觸樂夜話：清明節後話——我想聊聊消失的「古代」遊戲資源

清明節假期的時候，我看到一個新聞，說現在全國各地的大中城市，不僅房子都限購了，有些地方的墓地也在限購，比如說蘇州，你要是外地戶口的話，那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說實話，作為一個活人，而且是一個尚且稱得上年輕的活人，平時是真的很少操心死後怎麼辦這回事兒的。這幾天偶然和朋友、同學們聊起來，大多數人都感嘆，身處大城市活著和死了都不容易，死了以後買墓地價格昂貴不說，還是有年限的，等年限過了你的兒子孫子是不是還記得你，那還真是難說，到時候有沒有人給你的墓地續費？不續費的話那你可怎麼辦？這一系列的問題都來了，最後大家的結論是，百年以後還是把骨灰撒在高山大海為好，省的幾十年以後無人認領，被丟來丟去。

作為普通人來說，我覺得這可能就是最好的歸宿，默默無聞地出生，又默默無聞地死去，活著不連累社會，死了也不變成墳頭膈應人——可能說遠了，我其實今天只想借這個由頭聊聊跟遊戲有關的一些生與死。

我有一個非常要好的朋友，大概從90年代末開始玩遊戲，買了一堆盜版碟，買的多了以後，漸漸地生出了一些收藏盜版的小愛好，比如說只買光碟版，不買硬碟版，光碟版里還得挑封面印的清楚、跟正版的圖案差異不大的買，我想當時大量買盤的玩家裡面少不了這種強迫症。

2000年以後隨著網速越來越快，BT和電驢的興起，下載慢慢成了獲取遊戲最經濟的方式，友人買了大容量硬碟，天天掛著下遊戲，下完了用刻錄機刻盤，然後自己去網上找遊戲封面，用彩色印表機打出來，成為他自己DIY的收藏版。

直到大概10年前吧，有一天，朋友忽然跟我說：「我還下什麼遊戲啊？這些玩意兒網上都有！我想要什麼隨時就找來下了。」我想想也對，沒有什麼能反駁他的理由。但是好景不長，隨著VeryCD等分享網站的關閉，電驢越來越不好使了，BT更是靠不住，朋友對自己的遊戲下載事業越來越感到焦慮，直到有一天他發現有些早期買到的盜版盤再也不能讀取了，非常沮喪！

朋友最終放棄了這個有前途的愛好，當然他的工作和生活里也越來越沒有玩遊戲的時間了，這是邁向中年人的悲哀。

我也買過很多盜版盤，最早的一張大概是1997年的，一直想著讀讀看，到底是不是能讀得了——我記得剛接觸電腦的時候，一些科普文章說，光碟的存儲年限能達到100年——但諷刺的是，我到現在也沒有機會嘗試，因為家裡的電腦上已經沒有光碟機了。

很多東西都是這樣。過年回家的時候，寫字檯大抽屜里靜靜地躺著一堆磁帶，有些我猜是80年代的古董，有些是90年代的相聲、小品，想拿出來聽一聽，家裡已經沒有錄音機了。

不僅是硬體的消亡，整個互聯網上的信息也在快速迭代，過往寫夜話的時候，我常常想要檢索前些年的文章，我會發現即使關鍵詞輸入無誤，也很難找到這些資料。搜索引擎一般會把最近幾年甚至幾個月的熱門內容放在靠前的位置，如果能找到10年前的新聞，點進去這些古老的網頁，都算是賺到的，至於2000年前後曾經去過的網站、論壇、聊天室，更是完全不剩下什麼了。隨著網站的關閉、伺服器的關閉，甚至只需要一次硬碟的損壞，曾經連接在網路上的那些我們認為會長久存在的東西，消失的速度其實比想像中還要快。

這其實是非常可怕的。你知道，書籍作為紙質載體雖然也難以保存，但只要大量印刷複製，加之有圖書館這樣的機構，這當中的知識仍舊可以傳世。我小時看過的小人書，仍舊擺在家裡的書架上供人瞻仰，但是你在網上曾經看過的文字、玩過的網遊就像過眼雲煙一樣徹底消失了——我一直覺得網遊這種東西，當它確定要關服的時候，為了玩家考慮，應該給那些付過費的玩家出個單機版用來懷舊，可是從廠商角度思考，當一個遊戲都要關服了，它為什麼還要顧及玩家的感受呢？想想也沒毛病。

至於早期的網站資料，我不確定搜索引擎的快照里是不是還留下了它們的痕迹，但就算留下過，我也有很大可能搜不到——尤其是碰上百度這種你搜前幾頁凈是廣告的搜索引擎。

國外網站在資料保存上普遍做得比較好。我最開始上網的時候，有一個很大的需求是查攻略，那時候GameFAQs給了我相當大的幫助，現在依然如此，這個網站創辦於1995年，在上面可以查到近二三十年中大多數遊戲的攻略，而且每個遊戲往往不止一篇。

MobyGames也是個非常好的資料站，我曾經推薦給同事們，在這裡你可以查到20年來幾乎所有遊戲的詳細信息，尤其是每個遊戲的製作人員列表，以及每個遊戲的封面、封底、盤面圖案，懷古廚們看了淚流滿面。

但我曾經找過攻略的中文網站一個個都沒有了，後來穩定輸出攻略的幾大盜版論壇和網站或許也都沒能留下他們早期的數據。你猜怎麼著？後來我去下了一個《金山遊俠》，你們應該知道，《金山遊俠》作為修改器和截圖工具聞名於世，但它當時還有個貼心的功能就是帶老遊戲攻略，玩遊戲時不用上網找了，直接呼出來就能參考，這在網路不發達，甚至上網還要以小時計費的年代非常有用——起碼有幾百篇攻略吧，特別全。《金山遊俠》的攻略從哪兒來的，是不是有版權？這很值得可疑，但是多少年之後，我倒是很慶幸他們當年幹了這麼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