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舍友老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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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張海麗，筆名若水。閑來喜歡寫點東西，一支筆，幾句話，直抒胸臆說給紙聽。經歷過滄桑，品味過感動，生活的感悟鑄成內心的強大和寬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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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的老王不是隔壁老王。

老王是我從前一起工作的同事。老王其實不老，她也不過四十齣頭。之所以稱老王，一來是親切，二來是指老朋友，老搭檔。剛認識她的時候我也稱她為王老師，可慢慢熟識後覺得這個稱呼太外道，一點都不能體現我們之間的親密，況且老王對這個新稱呼欣然接受。有趣的是從此大家都稱她為老王，她成了我們所有人的老王。

那時候我們鄉下學校條件還比較差，教工宿舍也都是平房，教學樓前的幾棟宿舍有暖氣，可是人滿為患。我初來乍到時也曾擠在這間宿舍里。可原本睡眠不好的我被同事如雷的鼾聲折磨得徹夜難眠。後來我就想搬到樓後的宿舍去。那裡因為沒有暖氣沒人願意去住，空房子多的是。清靜是清靜，可得自己生爐子，這對我來說是個幾乎無法客服的困難。閑聊中與老王談起此事，不料老王一口答應和我一起搬過去，生爐子這事對她來說就是小菜一碟。於是我們利用一個中午的時間就收拾好了房子，找學生推來幾車煤，帶上我們簡單的行李，住的問題就這樣解決了。如此老王從我的同事一下子又成了我的室友，這也讓我們有了更多相處的時間。

老王在我眼裡是個能人，簡陋的宿舍被她一收拾立馬有了家的感覺，原本烏黑的牆壁被她貼上雪白的壁紙，屋子裡一下子亮堂了許多。每天下晚自習後我一路小跑直奔宿舍。屋外寒風呼嘯，屋裡爐火正旺，而此時老王正端坐床上，一邊縫著她的十字綉一邊看電視。見我回來，便告訴我暖壺裡有開水，趕快喝上一杯暖暖身子，爐子上鐵壺裡的熱水正好燙腳。我的被子她也早就給我鋪好了，電褥子也插了好一會兒了，需趕快拔掉，否則睡著會上火。於是我在暖融融的氛圍中一邊洗漱，一邊和老王一聊天。

和老王聊天是一種享受，她的幽默，樂觀時刻感染著我。經常被她一套一套歇後語似的趣話逗得前仰後合。也就是認識她之後我才愛上了赤峰地區的方言，再沒有任何一種語言能如此詼諧貼切。於是我也學會了用「腰裡別著一充牌，誰乾和誰來」去形容那些到處找茬的人。我也學會了用「窮漢得了個驢，黑天白天數毛呢」去形容丈夫對新車的愛不釋手，不但如此，就連我女兒也會在我問到「你爸呢？」用「又在車庫數毛呢」來回答我。還有一次老王給我講起她小時候，村子裡有一個結巴小孩，結巴得非常嚴重，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了。有一回，結巴和他的哥哥一起在井邊玩耍，一不小心哥哥掉井裡了，這可急壞了結巴。他上氣不接下氣跑回家喊人。正好他的爺爺在家，結巴開門便喊：「楊六……楊六……楊六……」他爺爺看到他急得滿臉通紅，知道有大事發生就問他：「楊六怎麼了？你快說呀。」結巴依然是：「楊六……楊六……」正在大家都恨不得從他嘴裡把那句話掏出來時，結巴突然開口唱到：「楊六掉在井裡頭呀呼了嗨……」老王這個笑話，笑的我差點從床上掉下來。有好些天，我沒事就哼哼「楊六掉在井裡頭呀呼嗨了嗨」。

老王是個閑不住的人，她擔任兩個班的語文課本來就夠工作量了，可學校的圖書管理員她也兼任著，用她的話說是「下雨天打孩子，閑著也是閑著」。其實我知道她就是敬業，單位的需要就是她的追求。再者，她愛看書，這樣一來她看書方便了。她也會時不時給我推薦幾本，生活中有她這樣的良師益友實在是幸事一件。

那時候我們住宿教師都在教工餐廳用餐，為了避免浪費我們吃飯之前需要到餐廳去預訂。這一日三餐都得去預訂，忙的時候就難免忘記訂餐，這樣下班後就沒飯吃了。可我沒有這樣的麻煩，我有老王啊。老王細心勤快，訂餐前還會打聽清楚吃什麼，遇到我不喜歡吃的，我倆就在宿舍解決。老王從家帶來的好吃的，或是燒雞，或是麵包，或是老王親手包的餃子，我倆邊吃邊聊，即使在今天回想起來也格外溫馨。記得那時食堂師傅衛生搞得不太好，我從筷子桶里拿出來的筷子經常是兩支被沒刷掉的菜葉子粘在一起。我向老王擠眉弄眼面露難色，吃吧實在令人作嘔，不吃吧會招師傅白眼。老王聰明啊，她幫我重新拿一雙，果然比我那雙乾淨許多。回到宿舍，她告訴我秘訣：「要拿小頭朝上的筷子」。我笑著感嘆到，生活套路深啊！

有一年新學期開學，我比老王早到一會兒，受了她這麼長時間的照顧，我也想讓老王感受一下溫暖。我從辦公室拿了一大卷報紙，準備回宿舍生爐子。可一卷報紙燒完了也沒點著爐子還弄得滿屋子全是煙，我不得不打開門窗散煙，這樣屋裡比外邊還冷，正在我灰頭土臉地站在屋外曬太陽時老王來了，看我滿臉滿手都黢黑，她笑著說：「我要再不來你就得凍死了」。接著她熟練地點火生爐子，還不斷給我講生爐子的訣竅，可打那以後她再也沒有給我實踐的機會。我常說，回到宿舍，如果老王不在，就像回娘家媽不在家一樣的感覺。老王對此話非常受用，在我住校的日子她也總是不回家留下來陪我。每每看到宿舍的燈光心裡就格外溫暖，偶爾老王家中有事，我的生活就糟成一團。且不說白天的吃飯成了問題，單是下晚自習後的時間就百般難挨。我摸索著將鑰匙插入冰冷的鎖孔，推開門卻被一團漆黑包圍，好不容易在牆上摸到燈的開關，燈光卻將這冰房冷灶照得更加慘淡。合衣上床，冰涼的被褥吸走了我身上的熱量。蜷縮成一團，孤獨與恐懼結伴而來。心裡思念著老王，她不在就是我的災難。

如此善良溫暖的老王，如此幽默樂觀的老王，叫我怎能不想她。

（圖片來自於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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