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t Gala紅地毯上的時尚難民

時髦的玩意兒，只要表面的光彩一脫，就無價值可言。

——《莫里哀文集》

談及時尚，大家首先想到的無疑是霓裳艷影，是光鮮亮麗，是歌舞昇平，是穿Prada的女魔頭。當時尚教徒不懈追逐著時尚的步伐，迷醉於穿著高定成為派對焦點，企望站在潮流的浪尖時，總有一些人回過頭，發現時尚圈除了浮光掠影和紙醉金迷，還留有為社會問題發聲的空間和餘地。

許多主流媒體在報導今年大都會藝術博物館慈善舞會（Met Gala）時，焦點大多放明星如何在紅地毯上爭奇鬥豔：

Rihanna的鮮花盔甲

Cara Delevingne的銀色噴漆光頭

Priyanka Chopra的大裙擺風衣禮服

但鮮有人注意到了Yeonmi Park——那個曾經連飯都吃不飽的女子，身著華服，作為一名不可描述之國的難民兼國際難民活動家走上紅地毯。

誠如Yeonmi Park所言「難民和human rights並不是我們流行文化對話的一部分。」13歲時和家人從那個不可描述之國逃離的經歷以及目前難民問題的日益凸顯，讓她想要「以某種方式連接這些東西」，這種方式就是時尚。

她穿上被稱為未來時尚界大師最佳候選之一艾力克西斯·馬畢（Alexis Mabille）的2017春季高級定製長裙，出發前往大都會藝術博物館慈善舞會。她要的不是的追逐她的鎂光燈，所以她沒有對自己的出席進行公關宣傳，也沒有在社交媒體上進行實時報導。她僅僅是利用了雞尾酒時間和晚宴上，與其他賓客談論流離失所者的問題。

除了Yeonmi Park，現在有越來越多的設計師和品牌嘗試著把難民問題和時尚聯繫起來。

去年五月，憑藉著在紐約帕森斯設計學院為敘利亞難民設計的畢業作品，設計師Angela Luna陸續拿到了Eyes on Talents Innovation Award和美國女裝設計師獎兩個獎項。

這個「用情懷改變世界」的設計系學生，在臨近畢業時，放棄了直接去美國時尚休閑大牌Abercrombie & Fitch工作的機會，並把畢業設計的主題由之前的晚禮服改為「為難民設計衣服」。

Angela Luna做出這個決定，全因一張3歲敘利亞男童Aylan Kurdi在希臘海灘上不幸身亡的照片。2015年10月，這張照片曾火速通過各大社交媒體在世界各地傳播開來，讓大眾開始重新審視長達4年半的敘利亞內戰，以及去思考由於這場戰爭而造成的20萬人死亡和400 萬人背井離鄉的數字到底意味著什麼。

「縱觀整個時尚行業，沒有任何一位設計師或者設計作品是圍繞難民主題的。如果沒有人做這方面的事情，只能我自己著手做了。」Angela Luna說。

Angela Luna為難民設計的服裝系列以黑、灰、褐色為主，使用保暖和反光材料，有的服裝能變成帳篷，有的服裝則可以變身為睡袋和摺疊背包。

「我的長遠計劃是讓難民能夠直接拿到我的衣服，同時我也要捐款。我會正常銷售我的設計，按25%的比例捐助給聯合國一些非盈利的組織機構，剩下的錢保證我的業務正常運營。」按照她的設想，她的設計不僅讓難民問題得到了更多的社會關注，而且能讓難民真正切身受惠。

不過，也並不是所有結合難民問題和時尚的嘗試都能被理解和接受。來自匈牙利時尚攝影師 Norbert Baksa 在看多了新聞報道後，決定以「難民」為主題拍攝一套時尚大片。

他把13張名為Der Migrant（移民者）的作品發布在網路上，圖中的女模特穿戴著仿黑頭巾和高級時裝，在鐵絲網前袒露胸部，甚至被警察拖拽。短短几小時內便在全世界的社交媒體上引發了熱鬧的討論，其中絕大部分人表示了極度的反感。

