司與文化生活出版社也都很重視廣告。所以當時出版社編印的營業書目，例如：商務、中華等，幾乎每年都會印行。

但是自從1932年一月二十八日，日本轟炸上海，製造淞滬戰事，將商務印書館位於閘北的四個印刷廠、字模製造部、油墨生產部、倉庫、職工宿舍樓、東方圖書館與編譯所都炸毀，造成當時中國出版業的重創。

從此以後，商務和中華接連取消「承印寄售辦法」。於是商務印書館寄售部職工黃步香，乃於那一年十月二十六日創立「作者書社」。

公司設在福州路271號至273號；位居當時上海的出版中心。其營業宗旨是不自己出版書籍，而專門推銷著譯人自己出版的書，或代辦印刷工作，收取代印代售手續費，延續過去商務、中華「承印寄售辦法」的精神。

從其《作者書社創辦緣起》，便可知其企圖：凡以前內容精深之著作，賴著名書局之承受寄售，藉其規模信用分局林立，同行客戶遍布全國之力，銷行尚利者，近亦驟增困難。是私家著作急需一適當之代售書店，迫切自不待言。敝社鑒於歐美各國均有寄售書店，在美如AmericanNewsCo.，在英如SimpkinMarshall，HamiltonandKentCo.在日如丸善株式會社，專代著作者推銷，因是學術賴以流通，著作者讀書界雙方都感利便。

由此觀之，可見其具有企業與文化、實踐與理想的結合，值得時下圖書流通業者借鏡。

創立之初，於隔年二月九日初次在當時三大報紙《申報》、《新聞報》、《時事新報》的頭版，刊登聯合廣告，並在每年春秋兩季開學時固定刊登。平時作家或出版界願意參加者，也可參照聯合廣告刊例，隨時辦理刊登。同時每月印行活頁目錄，隨時印單頁分贈，讀者可隨時補入，成為永久新穎的目錄。每屆年終，再將本年份新書匯總印行單頁目錄，讀者收到此總目錄後，可將「每月新書目錄」取消，另將單頁總目錄挨頁碼次序補入。

筆者手上這部活頁目錄合訂本，三十二開，內文298頁。封面中央橫排「作者書社目錄」，左邊有直排「全國惟一專門寄售書店」。

內文前有通信購書簡章、創辦緣起、寄售章程、例言與圖書目錄總目等，共佔二十頁。目錄共分十大類：（一）總類、（二）哲學、（三）宗教、（四）社會科學、（五）語文學、（六）自然科學、（七）應用技術、（八）藝術、（九）文學、（十）史地，各類更分細目若干，略采王雲五氏中外圖書統一分類法。並特別增加兩類：「蘇俄研究」，「日本研究；中日問題」，以符合當時知識界關注的焦點。

由於本目錄以刊載書市不易購到的圖書居多，往往可以有意外的發現，例如：南社成員、鴛鴦蝴蝶派作家陳蝶仙，以天虛我生筆名撰寫的哲學著作《大學新講》，章衣萍著《修辭學講話》，施蟄存著的外國作家傳記《魏琪爾》等。值得有史料考據癖者，當作參考書備用。

此外，還搜集全國較有價值的定期刊物，按各刊物的性質，分類刊載於本目錄十大類各類之後，再將全部刊物名稱，合刊於史地類之後。

本目錄書名後，均載有下列各項，並酌量情形，對於內容加以說明，類似書目提要的功能：（一）著者、（二）裝訂、（三）版式、（四）冊數、（五）定價。可惜缺少出版時間這一項，致使其史料價值減半，十分可惜！

雖然這種服務政府機關、學術團體出版物，以及私家著作物委託的專門寄售書店，以網路書店的功能應該可以辦到，但是目前似乎還沒有兩岸的業者，往此一領域發展。假如能夠有業者參與，並且形成規模，那將是一件功德無量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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