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艇首殺：阿根廷海軍「貝爾格拉諾將軍」號巡洋艦戰沉記

原創 崎峻文化 崎峻軍史周刊

核動力潛艇是海戰史上繼風帆戰艦、鐵甲艦、常規潛艇、航空母艦之後最具有影響力的海軍艦船，給海戰形式乃至軍事戰略都帶來了極為深刻的變革。在二戰結束後，核動力潛艇成為海軍強國確立海權優勢的重要基石。核動力攻擊潛艇以高度的隱蔽性、持久的續航力和強悍的攻擊力令包括航空母艦在內的各類水面艦艇忌憚三分，而配備潛射彈道導彈的戰略核潛艇更是確保大國全球地位和戰略利益的國之重器。然而，自1957年美國「鸚鵡螺」號核潛艇試航以來，在60年間各國海軍核潛艇鮮有實戰經歷，其成功擊毀目標的記錄僅有一例，那就是在1982年英阿馬島戰爭中，英國海軍「征服者」號核潛艇（HMS Conqueror）擊沉了阿根廷海軍「貝爾格拉諾將軍」號巡洋艦（General Belgrano）。

功勛名艦

「貝爾格拉諾將軍」號是20世紀50年代至80年代阿根廷海軍的主力戰艦之一，但它並不是阿根廷建造的，而是來自美國，其前身是二戰前夕美國海軍建造的7艘布魯克林級輕巡洋艦（Brooklyn class）中的「鳳凰城」號（Phoenix，CL-46），而且是一艘經歷了太平洋戰爭全程的功勛戰艦。

■ 服役初期的「鳳凰城」號輕巡洋艦，攝於1939年，該艦為布魯克林級的四號艦。

「鳳凰城」號於1935年4月15日在紐約造船廠鋪下龍骨，1938年3月13日下水，之後進入費城海軍船廠舾裝，於同年10月3日服役，其艦名源自亞利桑那州首府鳳凰城。布魯克林級輕巡洋艦是20世紀30年代中期美國海軍為了對抗日本海軍最上級輕巡洋艦而設計建造的，「菲尼克斯」號是該級的四號艦，標準排水量9924噸，滿載排水量12403噸，艦長185米，艦寬19米，最大吃水7.3米，裝備8座鍋爐和4台蒸汽輪機，輸出功率達10萬馬力，最高航速32.5節。「菲尼克斯」號的主炮為5座三聯裝152毫米艦炮，與最上級一道成為當時主炮數量最多的輕巡洋艦，此外還有8門127毫米高射炮，舷側主裝甲帶最大厚度為127毫米，炮塔裝甲最大厚度為152毫米，該艦還安裝了2座彈射器，可搭載4架水上飛機，其作戰能力相當強大。

「鳳凰城」號服役後加入美國海軍太平洋艦隊，以夏威夷珍珠港為母港。當太平洋戰爭於1941年12月7日以日本海軍艦載機群奇襲珍珠港而揭幕時，「鳳凰城」號正好處在戰爭舞台的中央，當時它錨泊在福特島東北方的泊位上，在發現日軍飛機後該艦迅速開火還擊，同時砍斷錨鏈向港外撤退，在日軍飛機的猛烈空襲下居然毫髮無損。

■ 1941年12月7日珍珠港遇襲後「鳳凰城」號在港內的留影，背景中的漫天濃煙來自於被日機擊沉的「西弗吉尼亞」和「亞利桑那」號戰列艦。

從1941年底開始，「鳳凰城」號就奔波於第一線，在戰爭的第一個年頭中主要在太平洋及印度洋海域執行護航任務。1942年底，「鳳凰城」號被派往西南太平洋戰區，加入第44特混艦隊，在新幾內亞海域作戰。1943年夏季，在費城海軍船廠完成大修後，「鳳凰城」號重返南太平洋前線，成為美軍第7艦隊的一員，參與了新幾內亞戰區的一系列兩棲登陸作戰，執行了大量對岸火力支援任務，並擔任過麥克阿瑟將軍的旗艦。

