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上唯一被「搶新郎」的狀元駙馬，娶了公主，卻恨不得弄死媒人

「搶新郎」或稱「拉郎配」，是廣為流傳的古代「強配閃婚」橋段。據《紫桃軒雜錄》記述，由於朝廷選美，「育女者，晝夜倉皇」，有一人家嫁女「頗從容」，居然找了匠人為女縫嫁衣。嫁衣縫好，女婿已被別家搶去婚配，因此，「舉家無措，即呼匠人與結花燭」。又一橋段：元朝至正年間，民間訛傳朝廷選美，因此從中原至江南，凡女年十二、三，便為婚配，斯時，年輕男子被搶一空。再一橋段：明朝隆慶年間，有人謠傳奉旨選美，於是，浙直一路，不問良賤富貴，一語成婚。因而好事者作詩曰：「夜來明月樓頭望，嚇得姮娥要嫁人。」後又有訛傳，說要選寡婦伴送美女入京。於是，寡婦無論老少，趕緊搶男子嫁人。明代馮夢龍傳奇小說《三言二拍》中「韓秀才趁亂聘嬌妻，吳台守憐才主婚薄」便是描述「拉郎配」「搶新郎」的。因此「搶新郎」或「拉郎配」又被改編成各種戲曲在民間廣為流傳。

然而，真正的「搶新郎」「拉郎配」，卻發生在大名鼎鼎的大唐王朝，而且，發生在狀元郎和嬌公主之間。這一橋段的發生，使這位狀元郎成為中國歷史上唯一的一位狀元駙馬。這齣戲的男主角就是唐武宗時期的狀元郎，唐宣宗的萬壽公主要下嫁的新郎鄭顥。

唐宣宗李忱是晚唐很有作為的一位皇帝，也是一位特別想把國家醫活的皇帝。一切都以先祖唐太宗為表率，故史稱「小太宗」。畢竟內外有別，宣宗皇帝對外遊刃有餘，對內卻麻煩多多。他有十一個女兒，因為唐代公主名聲不好，竟然到了「皇帝女兒也愁嫁」的危險地步。儘管如此，宣宗皇帝還是有自己的想法，他的想法就是：駙馬應為門第高，出身士族；學問高，起碼進士；品德高，口碑良好。作為皇帝嫁女，這「三高」要求其實並不高。但有「三高」背景的男士竟沒有一個人願意娶公主的。一是士族清高，不想落個攀附的名聲；二是公主名聲不好，不想惹禍上身；還有很重要的一點，唐朝的進士是非常難考的，多數人窮半生心力，考中進士時年齡已偏大，家中早已子女成群了。因此，宣宗皇帝為長女萬壽公主的婚配很著急，只得委託白居易的堂弟，宰相白敏中當婚配中介。

忠於月老職守的白敏中，向唐宣宗舉薦了唐憲宗時宰相鄭絪之孫，唐武宗會昌二年（公元842年）狀元，時任校書郎、右拾遺內供奉，以文才、風度、儒雅而著稱於士林的鄭顥。最難得的是，他還是個尚未娶妻的鑽石王老五。鄭顥完全符合「三高」標準，宣宗皇帝聞訊十分高興，馬上派人到鄭府接人進宮閃婚。不料使者到鄭府，鄭顥卻不在家。一打聽，原來鄭顥早已和楚州（今江蘇淮安）的盧家姑娘定了親，其時鄭顥正趕往楚州赴娶盧氏的婚約，現已行至鄭州了。使者著急了，立即將這意外情況稟報宣宗皇帝，皇帝是絕不能放過這個好姻緣的。一道加急詔書追到鄭州，強行把迎親隊伍給搶了回來。鄭顥垂頭喪氣地回到長安鄭府，白敏中又居中百般說合，鄭顥不敢違抗聖命，只得退掉與盧家的婚約，於宣宗大中三年（公元849年）娶了萬壽公主，演繹了一出標準的閃婚式「拉郎配」。

儘管鄭顥被皇帝「搶新郎」將生米做成了熟飯，但心裡仍一百個不情願。好在唐宣宗是一個通情達理的皇帝，明知搶來的新郎不情願，但萬壽公主出嫁時，仍然千叮嚀萬囑咐，給她規定了「三不守則」：「無鄙夫家」，「無干時事」，「有子而寡，不得復嫁。」前兩條是：不要瞧不起夫家，不要干預政事，這好辦。但後一條，如果有兒子而守了寡，就不得再嫁。這一條在唐朝就顯得苛刻了，這是對「大唐皇室婚姻法」的重大修改。之前，不要說公主被默許找情人，就是改嫁三幾個丈夫，也是不足為奇的。最後，還對萬壽公主特彆強調：「苟違吾戒，必有太平、安樂之禍，汝其勉之。」

