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女作家林奕含自殺，親手把13歲被老師性侵血淚寫成小說

林奕含，以前你可能從來沒有聽過這個名字。

她是一位台灣女作家，1991年出生，漂亮，聰明，氣質優雅，今年2月她還發表了自己的處女作小說《房思琪的初戀樂園》。一切看起來都十分美好，然而，

4月27日，26歲的她用上吊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的一生。

關於她的自殺，出版社說是因為她的重度抑鬱症。林家人披露說，「奕含這些日子以來的痛苦，糾纏著她的夢魘，也讓她不能治癒的主因，不是憂鬱症，而是發生在8-9年前的誘姦。」

因為被自己的補習老師誘姦，從13歲開始，她終日生活在噩夢裡，16開始看精神科醫生，還進過精神病院。她重度抑鬱，崩潰，幻聽，自殘，無法正常戀愛。

「我是餿掉的柳丁汁和濃湯，我是爬滿蟲卵的玫瑰和百合，我是一個燈火流麗的都市裡明明存在卻沒有人看得到也沒有人需要的北極星。」

房思琪的故事，就是她的故事，這個故事，折磨摧毀了她一生。把自己的傷疤撕開給眾人看是痛苦的，她說這是手挖喉嚨自嘔式寫作。

這個故事，只用簡單兩三句話就能概括，它講的是一個老師誘姦、強暴、性虐待他的女學生的故事。

房思琪在日記里回憶第一次被老師性侵的情景。

「老師說了九個字：『不行的話，嘴巴可以吧。』我說了五個字：『不行，我不會。』

他就塞進來。那感覺像溺水

。」

「

他說，這是老師愛你的方式，我心想，他搞錯了，我不是那種會把陰莖誤認成棒棒糖的小孩。

想了這幾天，我想出唯一的解決之道了，

我不能只喜歡老師，我要愛上他。你愛的人對你做什麼都可以不是嗎？

」

「為什麼是我不會，為什麼不是我不要，為什麼不是你不可以，直到現在我才知道這整起事件很可以化約成這第一幕，

他硬插進來，而我為此道歉

。」

她說，人類歷史上最大規模的屠殺，是房思琪式強暴。

林奕含的父親林炳煌是台南出了名的皮膚科怪醫，他醫術高明費用低，但是就醫前會要求病人聽他一段演講。

林奕含是「怪醫千金」，也是「漂亮滿分寶貝」，從小到大獎狀就是家中最常見的裝飾，她曾是台南女中唯一一個拿到滿級學分的才女，還是全台灣的數學科展第一名。

誇張的學校報道還把她寫成排球隊長、校刊主編，把她變成一個超級小孩，甚至身高都被無故拉高几分，這種虛偽和同學的閑話這讓林奕含不堪重負。

高考那年，她考台北醫學大學醫學系，不幸落榜了。2009年她通過了考試，但入讀兩周後就因為抑鬱症惡化而休學。

2012年，她重考進入國立政治大學就讀中文系，但讀到大三的時候，因為精神問題她無法參加考試，被老師在系辦公室羞辱，她再次動了休學的念頭。

她無法入睡，閉上眼睛就是那個循環了許多年的夢，她整晚酗咖啡。因為精神折磨，大家眼中的滿分寶貝沒能拿到大學文憑，父母並不能理解為什麼那麼乖巧優秀的小寶貝會變得這樣不可理喻？

然而沒有人知道她比任何人都要不甘心。

很多人不明白的是，

當事人永遠比旁觀者要痛苦得多

。林奕含感覺自己

「失去健康親情愛情友情，一無所有，很痛苦很痛苦，反覆自殺很多次.....」

而這位補習老師，被網友指出似乎就是被稱為台灣「補習教育的馬英九」的陳星。

一位台南議員也直接揭露了涉嫌性侵的老師的名字，直指老師陳星，原名陳國星。

陳星是台灣非常有名的補習老師，今年60多歲，保守估計身家過億，他喜歡收集骨董，還收藏過清朝皇帝的龍袍，在家裡會穿龍袍過癮，這一切都和小說中描寫的老師李國華很像。

陳星一直沒露面，有人猜測他躲在自己的豪宅里，也有記者報道他已出逃台灣。

陳星被問及此事，他只是輕描淡寫一句人都死了，多說無益。

現在所有陳星的課程已被停止，社會都在討伐他的罪行，然而卻沒有任何強有力的證據表明，他就是侵害林奕含的兇手。

去年，林奕含結婚了，她遇到了丈夫B先生，在她心裡，B先生是最了解也是她最信任的人，他教會她「平等」兩個字。然而，婚禮上她提到最多的，不是甜蜜誓言，而是關於精神疾病。