難民危機研究學者 Thom Davies 博士憤慨道：「攝影行業還能再沒有下限一點嗎？」

埃及攝影師Sima Diab表示：這是一個噁心且倒胃口的項目

路人們也紛紛表示：「瘋了吧！居然有人以移民為主題拍時尚大片！」

面對觀者激烈的反應。Norbert Baksa 做出了如下回應：

「我希望大家能夠意識到情況的複雜性，人們做出的判斷是片面且帶有偏見的。你看到一個受難的女人，你也該看到她擁有時髦的衣服和智能手機，你也該看到她多美。這組照片意不在美化這個不堪的局面，只是想引起人們的注意和思考。」

冷眼君注意到，同樣是拍攝難民主題，一張反映吉布地的非洲移民在海邊努力搜尋手機信號，試圖與家鄉的親人維持飄搖不定的聯繫的照片，獲得了2013年度世界新聞攝影大賽的最高獎項。

但Norbert Baksa 拍攝的時裝大片，評論卻出現了兩級化。面對政治問題的日益日常化，時尚攝影行業以之為靈感已不足為奇。但是以苦難為題材的時尚攝影總會引起人們的反感。時尚資訊網站FashionDes的創始人Chris Tang表示：「藉由時尚人物或是時裝大片來表達政治見解，效果其實是見仁見智的。有人認為攝影師意識大膽，以震撼的影像表達了時尚從業者對於這個世界的關注。反對者則認為無論如何，時尚首要考慮的內容，仍然是視覺上的藝術感；對於苦難和瘡痍，時尚永遠不能表達得過於露骨，畢竟，它有自己獨特的使命。」

同樣把難民元素融入到時尚中的，還有黑人歌手兼設計師Kanye West在去年2月舉辦的Yeezy Season 3發布會。這場以難民為靈感時裝秀也曾經把「時尚難民」推上風口浪尖。

Kanye West把麥迪遜花園廣場布置成真正的難民營，無論是場景還是服裝概念，都還原了 1995 年那場盧安達大屠殺難民營現場。

看到這個秀的人，無疑都會有這些疑惑：Kanye West 為什麼要把 Yeezy Season 3 變成一個難民營？出於對同為黑人種族同胞的關注同情？要引發世人對非洲戰爭問題的關注？還是純粹用歷史事件來包裝炒作？

美國知名設計師Thom Browne也曾經做過類似的嘗試——第 195 期的《MiLK新潮流》中，人們會看到他稱之為「家道中落」的服裝創意。如同經濟大蕭條時代，曾經的貴族人家穿著體面但看起來像祖父白手興家時傳下來的服飾，毫無修飾的補丁、破損和線頭，猶如難民。

「富一代」 Ralph Lauren 的侄子「富二代」 Greg Lauren 也做過在自己的設計中做過這種文章。他做出來的衣服是標準的乞丐王子裝 — 乞丐的外表，王子的價格。 Greg Lauren可謂對舊（爛）衣服情有獨鍾。

然而這些破爛衣衫只是大多數人對於難民刻板的服飾印象，在所有以扮難民為酷為潮的時候，真正的難民想要穿的，會不會僅僅是一件救生衣？

國際難民署公布的最新報告顯示，每天有將近3400萬人由於戰亂被迫流浪，平均每113人中就有一人是難民，平均每一分鐘有24名難民產生。數以萬計的難民離開了故土，就像是被連根拔起。

如何幫助難民的問題一直是值得人們關注的話題，不同的人用自己的方式引起世人對難民的關註：拍一部電影，寫一篇文章，一首小詩。出於引起人們對社會問題的關注和討論的目的，時裝設計師把難民作為一個主題也無可厚非。

但是冷眼君要問的是，當把弱勢群體的難民作為時尚元素或靈感時，如何保護他們本已脆弱不堪的尊嚴，或者說不客氣地說，公眾如何界定，這是真心在為難民發聲，還是在消費難民，把他們當作吸引視線的工具或獲取獎項的墊腳石？兩者的邊界在哪裡？

歡迎大家在文末留言談談自己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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