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他出軌，為他放蕩，為他發瘋，她的人生，比煙花更燦爛，更寂寞

作者：沈不言（娛有理主筆）

如果費雯·麗活在今天，可能會被無數女性咒罵：她婚內出軌，勾引了別人的老公；她睡到了心中的男神，卻依然放蕩到去睡大街上拉來的男人；她終於被甩了，卻還念念不忘那個傷害她的男人……

費雯·麗的種種，都是現代女性最唾棄的：品行可疑、道德可危、放蕩、懦弱、自私、任性……

但每次看到她的眼睛，我們就會原諒她；每次看到她的作品，我們就會尊敬她——有時候你不得不承認，只有一顆熱情而動蕩的靈魂，才能擁有那樣動人心魄的眼睛，才會演繹出那樣刻骨銘心的角色。

只是她的一生，猶如一滴熱淚。

出走的娜拉

1913年11月5日，費雯·麗出生於印度，父親是成功的英國商人，她在印度度過了美好的童年時光。一戰爆發後，她隨父母回到英國，進入女子修道院學習，冰冷蒼白的修女院宿舍使費雯·麗感到相當寂寞，也就是那時，她決定要做一個偉大的女演員。

Vivien Mary Hartley, 1918

17歲時，父親幫費雯在倫敦皇家戲劇學院注了冊。等待入學期間，費雯·麗認識了出身名門的律師霍爾曼，霍爾曼的親切與溫存讓她很快墜入愛河。19歲時，費雯·麗成了霍爾曼夫人，婚後沒多久，生下了女兒蘇珊。

蘇珊1歲時，費雯·麗得到了一個在電影中說一句台詞的機會。為了把握這個機會，她放棄了跟丈夫到歐洲旅行的機會，獨自從哥本哈根飛回倫敦工作。

真正令費雯·麗改變命運的是她得到亞歷山大·柯達的賞識，當時柯達因為製作《亨利八世的私生活》而成為英國影壇大亨，柯達開始時只讓費雯·麗在電影中演一些戲份少得可憐的角色，直到在舞台劇《綠窗》中扮演超過她年齡的少婦一角，費雯·麗才首次受到劇評家的注意，對她的表演寄予好評。費雯·麗為此欣喜若狂。

不過更讓她興奮的是，她遇到了勞倫斯·奧利弗，這個改變了她一生的男人。

人生若只是初見

勞倫斯·奧利弗，英國戲劇舞台上最偉大的莎劇王子，將莎士比亞戲劇進行最成功影像表達的奧斯卡影帝。當奧利弗聲名鵲起時，費雯·麗還名不見經傳，她狂熱地崇拜著這位舞台上的王子。二人相識於1935年奧利弗主演《皇家劇場》期間，這部戲費雯·麗接連看了十四遍。她對一起看戲的女伴立下狂熱的誓言：「總有一天我要嫁給這個人！」

1936年，小有成就的費雯·麗終於如願以償成了奧利佛的女主角，兩人合演《英格蘭大火記》。費雯·麗見到奧利弗時說：「很高興我們在一起工作。」奧利弗則說：「片子一旦拍久了，我們很可能要討厭對方。」

可事實是，費雯·麗時常向奧利弗的妻子吉爾打聽有關奧利弗的一切生活細節，包括他喜歡抽什麼牌子的煙、早上起床習慣先穿哪只腳的襪子、以及最喜歡喝哪種口味的湯。

作為奧利弗的妻子，女人的直覺已經帶給了吉爾強烈的預感。可奇怪的是，明明意識到丈夫日漸心神不寧的心與費雯·麗有關，如果多說一句話都可能因成全別人而葬送自己的幸福。她卻偏偏無法拒絕與費雯·麗的來往。傳記的解釋「事實上，她一樣被費雯·麗吸引住了」。

當《英格蘭大火記》停機後，奧利弗就因為不能忍受分別而成為霍爾曼律師家每天必定出現的客人。朋友們直到費雯·麗去世後依然記得他們當年「彼此深深為對方所陶醉」的情景。而奧利弗則對他的朋友說，他們兩個都克制過，但已經無法堅持。

在那段日子裡，費雯·麗開始了自己人生里最美麗的等待時光，每天晚上她都會坐在劇院里看奧利弗演出《哈姆雷特》，並深深地為奧利弗在表演中的每一個細節所折服。

可是苦痛卻也一直在折磨著她疲憊的神經，每次看完戲後，她推開家門，迎面遇到的總是霍爾曼律師那帶著冰冷的目光，那目光好像雪亮的刀子一樣，讓她的心靈變得刺痛而無處躲藏。

