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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可香奈兒:我曾出走半生,歸來仍是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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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可香奈兒:我曾出走半生,歸來仍是少女



願我的傳奇常留世人心中,永遠鮮明如新。

——可可·香奈兒


文丨 李夢霽


1893年深冬,奧巴茲濟貧院。


年老枯瘦的修女,牽著我,穿過陰冷的走廊,青苔昏昏欲睡。


父親頭也不回地走了,像甩掉一個包袱。


我六歲,喪母,被父親丟進濟貧院。


縫紉機吱吱呀呀,搖滿整個童年。


沒有玩伴,沒有童趣,只有貧窮。


多年以後,我成為法國最富有的女人,把名字刻在歷史深處,活成了一個傳奇。


可我依然無法面對,生命早期慘淡的記憶。

貧窮帶來的,不僅是食不果腹,更是無盡的屈辱。


屈辱,比苦難深重。


不曾經歷潦倒的人,不會懂那種近乎本能的,對生存的惶恐和絕望;更不會懂,為了掙脫泥沼,人能有多狠決。


絕地逢生,是因為退無可退。


生的渴望、錢的渴望、名的渴望,使我成為我。


你一定聽說過我的名字,我是可可·香奈兒。

可可香奈兒:我曾出走半生,歸來仍是少女



01


天涯歌女初長成

十八歲,我長成亭亭玉立的少女。


白天,在裁縫店裡做女工,夜晚在酒吧唱歌。


嚴肅刻板的裁縫刀,妖艷放浪的曲調,拼接成我斷裂的生活,像枷鎖。


我隱約覺得,自己是能做成某些事情的人。


和所有天賦異稟的人一樣,偏執,篤定,而清醒。


想要什麼,想成為誰,對一個女人而言,越早想明白,越好。


我知道,自己不屬於眼前的苟且。


逼仄的裁縫鋪,聲色犬馬的酒吧,盛不下我的野心。


為了躋身更高的階層,第一步,是攀上一個男人。


巴尚先生,是不錯的人選。

我聲音動人,風姿綽約,一曲《可可去哪裡》,把酒吧里那幫粗野軍官,迷得七葷八素。


其中,有位沉默的軍官,留兩撇鬍子,目光像一條出水的魚,滑溜溜地黏在我腰上。


他大約嗅到了獵物的氣息。


我也是。


不久,我住進他的城堡。


很難說,是誰捕獲了誰。


我本就不是信仰愛情的小姑娘,我是他的玩物,他是我的手段。


各取所需。

可可香奈兒:我曾出走半生,歸來仍是少女


02


我心裡有一團火,路過的人只看到煙


自此,我不再是小裁縫,也不是搔首弄姿的歌女。


我的身份,是巴尚先生的情人。


巴尚腰纏萬貫,情婦如過江之鯽,難以勝數。


與她們不同的是,我只把他當成起點,而非終點。


他的情意、財富、名分,我皆不要。


我要的,是依憑他,進入另一個圈子。


站在更高處,被全世界看到。


來路無可眷戀,值得期待的只有遠方。

巴黎,等我。


在巴尚的城堡里,我學會騎馬、探戈、品酒,在富人晚宴上頻頻露面。


彼時,女人的衣帽,繁瑣、笨重、束縛,像撲棱著翅膀的鴿子,挺胸凸臀,卻以此為美,以此為貴。


豐乳肥臀,是討好男人的視覺和審美,卻不為自己舒服。


女人想解放,首先要做的,便是不再討好男人。


