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系列：上官婉兒到底是誰的女人？

李大嘴 大嘴讀史

——史料摘譯——

原文：

婉兒勸帝侈大書館，增學士員，引大臣名儒充選。數賜宴賦詩，群臣賡和，婉兒常代帝及後、長寧安樂二主，眾篇並作，而采麗益新。又差第群臣所賦，賜金爵，故朝廷靡然成風。——《新唐書·列傳第一》

譯文：

上官婉兒勸說李顯擴大昭文館規模，增加學士的數量，廣召當朝大臣名家。多次賜宴遊樂，賦詩唱和，每次都同時代替李顯和韋皇后以及長寧、安樂兩位公主，數首並作，詩句優美，時人大多傳誦唱和。對大臣所作之詩，李顯又令她進行評定，名列第一者，常賞賜金爵。因此，朝廷內外，吟詩作賦，靡然成風。

一

不管是美女、才女還是欲女，首先要解決的一個問題是：上官婉兒究竟是誰的女人？

答案A：唐中宗李顯的女人。《新唐書》、《舊唐書》都是這麼寫的，后妃傳中上官婉兒排在韋後的後面，稱為上官昭容。

答案B：武則天的女人。武則天是不是男女通吃，尚待考證。

其實這兩個答案都不全面。

標準答案是：上官婉兒起先是唐高宗李治的女人，後來是唐中宗李顯的女人。

震驚嗎？其實沒啥，武則天不也先是唐太宗李世民的女人，後來又成為唐高宗李治的女人嗎？父死子繼是老李家的優秀傳統。後來李隆基又把這一傳統豐富發展：把兒子的女人變成自己的女人。「臟唐亂漢」是有論據支撐的。

好吧，答案B是無厘頭，答案A一直以來是正確的，直到2013年，陝西發現了上官婉兒的墓葬，其中有一篇刻在石頭上的墓志銘，才讓真相大白。這篇長達982字的墓志銘上說，上官婉兒13歲被封為才人，她13歲的時候，是儀鳳元年，而「儀鳳」是唐高宗李治的年號。後來李顯即位，她又升級為昭容。

二

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我們從頭說起。

上官是一個歷史悠久的大姓。上官婉兒家族的祖先出自五帝之一的顓頊高陽氏，到了戰國時代，因為在楚國擔任上官大夫而得姓。而當時獲封上官大夫的人，正是楚懷王的兒子子蘭，也就是誣陷屈原的那個人。所以可以這麼理解，要是沒有上官家族，我們現在就有可能沒有端午節，呵呵。

上官婉兒是唐高宗時宰相上官儀的孫女，上官儀因為替李治起草廢黜武則天的詔書，而被反攻倒算的武則天所殺，這也算是文字獄吧。

這一年剛剛出生的上官婉兒與母親鄭氏被發配到掖廷去做女奴，嬰兒自然沒辦法幹活，所以鄭氏在勞動改造之餘還打起精神努力培養女兒，在這樣的惡劣環境下，上官婉兒居然熟讀詩書，不僅能吟詩著文，而且對官場的事情門清，這其中上官婉兒的聰明是一方面，鄭氏全面的教育功底更加重要。

三

是金子總會發光的。

在一次突如其來的召見中，武則天當場出題考較上官婉兒，上官婉兒小宇宙爆發，好像事先知道考題一樣，文思如泉湧，一會兒就交卷了，而且文意通暢，詞藻華麗。武則天看了之後很是高興，從奴隸一躍而成武則天的貼身機要秘書，主要負責詔書的寫作推送。

所以人們猜測，才人也好，昭容也罷，不過是一個名份，都負責寫聖旨了，還是一個奴隸的身份，實在說不過去。再說皇帝很忙，多她一個不多，少她一個不少，只是一個名分罷了。

這個秘書，上官婉兒一做就是27年。27年中，她和自己的殺祖仇人關係處理得不錯，後來還負責瀏覽百官上奏的報告，並給出處理意見。她的權力越來越大，影響也越來越大，人們稱她為「巾幗宰相」，即使在李顯復辟之後，她仍然以皇妃的身份繼續著自己的秘書工作。