在那段時間，備受愛情的蠱惑與道德上不安的費雯·麗一直過著雙重生活，她最常做的事情就是通宵達旦地讀書。

破繭而出

1938年，為了能與在好萊塢拍攝《呼嘯山莊》的奧利弗相會，費雯·麗來到了美國。也正是在這個時候，《亂世佳人》正在等待開拍，只是沒人知道《亂世佳人》中的郝思佳到底由誰來扮演更合適。製片人大衛·塞爾茲尼克始終在候選的女演員中徘徊。

奧利弗知道費雯·麗非常想扮演郝思佳，他通過自己在美國的經紀人——大衛的弟弟邁倫將費雯·麗帶到了大衛面前。大衛看見費雯·麗的第一眼，就幾乎已經認定了她正是她所要苦苦尋找的郝思佳。

她和瑪格麗特·米切爾描寫的一樣，有著一頭黑髮、紫色的眼睛以及白蘭一樣的肌膚。他看著那雙流露出世故而天真的眼睛，那透露著高貴與活力的身段，並為此深深著迷。費雯·麗就這樣成了郝思佳。

1940年，電影《亂世佳人》獲得了奧斯卡最佳影片獎，費雯·麗獲得了最佳女演員獎。《紐約時報》評論說：「費雯·麗所扮演的郝思佳如此美艷動人，使人不再要求演員有什麼天才；可她又演得如此才華橫溢，使人不再要求演員必須具備這樣的美貌。」

這是費雯·麗破繭而出的一年，她在《亂世佳人》中的美麗光華震驚了四座，同時她也迎來了自己夢寐以求的婚禮。這一年的8月28日，奧利弗和費雯·麗分別離婚，兩天後兩人結婚。

短暫的甜蜜

費雯·麗與奧利弗長達20年的婚姻既甜蜜又冷酷，既相互熱愛又相互傷害。

當絢爛歸於平淡時，兩人個性上的巨大差異開始顯現。奧利弗天性孤僻冷漠，而費雯·麗熱情似火、驕傲偏執，矛盾變得水火不溶。

1943年，勞倫斯?奧利佛憑藉其執導並主演的電影《亨利五世》取得了輝煌的地位，並從偶像小生轉型為電影製作人，這時，他和費雯·麗買下了諾特利鄉村別墅，他們在那裡舉辦舞會，她想盡辦法讓客人們開心。

她是非常稱職的女主人，但是她自己並不放鬆，她患有失眠症，需要他整晚都陪她坐在那裡，這對他來說，實在太痛苦了。

1944年，費雯·麗出演《凱撒與克里奧帕特拉》時，發現自己懷孕了，她曾希望通過一個孩子，把自己和奧利弗永遠地連結在一起，但是她流產了。

從那時起，她患上了精神躁鬱症，這種病一直跟隨著她，無人能確切說出這病具體源於什麼，但據說早有不止一個人覺察她暗地深藏一種不受控制的東西，而她那在印度金燦燦的陽光下度過的7載童年，在教會學校里受到的刻板教育，長期負累著壓力的內心，戰火後倫敦刺目的創夷，以及她越發頻繁的失眠，肺病，捨生忘死去投入的那些角色……等等等等，似乎都以矛盾交錯的混亂催促她往崩潰的那一刻走去。

奧利弗說：「必須去感受。痛苦、熱情、憂傷，一切感受都會使你永遠失去一些東西，而一切感受又會使你的內心更加豐富。」奧利弗的主張對於費雯·麗來說幾乎是致命的，因為她太真摯，總是動情地感受他人的命運，表裡如一，於是她所表演的每一個悲劇故事——《魂斷藍橋》、《漢密爾頓夫人》、《慾望號街車》都在消損著她的健康。

婚姻的衝突

對於兩個個性強悍的人來說，這場婚姻一直有衝突的地方。1940年，當費雯·麗因為《亂世佳人》走上奧斯卡領獎台而奧利弗的《蝴蝶夢》卻名落孫山時，這種衝突就存在了。

據說，當奧利弗在首映禮上看完《亂世佳人》後，既震驚又憤怒，那種憤怒或許也代表著某種程度上的嫉妒，作為在英國戲劇界的風雲人物，奧利弗的好萊塢征程並不順利，雖然他在內心深處鄙視電影，但是費雯·麗的成功刺激了他。

