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還需要純文學雜誌嗎?
《收穫》雜誌創刊於1957年,到了2017年,剛好是進入「花甲之年」。前幾天,這本雜誌在澳門的一次文學活動中舉行了一場對談,主編程永新說,巴金已成為《收穫》這本雜誌的靈魂,不管以後誰來干,都改變不了。作家余華則認為,因為巴金,他們這代作家才能夠自由成長。
圖源於網路
《收穫》是巴金創辦的。在出版界,流行這樣一種說法,「主編的氣質決定了出版物的氣質」。如今程永新與余華不約而同地肯定巴金之於《收穫》的巨大價值,可以看出巴金雖然去世了,但巴金精神仍然通過這本雜誌,影響著不少人;也正是因為對於巴金文化遺產的忠實繼承,才使得《收穫》至今仍為讀者所喜歡和尊重。
具體到出版領域,巴金精神的體現是「包容」與「開放」,正是這兩個關鍵詞,使得當年剛出道時被認為是「先鋒作家」的余華,有了最早的發表作品的陣地。還有一個逸聞是,張賢亮的小說《男人的一半是女人》要發表時,有人給巴金打電話,讓他管管《收穫》,巴金看完小說後這樣回答:「張賢亮的小說,寫的似乎有點『黃』,但是寫得確實好,沒什麼問題。」如果沒有巴金對文學的這份豁達姿態,《收穫》就不會贏得那麼多優秀作家的信任。
堅守巴金精神,對一本雜誌而言意味著什麼可想而知。現在已經進入互聯網出版時代,數字閱讀和商業化寫作,對紙媒形成了很大衝擊,對文學雜誌,也帶來了不小的生存壓力。許多出版物已經開始轉型,轉型辦法包括:向網路閱讀口味妥協,下調作品質量底線,發表流行文學作家作品來擴大銷量,擁抱各種新媒體傳播數字版雜誌……
《收穫》雜誌也有一些數字化運營方面的動作,比如開設了微信公號,但在內容的嚴肅性和傳播的高格調方面,卻並沒有因出版環境的變化而變化。這本雜誌還在堅持著「文學至上」的原則,以文學的標準來要求自己、衡量一切。93歲高齡的黃永玉先生,所寫作的超長篇《無愁河的浪蕩漢子》,就選擇在《收穫》連載刊登。對於文化記憶的保護,以及對於文學創作一種近乎「潔癖」式的守衛,使得這本雜誌仍然站在純文學的橋頭,與讀者一起回味與懷戀曾經的文學黃金時代。
圖源於網路
網路文學已經擔任起中國文學輸出的先鋒兵,90後寫作群中已經沒有純文學作家,在紛雜浮躁的時代氛圍里,「純文學」這三個字彷彿成了修道院里的修女。在讀者群萎縮、閱讀平台更改的今天,我們還需要純文學雜誌嗎,這個問題令人五味雜陳。學者李輝前段時間策划出版了一套「副刊文叢」圖書,第一批一口氣出版了十餘本,據報道還要一百本、兩百本地出版下去,這個動作也引起了一次有關「副刊精神」的討論。其實報紙需不需要副刊以及讀者需不需要純文學,這兩個問題是可以合在一起回答的。
純文學之所以是純文學,歸根結底的原因是這種文學的核心關鍵詞是「文心」,作家用一顆熱愛文學的心寫作,出版人用一顆推崇文學的心出版,讀者用一顆崇拜文學的心閱讀。在過去幾十年,純文學被賦予了記錄時代、批判社會的一些功用,這締造了純文學一紙風行。到近些年,純文學有了內容與形式上的變化,功能更多地體現於眷戀與回望,我並不覺得這是純文學的墮落。時代在變,純文學所能承載的價值也在變。時評體的繁榮,接過了純文學針砭時弊的槍,網路文學則搶奪了純文學的消費特性。在電子時代,純文學更像是一個家園,用適當高度的圍牆,築起一道隔絕狂亂噪音的屏障,讓文學終歸回歸於文學,讓作者與讀者共同擁有一片躲避世俗喧囂的心靈場所。
但純文學與市場上流行的心靈雞湯有著絕然的不同。純文學有著專屬於它的厚度與深度,她可以令閱讀者感到精神世界的開闊與生命的飽滿,「讀書知天下」仍然是純文學從過去到現在以及未來的最大價值。從這個意義上講,我們會長久地需要純文學雜誌,哪怕有一天,純文學不再主要以紙質的形式傳播。平台與渠道的變化與更改不重要,只要文學精神不死,純文學就會在漫長的時光里依然發光。(文/韓浩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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