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外這兩次變法的失敗，原因竟然相差無幾

1898年9月，慈禧發動政變，幾位維新派核心成員被捕，標誌著戊戌變法的失敗。論及變法失敗的原因，不妨先來看看古羅馬的格拉古兄弟改革。

格拉古兄弟（約前160—前121年），偉大的西庇阿·阿非利加努斯的兩個外孫，古羅馬共和晚期的改革家。公元前149年，第三次布匿戰爭爆發，前146年，迦太基滅亡。布匿戰爭後的羅馬，奴隸制商品經濟高度發達，社會矛盾也隨之激化，矛盾最尖銳的莫過於土地所有權、債務、就業三大問題。為了解決這一系列矛盾，公元前133年，30歲的格拉古哥哥，提比利烏斯·森普洛尼烏斯·格拉古當選護民官，並立刻著手改革。

公元前133年12月，提比利烏斯出台了《森普洛尼烏斯農地法》，其目的在於給予淪為無產階級的人民以土地，解決就業問題，由此而健全羅馬中產階級的基礎。羅馬的中產階級一直以來都是羅馬的中堅力量，穩定中產階級可以穩固羅馬的經濟基礎，提升軍隊的質量。為了落實《農地法》，一年的護民官任期是不夠的，提比利烏斯打算競選下一年度的護民官，但是羅馬的法律規定除了大祭司外其他職務都不可連選連任。在競選過程中，提比利烏斯的支持者和元老院派爆發了流血衝突，元老院發出「緊急事態宣言」，進攻提比利烏斯及其支持者，31歲提比利烏斯在混亂中獻出了年輕的生命。這是羅馬共和國400年來從未有過的，因政治鬥爭而導致的流血衝突，羅馬護民官所擁有的「人身不可侵犯權」遭到了踐踏。

公元前124年，格拉古弟弟，蓋烏斯·森普洛尼烏斯·格拉古當選護民官。為了完成哥哥為完成的事業，蓋烏斯剛就任護民官就接二連三的出台法律。蓋烏斯通過出台《陪審員改革法》，給予了騎士階級一系列優惠政策，從而取得了騎士階級的選票，這是弟弟比哥哥更高明的地方。因此，蓋烏斯成功連任了護民官。獲得了更多支持的蓋烏斯，出台了更為激進的法案《公民權改革法》，意在賦予更多的人羅馬公民權。這部法律觸及了擁有羅馬公民權的既得利益者的根本利益，特別是觸及了對公民權特別敏感的元老院階級的利益。在元老院保守派的阻撓下，蓋烏斯在第三次競選護民官時失利。由於蓋烏斯的支持者過激的舉動，元老院發出「緊急事態宣言」，賦予執政官出動軍隊鎮壓的權力。公元前121年，像哥哥提比利烏斯一樣，弟弟蓋烏斯也為改革而付出了33歲的生命。

以上是格拉古兄弟的改革，接下來討論一下格拉古兄弟失敗的原因。提比利烏斯的改革，簡單來說就是將超出法律規定多借用的國有土地予以沒收，再借給失去農地的城市無產階級的平民。

蓋烏斯的改革，其核心法案是通過建立殖民地，從而解決就業和土地所有權問題。但是這些都觸及了元老院保守派的利益。鹽野七生說過：「所謂無知大眾，就是偏激的把一切出於政治目的——即使是很高尚的——行為都視為被私利私慾所驅使的人種。」人們無法正確區分目的和手段，格拉古兄弟的目的是對國家有益無害的，但是人們只看到了他們的手段，從而將手段目的化。

