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我想你的時候在拉薩！

我是在拉薩八廓街一家茶館裡認識你的，那時你穿了一身藏族盛裝，里外打扮像極了剛從印度回來的藏族女人，滿臉堆笑。我們有一個中國日報駐西藏記者站的藏族朋友，他是個青海藏族人，說話矜持，對誰都保持友好的禮節。看到我的時候，你們已經在茶館裡有一會兒了，他很正式的站起來把我迎接，然後一本正經兒的給我們彼此作了介紹。

來之前我本想認真打扮一番，然後有一番迷人的談吐。

當然，這樣的想法是多餘的，我沒有足夠的想像空間把自己打扮成想像中的才子形象，也沒有優雅談吐的積蓄，在我腦海里全是粗糙的言辭和野蠻的邏輯，除了憑性寫作和偏執拍攝，我發現自己的魅力一窮二白。那天張姑娘特意告訴我，她有一個很要好的閨蜜來拉薩了，互相認識也好；那時我並不知道你的美麗超乎了我想像，也不知道你的優雅和高貴，但凡我知道的便是好好表現一番，展示出自己超凡的形象。

你很認真的向張姑娘了解我的情況，然後很認真的和我聊起了在拉薩的情況。這只是一個簡單的初識過程，你很快就和藏族朋友聊到了正題上——接下里你和張姑娘在西藏的行程，包括雪頓節的安排，這也是我來與你結識的原因。

你是個很漂亮的女人，身材勻稱，曲線完整，臉蛋仿若是專門為你那髮型專門搭配的，匯聚了中國漂亮女性典型的優雅和高貴，談吐伴隨著極富修養的表情，很有節奏。那時你不知道我因此有多麼愛慕你，一看到你就被那東方古典女性特有的美吸引住了；我那時就多想把你當情人看待，多想日夜看著你以至於離開你多一秒就痛苦不堪。當然，這樣的想法作而誇張，卻是我當時的真實念頭，是你的美麗讓我產生了非分之想，包括這誇張的迷戀。

茶館的見面很快結束了，你與張姑娘、藏族朋友一起去住處。我與你們匆匆告別，來不及再仔細看你一眼，更確切的說，我不敢再仔細把你看一眼。 回到了住處，我已經從討厭的青旅生活搬回單位了，和一個川大的博士住在一起。他和我一般年齡，可能比我年長那麼一兩歲，說話細小、謹慎，典型的重慶居家男人。除了出門採訪、周末與報社領導打網球，博士總會在家裡看書寫文章，後來聽說他的學術造詣頗深，成了川大名人，這是後話了。他習慣把家收拾得乾乾淨淨，應該與他是重慶人有關，或者說他本身就喜歡乾淨。出門的時候穿一身灰色格調系列的衣服，著裝樸素、簡單，卻也乾淨整潔，甚至這些著裝特點恰好襯托出了他的氣質，那種懷舊又極富功底的人文氣質。除此之外，他不會忘記戴一頂灰色格調的帽子，人文氣質就多了些地方色彩，像極了藏地文人。

為了儘快再次見到你，我決定請你到住處吃飯。當我把這決定告訴博士，他嚇了一跳，除了速食麵，他不會做任何菜式，包括西紅柿炒蛋。我認真的把做飯的想法告訴了博士之後，他終於安靜了，或許受此影響，他在後來短短半年，從網上學來了許多菜譜，就像他用半年時間掌握了幾乎沒有交流障礙的藏語。請你吃飯那天，我做了酸菜魚、青椒肉絲、松茸雞湯，只是酸菜魚沒有做好，好幾個人吃到最後只剩下有些壞了的魚。我們不得不換場地，按照那個藏族朋友的提議——後來才知道可以用「巴尼」稱呼他，我們去了倉姑寺，西藏拉薩最靠譜的尼姑寺廟，在寺廟旁邊是拉薩最受歡迎的尼姑自家甜茶館。