四

伴君如伴虎，此言不虛。

有一次，上官婉兒因為違背了武則天的意思，差一點被判死刑，好在武則天愛惜她的才華放了她一馬，只是處以黥面，在她臉上刻了個圖章。

美女臉上刻圖章，自然有損顏值，上官婉兒因形力導，把額頭上的傷疤點上胭脂，更添嫵媚，成了眾人爭先效仿的紅梅妝。

段成式在《酉陽雜俎》說：「今婦人面飾用花子，起自上官昭容，所制以掩黥跡。」更有趣的是古代色情小說《控鶴監秘記》中所描述的：上官婉兒是因為和張昌宗調情而令武則天狂吃飛醋，怒道：「汝敢近我禁臠，罪當處死。」虧得張昌宗替她求情，才免了死罪，只是留下了傷疤。

傷疤怎麼來的說不清了，但紅梅妝確有其事。這個和劉裕的女兒壽陽公主的梅花妝異曲同工。

五

公元705年，武則天被迫退位，李顯復辟。

上官婉兒深得李顯、韋皇后的信任，升級為昭容，仍然繼續機要秘書的職責，專掌起草詔令。爺爺的案子也平反了，上官儀追贈了一系列頭銜，媽媽鄭氏也被封為沛國夫人。

武則天的存在，對上官婉兒來說，就是一種壓力。如今，這種令人窒息的壓力沒了，上官婉兒很有一種如魚得水的感覺。

上官婉兒和韋皇后、安樂公主這對權力母女關係很好，上官婉兒多次勸說韋皇后向武則天同志學習，點燃了韋皇后熊熊的權力慾望。

她還把自己的相好武三思介紹給了韋皇后，武三思遊走在韋皇后、上官婉兒之間，應付自如，借勢貶殺了「五王」，把擁李派的五大支柱拆了個乾乾淨淨。

六

武家的勢力日長夜大，激怒了太子李重俊，這江山歸根到底是我的，怎麼可以讓你們這樣折騰？

公元707年，李重俊發動兵變，殺掉了上官婉兒和韋皇后的共同情人武三思，又殺掉了韋皇后和安樂公主共同的情人武崇訓，接著帶兵搜捕上官婉兒。

上官婉兒急忙逃到李顯和韋皇后身邊，說：「太子殺完我，就該殺你們了。」李顯和韋皇后帶著上官婉兒和安樂公主登上玄武門躲避兵鋒，最終的結果是太子李重俊兵敗被殺。

七

史書上說上官婉兒是韋皇后專權的推動者，和韋皇后以及安樂公主是穿一條褲子的。可是那篇墓志銘又說，上官婉兒曾四次向李顯進諫，反對立安樂公主為皇太女，從檢舉揭發，到辭官不做，再到削髮為尼，最終喝毒藥以死相諫。經過太醫緊急救治，才得以保命。

到底是怎麼回事呢？是上官婉兒身在曹營心在漢？還是她自己覬覦皇位？誰也說不清了。

八

上官婉兒先是靠著武則天，接著又把韋皇后頂在前面，後來又又依附勢力日盛的太平公主，在各個政治勢力之間遊刃有餘。

但善泳者溺於水，玩火者必自焚。

李顯突然駕崩僅僅一個月，李旦的兒子李隆基發動兵變，殺死韋皇后、安樂公主及所有韋氏一黨。

在皇宮的廣場上，上官婉兒拿出她和太平公主一起擬定的遺詔，試圖證明自己是站在姓李的這邊的，但李隆基還是殺掉了上官婉兒。

九

上官婉兒這樣一個集美貌和智慧於一身的女子，在正史上基本以負面描述為主，奉承權貴、淫亂宮闈、操縱政治、控制朝綱，等等等等。唯一的亮點恐怕就是她的文才了。

上官婉兒在詩歌方面繼承和發展了祖父上官儀的文風，重視詩的形式技巧，對聲辭之美較為看重，以「綺錯婉媚」為特點的「上官體」成為上流社會的創作主流。近代文藝理論家謝無量稱「律詩之成，上官祖孫功尤多也」。

上官婉兒還酷愛藏書，曾藏書萬餘卷，所藏之書都用香薰過。百年之後，其書流落民間，依然芳香撲鼻，而且沒有蟲蛀的痕迹。

總覺得，一個喜歡讀書的人壞不到哪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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