■ 1944年2月28日，盟軍西南太平洋戰區司令麥克阿瑟將軍（中）站在「鳳凰城」號的一座四聯裝40毫米高射炮前，觀看對洛斯尼格羅斯島的炮擊行動，他左側是第7艦隊司令金凱德將軍。

1944年10月，「鳳凰城」號投入萊特島登陸戰役，並參加了著名的蘇里高夜戰，與友艦合作擊沉了日軍「山城」號戰列艦。此後，「鳳凰城」號參與了解放菲律賓的一系列戰役行動，在萊特島、棉蘭老島和呂宋島近海經歷了激烈的戰鬥，尤其是見識了日軍神風特攻隊的瘋狂。在1944年12月的一次空襲中，一架日軍自殺飛機差點撞中了「鳳凰城」號，幸運的是在距離該艦僅100米處被40毫米高射炮擊落。「鳳凰城」號在二戰中最後的作戰行動是在婆羅洲近海掩護掃雷行動。

■ 描繪1944年10月25日蘇里高海峽夜戰的繪畫，日軍艦隊在林立的水柱中駛向毀滅的終點。這場海戰是「鳳凰城」號征戰生涯的頂點。

在太平洋戰爭期間，「鳳凰城」號一直運氣不錯，沒有遭受過大的損傷，贏得了11枚戰役之星，於1946年2月轉入預備役，同年7月宣布退役，在封存數年後於1951年4月被出售給阿根廷。

馬島風雲

1951年，阿根廷海軍耗資780萬美元購入了「鳳凰城」號及其姊妹艦「博伊西」號（Boise，CL-47），前者最初被命名為「十月十七日」號（17 de Octubre），後於1955年更名為「貝爾格拉諾將軍」號，以紀念阿根廷獨立戰爭的英雄曼努埃爾·貝爾格拉諾將軍（Manuel Belgrano）；後者被命名為「獨立日」號（Nueve de Julio）。上述兩艘巡洋艦與從荷蘭購入的「五月二十五日」號航母（Veinticinco de Mayo，原為英國海軍「莊嚴」號，後出售於荷蘭改名為「卡雷爾·多爾曼」號）共同構成阿根廷海軍的三大主力。

■ 1951年，退役的「鳳凰城」號被出售給阿根廷海軍，先後命名為「十月十七日」號和「貝爾格拉諾將軍」號，在此後三十多年間該艦一直是阿根廷海軍的主力。

「獨立日」號於1978年退役解體，而「貝爾格拉諾將軍」號繼續服役至80年代初。在阿根廷海軍服役的30多年中，「貝爾格拉諾將軍」號僅接受過兩次現代化改裝，撤裝了已經過時的水上飛機，加裝了直升機甲板，可以搭載2架直升飛機，並在1968年在艦體中部上層建築兩側加裝了2座英制「海貓」防空導彈發射裝置。由於資金有限，該艦的武備、動力裝置及電子設備還基本保持二戰結束時的原裝狀態。

■ 1982年馬島戰爭期間「貝爾格拉諾將軍」號的側視圖，在艦體中部安裝了「海貓」防空導彈，在艦尾搭載2架直升機，這是該艦當時僅有的現代化武器裝備。

20世紀80年代初，以萊奧波爾多·加爾鐵里總統（Leopoldo Galtieri）為首的阿根廷軍政府遭遇嚴重的經濟、政治危機。為了轉移國內矛盾，軍政府打起了與英國久有爭議的馬爾維納斯群島（Malvinas Islands，英國稱福克蘭群島，Falkland Islands）的主意，於1982年4月2日派兵登島，實施軍事佔領，由此製造了馬島危機。雖然自二戰結束後，英國已經持續衰落，但日不落帝國的血性和傲氣猶存。在受到阿根廷的挑釁後，以瑪格麗特·撒切爾首相（Margaret Thatcher）為首的英國政府迅速做出武力收復馬島的決定，皇家海軍隨即動員了所有可以使用的艦艇組成特遣艦隊。