需要重視的是，格拉古兄弟都是在30歲時，當選護民官後，就著手改革，而且改革的方式是很激進的。格拉古兄弟出身於森普洛尼烏斯家族，他們的父親和祖父都當選過執政官，都是為羅馬做出過特殊貢獻的人，格拉古兄弟的母親科爾涅利婭和愷撒的母親奧利婭都被稱為「羅馬婦女的偶像」，格拉古兄弟的外祖父是羅馬衛國英雄西庇阿·阿非利加努斯。擁有如此顯赫的出身，兩兄弟若能利用護民官作為晉陞的階梯，到40歲時一定能當選執政官，到了那個時候，兩兄弟都處於元老院體制內，他們的威望也會因10年的積累而達到高峰。此時再著手進行改革，阻力會大大減小。沒有權力作為後盾，改革終將失敗。

1898年，以康梁為首的維新派發起的戊戌變法，其事迹可謂家喻戶曉，這裡就不再敘述了，重點在於失敗的原因，其失敗的原因與格拉古兄弟改革失敗的原因類似。光緒皇帝沒有實權，近乎於慈禧的傀儡，維新派又多是年輕激進的政治新秀，沒有政治經驗與改革經驗。康梁等人意圖裁去冗官冗員，整頓吏治，但是卻沒有考慮如何安置大量的失業官吏，改革過激，觸及了保守派的根本利益，不可能獲得士大夫階級的支持。

明朝末年，崇禎皇帝聽取言官意見，撤銷了驛站制度，為明朝節省了一筆可觀的經費，但是卻沒有安置驛站的失業人員，從而導致了大量失業人員加入農民起義軍，其中，李自成便是被裁撤的驛卒的一員。馬基雅維利有過一句名言：「沒有武力做後盾的先行者難以避免失敗的命運。」維新派最後密謀向慈禧奪權，卻沒有值得信任的軍隊做後盾。正如愷撒所說：「人不管是誰都無法看清現實中的一切，大多數人只希望看到自己想看到的和想要的現實而已。」維新派只看到了「自己想看到的現實」，卻沒有深入考慮「無法看清的現實」，盲目改革，毫無章法。又如馬基雅維利所說：「無論做什麼，如果不能讓所有人都感到可以從中獲得利益，事情是不會成功的，即使成功，那也是短暫的。

」格拉古兄弟確實獲得了短暫的成功，因為在改革之初，他們讓所有人都看到了利益，或者說只觸及了一小部分人的部分利益。隨著改革的深入，矛盾便激化了。維新派改革之初，只要沒有觸及到慈禧的利益，任保守派如何向慈禧告狀，慈禧都對改革不加干涉，因為慈禧大權在握，無所畏懼。但是隨著改革的深入，維新派竟染指慈禧的性命，觸及到了慈禧的根本利益。如此改革，失敗是必然的。

格拉古兄弟改革與戊戌變法的區別在於，格拉古兄弟擁有政治資本，卻沒有妥善的加以利用，急於求成，維新派連政治資本都不具備，改革卻更加偏激；格拉古兄弟手握護民官大權，擁有人身不可侵犯權，擁有民眾支持，而維新派要權無權，要錢無錢，要支持無支持，可謂之「三無」改革；格拉古兄弟改革的根本目的對於元老院保守派也是有利的，而維新派改革的根本目的對於保守派來說卻是無法容忍的；格拉古兄弟改革時的羅馬處於稱霸地中海世界的上升期，主要矛盾集中在內部，而維新派改革時的中國卻是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內外矛盾都很尖銳。

值得肯定的是，即使困難重重，即使所有的條件都不如格拉古兄弟改革時期，維新派仍然敢於付諸實踐，勇於探索復興之路。林則徐有言：「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維新派用行動證明了林則徐的話。

康有為慷慨激昂的說道：「吾中國四萬萬人，無貴無賤，當今日在覆屋之下、漏舟之中、薪火之上，如籠中之鳥、釜底之魚、牢中之囚，為奴隸，為牛馬，為犬羊，聽人驅使，聽人宰割，此四千年中二十朝未有之奇變！」筆者亦有言：「改革雖敗，我中華有如此仁人志士，有如此愛國之心，足矣！」

作者：獻樂；歷史百家爭鳴特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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