和奧利弗不同，費雯·麗一直對鏡頭非常在行，甚至在像《魂斷藍橋》這樣的浪漫泡沫中，她也能讓自己的演技和靈魂熠熠生輝。但是她並不認可自己的銀幕成就，她仰慕奧利弗傑出的舞台表演。她認為奧利弗絕不會單純地熱愛、崇拜自己，她要爭取成為一個偉大的舞台演員——可以和奧利弗並駕齊驅，共享盛譽——才會值得他愛，才會得到他的尊敬。

夫婦二人在戲劇舞台和大銀幕上既合作又競爭的局面也成為他們婚姻中的隱患。1948年，這個隱患爆炸了——奧利弗拒絕費雯·麗在自己的電影《哈姆萊特》中出演奧菲莉亞。奧利弗憑藉這部電影獲得了他一生中惟一的一次奧斯卡獎，只是，這次，哈姆萊特不是費雯·麗的。

—直到奧利弗因《哈姆雷特》一片獲得奧斯卡的肯定之後，費雯·麗才敢於把自己獲得的奧斯卡小金人擺到桌上。

愛比死更殘酷

1949年11月，戲劇《慾望號街車》在倫敦上演，奧利弗擔任導演，費雯·麗出演女主角布蘭奇，開始了長達326場的演出。對費雯·麗來說，每天晚上在舞台上表演精神崩潰是一個痛苦的經歷。她只能在太陽穴兩邊放置電極，臉上常常留下電擊的痕迹。

1950年8月，36歲的費雯·麗再次飛往好萊塢，主演電影版《慾望號街車》，她超絕的演技使這部影片再度獲得成功，她本人也又一次獲得了奧斯卡獎最佳女主角的榮譽。但是，她的成績已經無法減輕她對婚姻的焦慮感和威脅感——這次，她的哈姆萊特王子被一個名叫丹尼·凱的美國男演員搶走了。

費雯·麗採取了報復，她去錫蘭拍攝電影《象宮鴛劫》時，把男主角彼得·芬奇帶到了自己的床上，同行的奧利弗親眼看著這一切，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做，轉身就離開了。

奧利弗的遺棄讓費雯·麗的精神徹底崩潰，不僅酗酒成性，對性的態度也變得更加隨便，竟邀請過計程車司機和快遞員到房間去。

她被從錫蘭片場送回倫敦。開始接受一系列的電震治療，她抽煙又喝酒，她在興高采烈和精神憂鬱間徘徊，熱烈激情帶來的塵土現在已經冷卻了。

奧利弗感到了無能為力，他越來越長時間地離家去巡迴演出，費雯·麗曾在極度絕望中給奧利弗寫出長達22頁的信，訴說她的孤寂和思念。

1956年7月，42歲的費雯·麗參加了電影《南海泡沫》的拍攝，期間，她宣布將迎來她與勞倫斯孩子的誕生，但是一個月後，她再次失去了那個孩子。這可能是奧利弗夫婦最後獲得幸福的機會。

寂寞中湮滅

1960年6月，奧利弗寫信告訴費雯·麗，他愛上了27歲的女演員瓊·普洛萊特要，他要求離婚。費雯·麗的回答是：當然，奧利弗夫人將滿足他的一切要求。

費雯·麗知道真愛就意味著尊重別人和尊重自己，她最不能容忍男女之愛摻雜虛偽和強迫的成分。任性的費雯·麗在一往情深的愛情逝去時表現出了令人敬佩的勇氣，坦然接受了離婚。

經過二十年的纏綿糾結，兩個人終於都獲得了自由。

二十多年的愛情長跑走到盡頭，費雯不是勝利者。沒有了愛情滋潤的費雯迅速的老去，但奧利弗始終是她心中摯愛。1967年7月7日，直到費雯·麗匆匆結束五十四歲的生命，永遠長眠的那個夜晚，她床頭供奉的，依舊是有著迷人微笑的勞倫斯·奧利弗的照片。

她在被這個男人拋棄多年後依然款款深情地告訴世人：「如果能重新擁有生命，我還當女演員，還嫁給奧利弗」。

這是怎樣鐫刻在心的愛，這是怎樣動人心扉的宣言，這個對愛情狂熱執著的女子，把愛情如此決絕地演繹成如彩虹般耀目，如星星般璀璨。這是一個真正懂得愛的女子，她如同美麗的蝴蝶，在最後的隕落中依舊優雅著滑行，留下一道美麗的弧線讓人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