■ 1982年馬島戰爭交戰雙方的統帥：阿根廷總統加爾鐵里（左）和英國首相撒切爾夫人（右）。

「征服者」號核潛艇於4月4日先行開赴南大西洋，次日以「競技神」（HMS Hermes）、「無敵」號航母（HMS Invincible）為核心的遠征艦隊從朴茨茅斯（Portsmouth）啟航，駛向馬島，並在途中與更多的艦船匯合，組成一支數量多達127艘的龐大艦隊，包括43艘戰艦、22艘輔助艦船和62艘貨船，充分展示了皇家海軍優良的戰備水平。

4月13日，英國宣布馬島周邊200海里範圍為禁航區（Maritime Exclusion Zone），任何阿根廷海軍的戰艦或輔助船進入該區域都將遭到攻擊。4月23日，英國政府通過瑞士駐布宜諾斯艾利斯大使向阿根廷方面傳遞了一條信息，任何被視為威脅的阿根廷艦船或飛機都將受到攻擊。值得注意的是，這一警告並未限定區域，但阿根廷人沒有充分注意到這一點。4月30日，英國方面又將禁航區升級為全禁區（Total Exclusion Zone），任何國家的艦船或飛機在進入該區域後都將遭到不予警告的攻擊，等同於將馬島周邊宣布為戰區，但這一做法侵犯了中立國的自由航行權，其合法性一直存在爭議。

■ 阿根廷海軍「五月二十五日」號航空母艦，攝於1978年至1980年間。該艦原為英國海軍「莊嚴」號航母，1944年服役，1948年轉售於荷蘭，改名為「卡雷爾·多爾曼」號，1968年又出售給阿根廷。

英國人的強硬態度讓阿根廷人猝不及防，只能匆忙備戰。阿根廷海軍編成三支水面艦隊開赴馬島周邊水域，「五月二十五日」號航母和2艘攜帶「飛魚」反艦導彈的英制42型驅逐艦組成79.1編隊，3艘同樣裝備「飛魚」導彈的德拉蒙德級護衛艦（Drummond class）組成79.4編隊，上述兩支編隊在馬島以北海域巡弋；「貝爾格拉諾將軍」號和「波迦德」（Bouchard）、「彼德拉武埃納」號驅逐艦（Piedrabuena）組成79.3編隊，前往馬島以南海域巡航。三支阿根廷艦隊均在200海里禁區邊緣徘徊，對進入馬島海域的英國特遣艦隊形成南北夾擊之勢。

■ 1982年4月阿根廷艦隊在馬島周邊海域的部署。

核艇絕殺

79.3編隊於4月26日駛離阿根廷南部的烏斯懷亞海軍基地（Ushuaia），開赴戰區。伴隨「貝爾格拉諾將軍」號出航的2艘驅逐艦與它系出同源，均為從美國購進的艾倫·M·薩姆納級驅逐艦（Allen M. Sumner class），也屬於二戰舊艦。相比戰區北面的兩個編隊，79.3編隊沒有裝備現代化的反艦導彈，其主要武器依然是艦炮，進攻能力相當有限。4月29日，79.3編隊抵達馬島以南200海里的布爾德伍德淺灘（Burdwood Bank），沿著禁區邊緣巡邏，於次日被早已在此守候的「征服者」號潛艇發現，並在隨後三天內始終處於英軍潛艇的監視下，而反潛能力薄弱的阿根廷艦艇對於水下的威脅一無所知。

「征服者」號屬於丘吉爾級攻擊核潛艇（Churchill class），於1971年11月建成服役，水下排水量4900噸，長86.9米，寬10.1米，吃水8.2米，裝有一座核反應堆，單軸推進，水下航速28節，在艇首裝備6具533毫米魚雷發射管，時任艇長為克里斯·里福德-布朗海軍中校（Chris Wreford-Brown）。