「如果今天婚禮我可以成為一個『新人』，我想要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

我想要成為一個對他人痛苦有更多想像力的人……我想要成為可以實質上幫助精神病去污名化的人。

」

她曾經說老師是她的一座懸崖，然而現在婚姻對於林奕含來說，不是救贖，反而更像另一個懸崖。這個懸崖在她看來，清潔，美好，明媚，而她的墜落似乎就是一種玷污。

她最終意識到，她無法被治療，也無法帶給身邊人幸福。

「我突然發現我對B做的最殘忍的事情就是讓他明白，身為重度精神病患的伴侶，他無論如何都無法使我真正幸福。」

自殺前，她已經與丈夫分居一個多月了。聽聞她的死訊，丈夫在做筆錄時失聲大哭。

結婚前後的那段時間，林奕含寫了這部《房思琪的初戀樂園》。每天書寫八小時以上，在大家以為她在睡美容覺的時候，以為她在準備成為一個新嫁娘的時候，她流著淚把這塊爛在心裡的傷疤活生生撕開了。

她不喜歡盛大的婚禮，在婚禮將至，她才動了記錄下這個故事的念頭，她心中從一開始就是沒有希望的。當聖潔的婚紗披起，她像是穿上了告別的盔甲。也許完成婚禮，是她能完成的讓父母高興的唯一任務。

殺死林奕含的，真的只是那個萬惡的補習老師嗎？

小說里，房思琪曾經小心地向父母暗示過性教育問題。

剛剛在飯桌上，思琪用麵包塗奶油的口氣對媽媽說：「我們的家教好像什麼都有，就是沒有性教育。」媽媽詫異地看著她，回答：

「什麼性教育？性教育是給那些需要性的人。所謂教育不就是這樣嗎？

」思琪一時間明白了，

在這個故事中父母將永遠缺席，他們曠課了，卻自以為是還沒開學。

思琪在家一面整理行李，一面用一種天真的口吻對媽媽說：「聽說學校有個同學跟老師在一起。」「誰？」「不認識。」「這麼小年紀就這麼騷。」思琪不說話了。

她一瞬間決定從此一輩子不說話了。

而老師李國華對一個一個女孩施暴，卻得意洋洋，毫無懼意。

一個如此精緻的小孩是不會說出去的，因為這太髒了。

自尊心往往是一根傷人傷己的針，但是在這裡，自尊心會縫起她的嘴。

社會對性的禁忌感太方便了，女生被強暴，全世界卻都覺得是女生自己的錯。

當另一個女孩曉奇對父母坦誠一切的時候，母親的反應卻是，你跑去傷害別人的家庭，我們沒有你這種女兒！還帶她去給李國華妻子道歉。比起女兒受到的傷害，他們更關心買單的時候幸好沒有搶著付賬，因為大飯店一杯飲料都那麼貴。

父母的不理解，對性教育的逃避，讓孩子認為這就是一件可恥的不可言說的事情，是自己的不好才犯下的錯。

人流廣告可以大大方方貼滿大街，一本普通的性教育課本的存在卻不能被容忍。新聞里經常有女孩被性侵的消息，被陌生人，被老師，被鄰居，甚至是親人。女孩們被告知，是你自身的不檢點才招惹來的禍事。可是很多女孩到成年才知道，原來自己曾經被侵犯過。發生了不好的事情，大家

更多想到的是悔不當初，而不是防患未然。

林奕含曾經向父母提過自己的遭遇，然而她的高知父母也並未聲討罪魁禍首，他們只是期盼，這一頁故事快快掀過去。直到女兒用死亡將整件事情推到眾人面前，父母才說一句，不要再有下一個房思琪。

除了親人賦予的孤獨無援，整個社會都處於不平等的權力結構中。老師可以來誘姦學生，上司公然騷擾職員，因為雙方互相熟悉，第三者很難不去質問，真的不是你自願的嗎，你為什麼不拒絕呢?

