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要為能那樣死去而努力生活啊」

大多數人在初面死亡的時候，都是無措的。看上去不像這種人的荒木經惟，恰恰也是如此的。

父親和陽子去世的時候，他都未能留下照片，不僅僅是害怕和想要逃避因疾病而衰老的臉。但等到母親去世的時候，他的照片中，母親從容得如同睡去。

荒木經惟：「所謂攝影，就是人生。對於生與死的愛，那就是攝影。」

「下面對你說的，是我通過寫真感受到的東西，就是此時此刻我真實的感受。」

荒木經惟 為母親拍攝的 遺像

聽你這個醉漢說話有什麼意思啊。你們不是露出這麼一副表情了嗎？

我也活不了幾年了，所以， 請耐心聽我說吧， 哈哈哈。

父親是住了很長時間的醫院之後去世了。至今對這件事我還感到很愧疚。

因為，我在父親住院期間，一次也沒有去看望過他。

一方面是我不想看到父親因為得病而衰老的臉，而且自認為父親恐怕也不想讓我看到自己變得憔悴的容顏吧。我要是得病了，也會這麼想的，都是男人，覺得這種心情應該是相通的。

可是，後來聽說父親問過：「小經怎麼不來呀。」

我深受打擊。直到現在還特別後悔。直到我自己因為癌症住了院，才明白雖然不希望某個人來，但是那個人真的不來的話，就會感到寂寞，這樣很微妙的心情。可我那時候不懂得這些。

儘管我給陽子拍了那麼多面孔，她住院期間卻一張也沒有給她拍。

面對別人的面孔，同時也是在面對自己，因此，可能是由於我感到害怕吧。害怕看到映在對方的面孔里的自己頹唐的面孔。

寫真這東西，具有讓對象產生半死，或是昏過去，或是假死般的感覺。彷彿是通過咔的一聲按快門的聲音，人才蘇醒過來一般，我是懷著這樣的心情拍攝的。就是說，請被拍攝者死過去一次。

平靜而安寧的死，能夠以最好的面孔離開人世吧。所以，必須要為能那樣死去而努力生活。

文章節選自《表情不錯的人》一書，楚塵文化出品。

《表情不錯的人》

作 者：荒木經惟

譯 者：竺家榮

出版社：中信出版社/ 楚塵文化

出版年：2016年6月

編輯 | 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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