■ 英國海軍「征服者」號核動力攻擊潛艇，屬於丘吉爾級，於1971年建成服役，是迄今為止唯一在戰鬥中擊沉敵艦的核潛艇。

■ 英國海軍「征服者」號核潛艇的結構剖視圖，該艇艇首裝有6具533毫米魚雷發射管，水下最高航速28節。

■ 「征服者」號核潛艇艇長克里斯·里福德-布朗海軍中校（左）和他的一位部下在潛艇前留影，他於1965年加入英國皇家海軍。

由於阿根廷軍艦尚在禁區之外，「征服者」號不敢貿然攻擊，只能將情況上報，在前線指揮官和本土決策層之間引發了一場爭論。負責指揮英軍特遣艦隊航母戰鬥群的約翰·伍德沃德海軍少將（John Woodward）通過衛星偵察掌握了阿根廷艦隊的部署情況，認為阿軍試圖對英軍艦隊實施鉗形攻勢，而「貝爾格拉諾將軍」號就是這次攻勢的南翼，力主將其擊沉。但是，伍德沃德沒有指揮潛艇的權力，攻擊必須獲得倫敦的批准。英國政府內部對此存在猶豫和爭論，當時攻擊意味著戰爭全面擴大，而英阿之間還在通過第三方進行外交斡旋，一時難以決定。

5月1日，阿根廷海軍南大西洋戰區司令胡安·隆巴爾多海軍中將（Juan Lombardo）下令所有艦艇搜尋英軍特遣艦隊，並實施大規模攻擊。根據這項命令，「貝爾格拉諾將軍」號及其僚艦由馬島西南海域向東南海域運動。隆巴爾多的電令被英軍截獲破譯，撒切爾首相接到報告後在鄉間別墅與戰爭內閣的成員們進行了緊急磋商，認為「貝爾格拉諾將軍」號是一個明顯的威脅，決定將其擊沉，批准攻擊的指令於5月2日13時30分（阿根廷時間為2日凌晨）下達給「征服者」號。

在等待命令期間，「征服者」號一直密切注意阿軍79.3編隊的動向。「貝爾格拉諾將軍」號艦長赫克托爾·邦佐海軍上校（Héctor Bonzo）出於軍人的直覺，感到即便在禁區之外依然可能遭到攻擊，並於5月2日5時自行決定調轉航向向西航行，這一舉動後來被解讀為返航，而阿軍編隊轉向的情報直到攻擊發生後才被英軍高層獲悉。在天亮後，為了規避潛艇攻擊，邦佐艦長下令進行Z字航行，但這一舉措未能改變「貝爾格拉諾將軍」號的命運。

■ 阿根廷海軍「貝爾格拉諾將軍」號巡洋艦艦長赫克托爾·邦佐海軍上校。

5月2日馬島當地時間15時57分，「征服者」號佔據了「貝爾格拉諾將軍」號艦首左舷方向的攻擊位置。此時，布朗中校處於一個特殊的歷史時刻，他將成為第一位指揮核潛艇向目標開火的艇長。當時，「征服者」號攜帶了兩種魚雷，一種是Mk 8 mod 4型魚雷，另一種是Mk 24型「虎魚」自導魚雷。Mk 8型是一種1927年列裝的直航式熱動力魚雷，已經服役了半個多世紀，其後期改型的航速為41節，射程6400米，戰鬥部為365公斤混合高能炸藥。Mk 24型「虎魚」魚雷則是於1979年列裝的新型電動魚雷，最高航速35節，在高速狀態下的射程為13公里，低速狀態下為39公里，採用線導加聲自導的制導方式，裝填有340公斤混合炸藥。不過，「虎魚」魚雷可靠性不高，而且造價昂貴，布朗中校權衡之下決定使用Mk 8型魚雷實施攻擊，在1260米距離上射出3枚魚雷，其中2枚中的。