尼姑搗甜茶、盛藏面的手藝是一流的，就像蘭州牛肉麵師傅，工序嫻熟流暢且優美，這對我來說，觀賞的慾望遠遠超過了品嘗的食慾。我們揀了個少人的位置，與幾位藏族老阿媽共用一張餐桌。富態的老阿媽個個都是優質藏袍、精美裝飾，不乏瑪瑙、玉環或者氂牛骨，手握轉經筒，當然，它們一直轉動著。老阿媽看著我們，一臉友善，巴尼已經和她們交談起來了，估計是向她們介紹我們這些朋友，一臉歡快。與其說此刻我想把你多看一眼，不如說我改變了主意，你能和她們交流，用印度語。好吧，這是我見過最荒唐的事情，也讓我更加迷戀你。

在西藏，特別是在拉薩的甜茶館裡，和朋友喝茶，會讓人忘記時間。你和藏族老阿媽聊得投入，聊得就像你們已經認識很久了，當然，我聽不懂你們聊什麼，也插不上話，使勁兒的了喝了三杯甜茶之後，就拿著相機拍照了。這是一個不好的習慣，對我來說卻是當時最適合排去無聊的事兒了。角落裡一個可憐的孩子正在鏡頭裡看著我，那感覺是害羞，是好奇，也是不知所措，我意識到了自己的粗魯。放下相機，走了過去，旁邊的婦女應該是他的母親，正匆忙的吃藏面，她的樣子應該有幾天沒有進食了。其實我口袋沒有零食，便加了三碗藏面，我用漢語告訴小孩，我們一塊兒吃藏面。孩子被我嚇壞了，一下子貼緊了他母親，這時那個婦女才停下筷子意識到了我在和她的孩子說話。我不知道你什麼時候站在我身後，用印度語（我聽著好像也是藏語，……）和她說了什麼，我請求你把我的意思告訴她們。婦女一臉喜色，連聲說謝謝。除了扎西德勒，這是我唯一能聽得明白的藏族語言了。為了表示我的真誠，而不是施捨，我和她們尷尬的吃完了三碗藏面，那也是我唯一一次把藏面完整的吃了。看著我一臉迷茫，你和巴尼他們都笑了，許多藏族老阿媽也跟著你們一起笑了，那是我見過你因我而笑的最歡樂的一刻了。

是的，你笑得很開心，開心得讓我誤以為這是戀愛的春天。我拿起了相機，對著你認真的按下快門，你的笑容是那麼的迷人，那麼的乾淨。

「太漂亮了！」

「是吧，沒想到老阿媽是那麼可親！」你沒有故意轉移話題，直接把我的話理解成了對老阿媽的讚美。她們確實有許多瞬間，具有代表性的瞬間，那是許多攝影師追求的瞬間。後來這些瞬間我們在木如寧巴寺，那個擠滿了信徒、吃喝拉撒睡都在那兒的寺廟找到了，你和那些信徒盤坐在一起，聊了許多我聽不懂的話題，我拿著相機圍著寺廟轉了一圈又一圈，後來乾脆坐下來聽你們說話，好像我也能聽懂你們交流的內容一樣。我沒有想到自己會坐在一個堆滿藏族物飾、擠滿了信徒的寺廟樓層，也沒有想到傳統的藏族典型形象都可以在這兒找到，更沒想到你對藏族的熱情遠超乎想像。一樓還是寺廟集市，原始的酥油香火，原始的大鍋甜茶，流暢的甜茶工藝不亞於倉姑寺甜茶館。大師傅一邊燒制甜茶，一邊看著外來的漢人，嘴裡時刻提醒「這兒不能拍照！」是的，我看傻了，完全忘記了拍照，如果不是路邊原始乞討的婦孺，我不會把目光從那大鍋工藝上轉移。

陪你逛足了拉薩的小寺廟，過完了雪頓節，你和張姑娘決定去珠峰，那個春天或秋天可以看到旗雲或日照金山的地方。張姑娘的時間比我自由，陪你遊玩珠峰自然是最好不過的事兒了。

再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也是我最後一次見到你，已經是秋天了，拉薩河的樹葉已經變黃了。你即將告別西藏，結束這旅人的生活。

「再見，大娘！」

「再見，大爺！」我們簡單的告別，你是我的大爺，我是你的大娘。我看著你遠去的背影，我忽然覺得，這是一次徹底的訣別。

秋思如春風，一絲超過一絲濃；

看不及，摸不著，只許心頭多起伏。

再見！

這是我心底里僅有的念想了。

圖文作者：卡農先生

野蠻的卡農先生版權所有，謝絕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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