總之，宣宗皇帝就是希望萬壽公主一定要珍惜這樁來之不易的婚姻。有一次，鄭顥的弟弟生了重病，皇帝派使臣前去探病。使臣回來後，宣宗問萬壽公主此時在做什麼，使臣說公主在慈恩寺看戲。唐宣宗大怒，立刻派人把公主找來。萬壽公主慌忙跑回皇宮，站在台階下，唐宣宗的臉色很難看，久久不說話，連看也不看她一眼，把她冷落在那裡。公主忍不住哭了，唐宣宗說：「你的小叔子生病了，你這個做嫂子的哪有去看戲的道理！」然後，唐宣宗又傷感地說：「我常常埋怨士大夫不願意跟皇家結親，如今看來實在是有原因的。」

儘管宣宗皇帝嚴格要求萬壽公主恪守婦道，萬壽公主也力求做得好一些。儘管完婚後鄭顥被拜為駙馬都尉，又提為中書舍人、禮部侍郎，但鄭顥的心中還是難以割捨盧姑娘，這樣的閃婚「拉郎配」終歸不是很幸福。因此，鄭顥特別恨白敏中，一恨就是許多年。

白敏中本是宰相，因為黨派之爭被被人彈劾外放。他離開京城前，面見宣宗皇帝，吞吞吐吐地說：「皇上啊！當初我奉旨好心做了個媒人，將鄭顥配與萬壽公主，但是他對這樁『搶新郎』婚姻一直不高興，隔三差五就向陛下說我的壞話。之前我在宮裡，他還不能把我怎樣。現在我要去外省了，他更會把我罵得天翻地覆，看來我離死期不遠了。因此我不得不把我的擔心說與皇上知道。」宣宗說：「原來是為這個。我給你看一樣東西。」宣宗皇帝命左右從宮中取出一個被鎖得嚴實的怪篋來，打開一看，全是鄭顥罵白敏中的奏摺，被原封不動地放在裡面。宣宗說：「這個篋子你可以帶走。我早就知道你們的恩怨是怎麼回事了，我若是相信他，怎麼會任用你到現在？」 白敏中謝恩回府後，將怪篋置於佛像前，焚香以求佛祖保佑。

堂堂的狀元郎鄭顥竟然被皇帝的女兒萬壽公主「拉郎配」「搶新郎」，這是很有意思的一種現象。其實，唐朝公主的婚嫁大多都是比較令皇帝老爹發愁的，除了因為公主驕縱不法，放蕩淫亂，名聲惡劣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男方對公主沒興趣。當時，隨著科舉考試成為選拔高級官吏的主要途徑，高中皇榜的讀書人的社會地位得到空前的提高，他們可以免除賦役，與皇親國戚一樣享有特權。「為時所尚，終身為聞人」。特別是在唐朝中期開始，文人狎妓成了他們日常的娛樂生活，「每年新進士以紅箋名紙游謁其中，時人謂此坊為『風流藪澤』」。在這樣的情況下，文人只要高中皇榜，他就會逐步步入上流社會，就連去妓院也可以堂堂正正了。如果跟公主結婚，禮儀約束會讓他失去自由。這也是當時進士不願娶公主的一個重要原因。

鄭顥這位皇榜狀元被「拉郎配」之後，在官場上還是一帆風順的。他除了剛完婚就拜為駙馬都尉，中書舍人、禮部侍郎外，後又歷任刑部侍郎，吏部侍郎。宣宗大中十三年(公元859年)，鄭顥為檢校禮部尚書，後又任河南尹。大中十四年，亦是唐懿宗咸通元年(公元860年)，即「拉郎配」閃婚後的第十一年，狀元駙馬鄭顥去世了。

從「搶新郎」的十一年婚姻來看，鄭顥很可能不滿被搶，仍然思念盧姑娘，致憂鬱成疾而英年早逝。雖然他也屢屢向皇帝打媒人的小報告，但他為官還是十分正派的。他處事公道，善於選拔人才，在禮部任上，他曾兩次主持禮部的考試，為國家挑選人才，有著良好的口碑。他既是中國歷史上有據可查的唯一的狀元駙馬，也是中國歷史上唯一被「搶新郎」成為駙馬的狀元郎。

*作者：肖錫光，魚羊秘史原創專欄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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