■ 二戰時期，一群英軍地勤人員在推動兩枚Mk 8型魚雷，背景中是一架「惠靈頓」轟炸機。Mk 8型魚雷於1927年裝備英國海軍，一直服役到1983年。

■ 一枚向公眾展示的Mk 24型「虎魚」自導魚雷，於1979年至2004年間服役於英國海軍。阿根廷方面最初宣稱「貝爾格拉諾將軍」號是被這種先進魚雷擊沉的。

一枚魚雷擊中了「貝爾格拉諾將軍」號艦首後方10～15米處，幾乎將艦首炸斷，但中雷位置處於艦體裝甲區劃之外，裝甲隔壁頂住了爆炸衝擊，所以並不致命。另一枚魚雷造成的傷害要嚴重得多，它擊中了左舷艦體後方一號輪機艙位置，烈性炸藥的威力撕裂了裝甲帶，徹底摧毀了左舷一號輪機艙，進而導致全部動力系統癱瘓，全艦電力中斷，即無法發出求救信號，也不能啟動損管設施。爆炸衝擊波還破壞了多處居住艙，造成至少275人死亡。中雷後，「貝爾格拉諾將軍」號迅速左傾。由於阿根廷水兵缺乏訓練、警惕性不高，部分水密門沒有關閉，情況急劇惡化。在遭到攻擊後20分鐘，邦佐艦長被迫下令棄艦。水兵們紛紛放出救生筏，所有人都保持了冷靜，有序離艦。在中雷45分鐘後，這艘服役43年的巡洋艦翻沉在南大西洋的波濤中。

■ 國外刊物上有關「貝爾格拉諾將軍」號沉沒的圖解，從圖中可以看出這艘巡洋艦的武器配置、遭遇攻擊的位置、魚雷命中位置及死亡人員構成等信息。

由於海況惡劣、能見度不良，2艘驅逐艦最初並不知道旗艦遭遇的厄運，它們沒有看到求救火箭或其他燈光信號，直到「波迦德」號感受到水下艦體受到不明物體的撞擊後才發覺情況有變。事後判斷，「波迦德」號很可能被「征服者」號發射的第三枚魚雷擊中，幸運的是魚雷沒有爆炸，該艦回港檢修時在艦體上發現的凹痕也部分印證了這種推斷。2艘驅逐艦繼續向西航行並盲目地拋下深彈，直到過了很久才意識到「貝爾格拉諾將軍」號失蹤良久，此時天色已暗，很多救生筏被風浪吹散，部分倖存者在救援到來前就因寒冷失溫而死，最終艦上1093名官兵中有772人生還，有321名官兵和2名乘艦的平民遇難，佔到馬島戰爭中阿根廷死亡人數的一半！

■ 這幅模糊的照片是「貝爾格拉諾將軍」號沉沒前的最後留影，可見艦體嚴重左傾，艦首幾乎折斷。

爭議紛紛

「征服者」號毫不費力地取得了戰爭史上核動力潛艇的第一個擊殺戰果，這次攻擊產生了伍德沃德將軍所期望的效果：在「貝爾格拉諾將軍」號被擊沉後，為了避免更大的損失，阿根廷海軍將所有艦艇從馬島周圍撤退，回港避戰，將表演的舞台徹底讓給了阿根廷空軍。在「貝爾格拉諾將軍」號沉沒兩天後，阿根廷人就以牙還牙，報仇雪恨，「超軍旗」攻擊機發射的「飛魚」導彈擊沉了英軍新銳的「謝菲爾德」號驅逐艦（HMS Sheffield），轟動全球。

■ 1982年5月4日，被「飛魚」導彈擊中的英軍「謝菲爾德」號驅逐艦，後半部分艦體完全被濃煙籠罩。

「征服者」號創造了歷史，贏得了一次乾脆利落的勝利，但英國和阿根廷之間圍繞「貝爾格拉諾將軍」號的沉沒隨即展開了一場口水戰。在攻擊發生次日，阿根廷政府就發表聲明，嚴厲指責英國人的行徑是卑鄙的、背信棄義的戰爭罪行。關於這一事件的爭議主要有以下三點：首先，「貝爾格拉諾將軍」號在200海里禁區之外遇襲；其次，當時該艦正在向西航行，遠離馬島；最後，在軍艦遇襲前14小時，秘魯總統費爾南多·貝朗德·特里（Fernando Belaúnde Terry）已經提出一項和平解決方案。由於這次攻擊事件導致阿根廷方面態度強硬，拒絕談判，從而將戰爭擴大的責任推到英國人頭上。

