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緬邊境實錄：炮聲隆隆，國旗就是最好的保護神！

作者：青雲破曉

從雲南回來有十天了，當時感冒連續轉乘飛機，耳朵至今仍鼓膜充血殘存積液，聽不清周遭的聲音。這樣也好，清凈了不少。

深夜抵達德宏自治州的首府——有著「黎明之城」「孔雀之鄉」之稱的芒市。可能由於前不久隆重舉行過傣族潑水節，再加上雨季的緣故，整個城市很濕潤，清涼。彷彿是命運的安排，透著微微的月光，我看到了經常在攝影圖片中呈現的大金塔，它充滿著東南亞建築風格，精美絕倫、富麗堂皇。

在短短的幾天中緬邊境之行中，收穫遠比預期要多。很慶幸，在迷茫的時候，心靈能夠經受一次洗禮，對自己未來的選擇也更加清晰。

1.有一種偉大，叫稀疏平常

第一天，從芒市出發，輾轉幾個邊境口岸。行程200多公里。出發時，同事好心提醒我，大多是山路，中途要休息幾次。我不屑地回了句：好歹是經過訓練的，不就山路嗎？多大的事。

同事的提醒是有道理的，越野車不斷地在山間盤旋、穿越、上下，途中不時竄出幾頭牛、幾隻羊。很窄的山路，左邊就是懸崖，這種路我是不敢開車的，但是對司機而言，早已習慣了。

好不容易下了山，到了第一個連隊，我的兩隻耳朵已經耳鳴了，聽不太清楚聲音。輾轉來到第二個連隊時，全程在邊境的邦達山上前行，成群的烏鴉到處亂飛。

快到目的地時，我已經開始出現反胃、神志不清醒的癥狀，於是緊緊地抓住車門把手，大話說在前頭，怕出洋相。

後來我才知道，我走的路已經算很好的了。同事們去怒江的邊境查看，遇到泥石流、路基下沉、道路塌方，斗大的石頭從山上掉下來，只能無奈地更改行程。

車在開，心在想：這些連隊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出來就是望不到盡頭的山路，真心不容易，每年探親回一趟家都難。我看到一個個年輕的黑黢黢的官兵，有著跟年齡不相符的滄桑，深深的皺紋，握手時能明顯感覺到手上的老繭，這都是平時磨練出來的啊。腦海里蹦出一句《士兵突擊》的台詞：光榮在於平淡，艱巨在於漫長。

我想跟大家溝通，可溝通什麼呢？我見過的世界還是我的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不，我什麼都不能說，官兵們眼中有他們的世界，那就是槍彈、邊境線、界碑、軍犬。我擁有越多，證明他們犧牲越多。我的經歷、我的世界在他們的奉獻面前，都不值得吹噓和炫耀。

於是，我就傾聽。我聽到，緬甸戰亂的時候，炮火就在邊境線上轟鳴，流彈甚至打碎了房子的磚瓦；我聽到，在炮火隆隆的時候，中國邊境的人們照樣起居飲食、買菜種地，老百姓說，我們有解放軍在；我聽到，幾萬緬甸邊民湧入中國避難，我們的邊防官兵把他們收攏在安置區，沒有出現打砸搶燒、沒有出現群眾性混亂；我聽見，中國邊民看到解放軍眼中的自豪和緬甸邊民看到解放軍眼中的羨慕形成鮮明對比……

聽得入迷了，被邊防官兵的別樣生命所吸引，我問：你們不覺得自己偉大嗎？大家被我問懵了，好不容易有個人回答我：這不是稀疏平常的事情嗎？

上圖：中緬邊境，家家戶戶房子上都插著國旗。在這裡，五星紅旗就是最好的保護神。

2.有一種美食，叫就地取材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我對食物並沒有多大的熱情，但是卻在雲南的邊境線上嘗到了許多不一樣味道。

營區大多偏遠，幾天才會下山採購食物，為保證官兵伙食，各營連都自給自足，既有溫室大棚的副業，也有豬牛雞鴨的養殖。

也許是因為我來自遠方，幾天來，戰友們拿出很大的熱忱，有的採下薄荷葉，裹上薄薄的麵粉，炸成白里透綠的脆片；有的挖出後山的竹筍，配以自己養的豬肉切成末，包成爽口的四方形餃子；有的把粉絲一圈一圈卷著雞肉，像極了蝦仁；甚至是平常吃的豆角，戰士們淋上醬汁，再擺兩朵邊境線上盛開的三角梅……