我剪短髮,穿褲裝,學著男人的模樣跨上馬背,人稱「標新立異的可可」。


我發高燒,昏昏沉沉,卧床三天。


家裡來了客人,巴尚執意讓我起身,陪酒、陪笑。


酒過三巡,還讓我唱《可可去哪裡》。


在他眼裡,我不過是個貪圖榮華的小姑娘,沒有情感,沒有尊嚴。

既買下我的青春,就理所當然地把我當寵物、當奴僕。


依靠男人上位,縱衣食無憂,卻仍是上流社會的小丑,供人玩樂而已。


我心裡有一團火,路過的人只看到煙。


在那裡,我的才華與價值,是被低估的。


明珠暗投。


我伺機逃離。


依憑巴尚這塊墊腳石,已得償所願。


如今,可可要飛走了。

可可香奈兒:我曾出走半生,歸來仍是少女


03


我即時尚


遇見卡柏的時候,落桐滿巴黎。


那是一場尋常的酒會。


我穿長裙,腰身位置鬆了兩公分,沒那麼窒息。戴一頂簡簡單單的帽子,只插一根羽毛。


女人們詫異地竊竊私語,「一副窮人的打扮。」


可眼眸里,卻分明閃著歆慕和渴望。


大約她們也想如我這般,坦率,自由,而簡約。


只是無奈,背負「貴族」的烙印,畫地為牢。


由始至終,我都是最看得清時尚圈的人。

因為出身和際遇,待富人圈,我永遠持有旁觀者清的疏離。


深諳名利場的浮華與殘酷,所以有種活在當下的洒脫與勁道。


我不創造時尚,我即時尚。


「你很優雅。」


低沉的男聲,落在我耳畔。


我轉頭,望見一雙深藍色的眼眸。


像一汪沼澤,供我此後六十年,一邊懷念,一邊深陷。


「從來沒有人,用『優雅』這個詞形容我。」


「那是因為他們不懂你。」


我的眼角微微濕潤。


生活在貧窮、冷眼、蹂躪的井底太久,心已破了洞,漏風漏雨,結滿青苔。


倏然透進一線陽光,竟久久不適。


那是我離愛情最近的一次。


卡柏帶我離開城堡那天,巴尚不甘心地說:「可可,我娶你。」


我頭也不回,走了。


既是逢場作戲,何必假意深情?


巴尚只是想留住我,繼續做他召之即來的玩偶。


我的野心,他不懂,也受不起。


可可·香奈兒,是法國唯一一座尚未熄滅的火山。

可可香奈兒:我曾出走半生,歸來仍是少女



04


今生遇見你,竟花光所有運氣


卡柏是一個溫柔而深情的男人。


傾聽我天馬行空的想像,欣賞我噴薄如泉的靈感,成全我鋒芒畢露的夢想。


在他身邊,我擁有全世界。


除了婚姻,他能給我一切。


在巴黎,卡柏為我開了一間帽子店,後來又開女裝店。


我設計的衣裳,徹底解放女性的身體,不束腰,不塑形,裙子縮短到膝蓋。


世間最美,是順其自然。


在我身處的年代,文學藝術蓬勃向榮,服裝卻維持上世紀,甚至更早的狀態,止步不前。


不論貧富貴賤、幸與不幸,衣裳是你給這個世間,最直接的呈現。


衣著寒酸,旁人只記得那件衣服;打扮精緻,人們才觀照衣服里有趣的靈魂。


而二十世紀初的法國女性更為可悲。


對自由、解放、獨立的渴念空前,卻被緊緊裹在巨大而無聲的壓抑中,尤其是那一身「鴿子裝」。


站在時代的十字路口,我一眼望到了重生。


可可香奈兒,一個門外漢,設計的服裝,掀起了一場革命,使之作為藝術,真正邁入二十世紀。


憑什麼?


憑我懂得如何詮釋所處的時代。


生活不曾取悅於我,所以我創造了它。


若沒有卡柏,我不會擁有這一切。


在孤兒院長大,做過歌女,當過情婦。


我的過去是一副殘局,不堪,而不齒。


卡柏從未嫌惡,只說,過往不念。


在我一文不名的時辰,他牽起我的手,對我說:


「可可,你會是這個時代最出色的設計師,你的名字一定會被歷史記得。」


卡柏,我的伯樂,我的情人,我的遠方,我的退路。


「我一向不相信,我這樣的人,能交到好運。大約花光了前半生所有的運氣,我才遇見你。」我對卡柏說。


人們說,我的舌頭是一把鋒利的剪刀,尖刻而涼薄。


我只對你說情話。


卡柏望著我,眼眸藍成一片海,眼角的細紋里,笑意暈成漣漪。


他說:「生生不棄。」

可可香奈兒:我曾出走半生,歸來仍是少女



05


孤獨,是一汪深海


那年冬天奇冷。


風雪連日,人們都窩在家裡,衣帽店生意難做。


卡柏在老家,陪妻女。


我給他寫信,「時日艱難,無計可施。」


他回信:「想你,可可。我會陪你過聖誕,等我。」


我像少女一樣雀躍不已,只等聖誕日門鈴響起。


「叮咚!」


我沖向門邊,又跑回來,站在鏡前整理好頭髮,才打開門。


「親愛的,你回來了!」我的聲音像知更鳥,像枝頭的葡萄,喜悅破殼而出。


「夫人,這是卡柏先生的遺物,請您節哀。」


門外,不是我朝思暮想的情郎。


我等來的,是卡柏溘逝的噩耗。


風狂雪厚,不宜出行。他為了趕在聖誕節見我,乘坐的馬車一路快馬加鞭,發生車禍,車毀人亡。


世上最懂我的人,走了。


人人都可以愛我,懂得,卻是可遇不可求的緣。


你走之後,我的孤獨,是一汪深海。


執手十年,他陪伴我、呵護我、資助我,用長久的愛意,稀釋我內心的堅冰。


其實我早就知道,像我這般的人,不配擁有如此好運。


我的愛情,靈魂,溫柔,皆隨他入土。


人,我是不信的。愛,我也不信了。


我信的,只有奔跑和遠方。


卡柏離世後,我設計了一款小黑裙,舉世驚艷。


人們驚嘆黑色的優雅與豐盛,仿若鎖著無盡的風塵,哀傷,與故事。


我讓全世的女人,都為你哀悼。

可可香奈兒:我曾出走半生,歸來仍是少女



06


優雅,源於拒絕


我一生未婚。


有過許多追求者,情人亦多如牛毛。


我眷戀男人而追求自由,走馬燈似的更換男友,他們是獵物,是需求,是機遇。


好風憑藉力,送我上青雲。


世人說我風流成性,水性楊花,不願被一紙婚書束縛。


他們錯了。


太多新鮮的、漂亮的、高貴的男人,可以躺在我身旁,


卻再無一人,配得起與我手挽手,步入教堂。


我這一生,從未穿過婚紗,


因為世間沒有任何人的名字,足以與可可·香奈兒相配。


除了卡柏。


斯人已逝。


生為女人,我二十歲野,三十歲艷,四十歲華,在這場餘生里,令人無法抗拒。


我曾兜售美麗,賣弄風情,為了躋身更高的圈子。


時光愈老,人愈通透。


直到年逾花甲,我才開悟:


優雅,從不源於風情和誘惑,而是源於拒絕。


梵谷貴者,皆淡漠。


從容,混了一點拒絕,不屈,和格格不入,才是美的極致。


作為女性,受無數人傾慕,只是本能和膚淺。


學會拒絕,才是真正由內而外的優雅與高貴。


可惜太多女孩子,在年輕時參不透,捨本逐末。


我亦然。


於是,我七十歲高齡,重返法國,東山再起。


我的設計新作,多了某種「拒絕」的味道,浸著淡淡的薄寒。


甫一面世,轟動巴黎,俘獲一眾少女心。


我曾出走半生,歸來,仍是少女。

可可香奈兒:我曾出走半生,歸來仍是少女



07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我這一生,從任人踐踏的灰姑娘,成為全法國最富有的女王。


慾望是向上的車輪,孤獨是保持自我的前提,至於思想,從來都是人際交往的硬通貨。


對於事業,我從未懈怠分毫,甚至厭惡休息日,因為懶惰是一切罪惡的根源。


對於流言,我素來不屑一顧。


因與納粹軍官相戀,好事者誣我,參與謀害猶太人。


其實我清楚,不過是嫉妒心而已。


人們最不願看到的,便是底層人的崛起。


因為我的皇冠,照見了他們的平庸與蹉跎。


臨終,我讓僕人為我換上婚紗。


「請將卡柏的相片,放入我的棺槨。並在我的墓碑上,雕刻五隻獅子的頭顱。」


我要讓世人永遠銘記,可可香奈兒的鋒利、高傲與傳奇。


時尚易逝,風格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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