■ 陳列在博物館中的「貝爾格拉諾將軍」號的遺物，直到今日在阿根廷國內仍有人認為該艦在禁區外遭到攻擊有違信義。

對於阿根廷人的指責，女王陛下及其政府當然不予接受。關於在禁區外發起進攻的事實，英國人認為在4月23日傳遞的信息已經說明，只要被視為威脅，無論阿軍艦船是否在禁區內都將受到攻擊。對於「貝爾格拉諾將軍」號是否在撤離返航的爭議，伍德沃德將軍後來在回憶錄中寫道：「一艘敵艦的航速及方向無關重要，因為兩者可迅速改變，最重要的是它的位置、實力以及它有何意圖。」5月1日隆巴爾多中將的命令已經清楚地表明了阿根廷人的進攻意圖，在此情況下英軍做出攻擊決定無可厚非。邦佐艦長後來也承認，編隊向西航行並非返航，而是等待新的指示。至於蓄意擴大戰爭、破壞和談進程的指責，英國人也表示十分冤枉。在攻擊開始時英國政府並未接到秘魯方面的和平倡議，而在得知其具體內容後於5月5日表示可以接受，但被阿根廷方面拒絕，實際上直到6月1日英國方面一直尋求達成停火協議。值得注意的，包括邦佐艦長在內的阿根廷海軍人士認為，「征服者」號的所做作為是一次正當的作戰行動，任何海軍軍人都不能按照政治家的思維進行作戰，他們必須設法消除任何潛在的威脅。

在馬島戰爭結束之後，有關「貝爾格拉諾將軍」號沉沒的爭論也沒有停息，甚至在英國國內有反戰人士藉此對政府的戰爭決策提出質疑。1983年5月，撒切爾夫人在參加某電視訪談節目時就受到一位觀眾的當場質問，她表示「貝爾格拉諾將軍」號對特遣艦隊構成威脅，而且在下令攻擊時沒有接到秘魯總統的和平方案，同時她以保密為由拒絕透露更多的細節。事後，撒切爾夫人自我評論道：「我想也只有在英國一位首相會因為擊沉一艘敵艦而受到指責，它對於我們的海軍而言是一個危險，我的主要動機是保護皇家海軍的小夥子們。」

■ 1983年5月13日出版的英國政論雜誌《新政治家》的封面，撒切爾首相和即將沉沒的「貝爾格拉諾將軍」號同時出現在封面上，並配以醒目的標題：「她為什麼要擊沉『貝爾格拉諾』？」此時距離這艘巡洋艦沉沒已經有一年了。

在擊沉「貝爾格拉諾將軍」號後，「征服者」號在馬島戰爭期間再也沒有獲得攻擊機會。戰後，艇長布朗中校因功被授予傑出服役勳章，他後來被問及這次作戰時說：「為了等待這次機會，皇家海軍整整訓練了我十三年，如果我搞砸了那將是極為難堪的！」布朗於1995年以海軍上校軍銜退役，而「征服者」號於1990年8月退役，其艇體被保存在德文波特港（Devonport），潛望鏡、艇長室及指揮艙被轉移到皇家海軍潛艇博物館內向公眾展示，畢竟它是目前為止唯一在實戰中擊沉敵艦的核動力潛艇。

■ 「征服者」號從馬島戰場凱旋迴港時拍攝的一幅照片，幾名艇員站在指揮塔頂部，他們身後飄揚著一面展示戰績的海盜旗。

■ 「征服者」號核潛艇的海盜旗，旗面左上角的短刀表示一次戰鬥行動，右上角是「貝爾格拉諾將軍」號側影，表示該艦被潛艇擊沉，骷髏頭下方的原子核圖案表示該艇為核動力。

■ 「征服者」號艇長布朗中校因為擊沉「貝爾格拉諾將軍」號而榮獲傑出服役勳章，圖為布朗中校在受勛後和兒子的留影，小傢伙手裡拿著父親的勳章。

■ 停靠在德文波特港的「征服者」號潛艇（右），攝於2006年8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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