雖然沒有一個字，但是每一口下咽，都感到美味入心。我是懂一點做飯的，明白每一道做出的菜都是情感的表達，邊防軍人不善言辭，情誼都在細節之中了。

雲南雨量日照充足，植被繁茂，營區種植了可食用的樹種，既有常見的芒果、木瓜、火龍果、枇杷，也有難見的菠蘿蜜、堅果、李子、咖啡。

我在一株長滿紅色果實的樹下停留些許時間，一戰友看出了我的心思，說：「這叫羊奶果，可以吃。」我隨即摘了一顆，和皮一起吃下去，一股酸勁就上來了，過了一會兒，口中又有些甘甜。忍不住又摘了顆塞進嘴裡。

邊防的生活是單調苦悶的，連互聯網都沒有，我們無法想像離開智能手機的生活是什麼狀態，但是他們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並用他們的智慧和力量一步步改善著自己的點滴。

在某個連隊，有兩棵樹讓我久久不能釋懷：一棵小樹，成長的時候編織在一起，裡面用石塊填滿，幾年後樹榦緊緊地捆著石頭，取名「團結樹」。另一顆小樹，從石縫裡發芽成長，最後抱住了整塊大石，深深紮根在土壤里，取名叫「紮根樹」。這就是邊防官兵的寫照，好形象。

我們常常抱怨生活的不公，經歷著難以邁過去的坎。殊不知，其實我們擁有了很多，卻不懂得珍惜生活的美好和生命的精彩。年輕的邊防官兵樂觀、堅強，既有心胸堅守貧苦的生活，也有勇氣去改變可以改變的事情，那種樂觀的革命主義精神，不正是我們所欠缺的么？

3.有一種執著，叫忘我投入

幾天來，我看到很多邊防戰友眼中執著的光芒。那種光芒我見過，也依稀曾經擁有過，只是在生活中慢慢失去了、淡化了。

這種光芒的背後是什麼？有的能在蒙眼條件下用5分多鐘把分散打亂狀態下的狙擊槍、步槍、手槍的所有零件全部組裝起來；有的能把每個界碑的坐標、周邊民社情、界河的漲落周期爛熟於心；有的20多個課目都能拿高分，在西南幾省的大比武中攻城奪寨；有的把水泥倒成杠鈴模子、把木樁裝上把手訓練力量；就連軍犬，竟也懂得邊境路線，巡邏時威風地走在官兵前頭。

早有耳聞邊境的螞蝗厲害，有的叢林里，人一靠近，成群的螞蝗就集體探出腦袋搖晃。除了常見的螞蝗外，雲南的迷彩花螞蝗尤其厲害。當我想一探究竟時，一位教導員擼起褲腿，腿肚子上一塊傷疤深深凹進去。他說，醫生從這個傷口上已經切除了兩塊肉了，吃了半年的葯才總勉強把感染壓下去。

能不能換條路巡邏？教導員笑了笑說：邊境無小事，所有的界碑都不能落下，如果緬甸改變界河和界樁，我們的國土就損失了。

當然，邊境除了惡劣的環境，也有兩國交易的鬧市口岸。其中瑞麗的姐告口岸因其翡翠量大價優而成為全國最大、最早的緬甸翡翠交易市場。（我曾在短短的一個半小時之內在姐告口岸掃貨20多件翡翠送親友。）

當我荷槍實彈地巡邏完瑞麗的界碑之後，我問駐守在當地的指導員：得天獨厚的環境，難道沒有什麼其他想法？

他回答我說：我是軍人，不是商人。邊境情況非常複雜，不能把控自己，就容易被拖下水犯錯誤。

這兩年，我一直在苦苦詰問自己，存在的價值是什麼？絕不僅僅是權錢二字，生命一定應該擁有更有價值的存在。

在祖國的大西南，這群年輕的邊防軍人像釘子一樣鉚在千餘公里的邊境線上，守護者邊疆的一草一木，黎明蒼生。他們中有來自清華等高校的研究生連長，也有更多在讀的大學生士兵。二十七八歲的青春，風華正茂，他們把才華和熱血播撒在崇山峻岭間的巡邏線上，換來邊疆穩固，盛世太平。

這不就是邊防官兵存在的價值嗎？

（本號關注軍事軍人、軍史戰史，歡迎諸君賜稿，一經採用即奉稿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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