而你的抑鬱，你的精神分裂，更是被認為是一種無聊的遊戲，是文藝青年都會患的「氣質」病。小說出來後，還有讀者會說，家境好就是不同，不讀醫學繼承父業還能寫個小說。

處於受害者一方的，既要不斷接受來自自身靈魂的拷問，還要

面對求援過程中，一而再再而三的精神強姦

。

在這樣的情況下，一個小女孩要怎樣才能減輕自己的羞恥感？她決定欺騙自己，她把一切歸結於是自己太漂亮，她讓自己愛上對自己施暴的老師，還給這段痛苦記憶起了個美麗的名字叫做「初戀樂園」。

她說自己中了張愛玲的毒，潛移默化中，她開始用胡蘭成和張愛玲的故事來欺騙自己：雖然老師傷害了自己，可是他們是真心相愛的。

而更讓林奕含痛苦的是，她不僅僅被教師傷害，被父母孤立，她還被自己深深熱愛的文學辜負。

李國華對房思琪說，我和他們不一樣，我是國文老師，我要的是一位知己。而實際上，他只是一個普通的「糟老頭子」，對他來說，房思琪們只是他用來重新喚起自己的青春激情的洩慾工具。

思琪問老師做的時候最喜歡自己什麼，他說

「嬌喘微微」

，這是紅樓夢裡形容黛玉初登場的句子。

「她幾乎要哭了，問他，紅樓夢對老師來說就是這樣嗎？他毫不遲疑：紅樓夢，楚辭，史記，莊子，一切對我來說都是這四個字。

一剎那，她對這段關係的貪婪，嚷鬧，亦生亦滅，亦垢亦凈，夢幻與詛咒，就全部瞭然了

。」

文學也沒有辦法拯救她，她再也不能相信任何人任何話。就連自己曾經喜歡的余光中余秋雨，也都是背後做著不堪的事情，人前卻用修辭用典故去解釋自己的行為，把一切歸結於「美」。

太「美」了，這種罪惡的移情法簡直是一種最極致的修辭。

一個小女孩，她自以為是被這種文學之「美」誘惑，馴服，然而迷迷糊糊地，她就被這些披著文學外衣的色魔狼師所劫持，不是文學害了她，而是她自己走進了文學的歧途。

可是，這真的是房思琪的錯嗎？

林奕含選擇「原諒」了老師，因為自己想活下去。可是自欺越沉重，她越清醒。

她現在寫了出來，拆穿了自己編織的美麗謊言，「初戀樂園」被砸碎了，這是多麼深重的絕望感，又需要多麼大的勇氣。

她希望每個人能看到這種來自文化的暴力，希望每個人都不會原諒這種行為，因為這種事情每個地方，每天可能都在上演，她希望更多的房思琪們能夠好好活下去

。

「當你在閱讀中遇到痛苦或不舒服，我希望你不要認為『幸好是一本小說』而放下它，我希望你與思琪同情共感。」

電影《不能說的夏天》里，郭采潔飾演的女學生也是一次次被老師性侵，因為老師的地位和社會輿論，她只能在他人的不解和嘲諷中選擇自殺，雖然最後維持了正義，卻絲毫不能感受到欣慰，因為這種正義是建立在對受害者的支離破碎之後。

更讓人唏噓的是，能夠「幸運」地將壞人繩之以法的案例，太難得了。

林奕含說自己在墮落地書寫，她知道，這個故事能讓一部分人獲得感動，而經驗告訴她，更多的人還是不敢出門，他們會發瘋，不能和解，原諒是很殘忍的事情。

挪威的青春教育片《SKAM》中，女孩Noora懷疑自己被男友的哥哥迷奸，一向勇敢自信的她選擇怯懦地躲起來，一個人猜測，推翻，再痛苦猜測。直到被自己的好姐妹的真心打動她才坦誠自己的遭遇，姐妹們沒嘲笑她，就連平時說話最不經大腦的女孩都很嚴肅告訴她說，遇到這種事就應該馬上留取證據然後讓法律懲罰他。

她們一起幫她找證人，看醫生，找證據，證實Noora被拍了裸照但是沒有被強姦。在大家的鼓勵支持下最終Noora昂首挺胸地坐到男友哥哥面前，用一紙法院傳票讓他停止對自己的精神侵害。

然而現實社會中並不是都像片中這樣處處充滿包容與理解。

讓房思琪們不敢說話的，恰恰是她所處社會的誤解與偏見，在眾人異樣的眼光中，房思琪們只好一次次主動配合著傷害，將一切錯誤都歸結於自己。

直到最後，林奕含也沒能逃離這份自我聲討。

這個世界很美麗，可她從來沒有感受到愛意。所以，多給身邊的人理解和包容吧，能夠擦去污穢與不公的，是愛與支持。喪鐘不知會為誰而鳴，為你，也為我。

很抱歉林奕含，用這種方式才認識你。希望天堂里，你終於能安枕無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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