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主教辯論學：文藝復興知識分子為何追求鬼怪「風尚」？

知識 05-13

在這種風潮之下，紅衣主教特意找到一些弗蘭德斯藝術家的作品，比如博斯和他那些夢魘般的夜景、奇怪生物，還有他的難以捉摸的古怪作品。

一邊是光怪陸離的北歐幻想，一邊是優雅的義大利古典文化，它們如何同時出現在16世紀的威尼斯？

狂野到令人不安的畫面，驚人的場景，背景中燃燒的城市和妄想的風景，怪物和奇形怪狀的幻想生物——這就是神秘而迷人的耶羅尼米斯·博斯（Hieronymus Bosch，約1450-1516）給人留下的印象。而不管是萊奧納多·達·芬奇，還是威尼斯畫派的提香，或科學而優雅，或明快而絢麗，文藝復興時期的義大利總給人一種高貴典雅的感覺。

一邊是光怪陸離的北歐幻想，一邊是優雅的義大利古典文化，它們如何同時出現在16世紀的威尼斯？威尼斯總督宮的展覽「耶羅尼米斯·博斯與威尼斯」將來解答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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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斯，《聖安東尼的誘惑》（中聯）Triptych of Temptation of St Anthony (central panel)

本次展覽將給觀眾一場發現之旅，通過一個在提香的古典主義和抒情色調旁邊的城市，將展出博斯的作品以及近從公共收藏和私人收藏拿來的與之相關的50件作品。除了展覽的主角博斯之外，這些作品還指向另一個重要人物：紅衣主教多梅尼科·格利馬尼（Domenico Grimani），正是他的收藏讓博斯在文藝復興時期的義大利紅極一時。

當我們已經對博斯的幻想世界十分熟悉時，這將是一次很好的機會，從一個歷史現實的層面，看看創作出那個奇想世界的藝術家如何落到義大利的現實之中，看看那些地獄的景象和充滿隱喻的藝術，為何會吸引到了一個文化盛期的高雅義大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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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斯，Triptych of St. Uncumber，1489-1493

博斯與威尼斯

重建博斯與威尼斯聯繫的基本線索可以追溯到1521年，藝術鑒賞家、批評家馬肯托尼歐·米西爾（Marcantonio Michiel）在描述格利馬尼的收藏時，提到了一系列北歐繪畫，包括三幅博斯的關於怪物、火焰與夢幻場景的作品；兩年後格利馬尼去世，這些作品與其他繪畫雕塑一起，被留給了威尼斯共和國（Most Serene Republic）。這些作品在總督宮的地下儲藏室中，直到1615年才重見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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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斯，Hermit Saints Triptych，1485-1489

實際上，符合米西爾描述的三件作品現在只有兩件保存在威尼斯，另一件至今不知所蹤。但1664年就在總督宮的博斯作品Saint Uncumber很可能也是出自格利馬尼的收藏。從修復情況來看，這兩幅畫——Saint Uncumber和天堂與地獄（Paradise and Hell）最初是為北歐贊助人準備的，隨後（可能是在博斯死後不久被一個工作室助手）修改過，以適應優雅精鍊的義大利文化和新的贊助人：威尼斯貴族多梅尼科·格利馬尼，紅衣主教，第76位威尼斯總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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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斯，Four Visions of the Hereafter，約1486

紅衣主教格利馬尼和他的藝術收藏：夢境、弗蘭德斯狂熱與辯論

在這次展覽中我們可以看到藝術家帕爾瑪·埃爾伯和他的侄子馬里奧多為紅衣主教梅尼科·格利馬尼本人製作的浮雕，以及一枚卡梅利奧（Camelio）製作的金屬勳章。在紅衣主教的收藏中，將會展出的有他收藏中的一些希臘雕塑，以及一些描繪基督的鞭打的銀飾板，以及一些格利馬尼祈禱書和110件細密畫——這可能是弗蘭德斯最美和最重要的手抄本裝飾書了。這一時期是手抄書的最後一次發光，因為在這個時期印刷書籍已經出現，手抄書已經變得十分罕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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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衣主教多梅尼科·格利馬尼（Domenico Grimani）（左）

接下來就要說到「夢」的主題——這是紅衣主教收藏中最重要的主題之一。

這樣一個位高權重的人物，有著多樣的興趣，是從哲學到神學、從古希臘雕塑到提香、拉斐爾、達·芬奇的狂熱鑒賞家，同樣對弗蘭德斯藝術也表現出了極強的興趣，特別是在威尼斯優雅精緻的沙龍中表現出了對那些想像出來的幻想場景的強烈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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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夢境的主題出現在阿爾杜斯·馬努提烏斯（Aldus Manutius）1500年在威尼斯出版的的著名書籍《尋愛綺夢》（Hypnerotomachia Poliphili）中。在馬爾坎托尼奧·雷夢迪（Marcantonio Raimondi）的一件名為《夢》的雕塑中，兩個熟睡的裸女周圍有一群怪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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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愛綺夢》（Hypnerotomachia Poliphili）內頁

根據本次展覽的策展人伯納德·艾可瑪（Bernard Aikema）所說，這些鬼怪形象和夢一般的圖像並不是來源於博斯，正相反，博斯在威尼斯的出現正好說明了當時在知識分子階層已經存在一種追求鬼怪的「風尚」。要證明這個理論，只需看看本次展覽中的一件小的幻想怪物青銅器、活躍於16世紀的藝術家Severo da Calzetta製作的海怪形墨池、以及安德里亞·布廖斯科（Andrea Briosco）的坐著喝酒的薩提（又稱 Il Ricci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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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里亞·布廖斯科（Andrea Briosco），坐著喝酒的薩提（又稱 Il Riccio）

在這種風潮之下，紅衣主教特意找到一些弗蘭德斯藝術家的作品，比如博斯和他那些夢魘般的夜景、奇怪生物，還有他的難以捉摸的古怪作品。

另外，作為一個文藝復興貴族，他想收藏博斯的作品還有另一些美學原因——「博斯」的作品滿足的上流社會的好奇心，擁有一件博斯的作品可以引起眾飽學之士的討論，成為他的「圈子」中的一種刺激——他們以高智商辯論為樂，就像之前討論提香和喬爾喬涅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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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斯，聖安東尼的誘惑，局部

低地國家的中間人：DANIEL VAN BOMBERGHEN

為了得到博斯等低地國家藝術家的作品，紅衣主教在他熟悉的圈子中找到了一位可以與弗蘭德斯聯繫的重要中間人，通過他的私人醫生，他認識到了當時著名的猶太出版商Daniel van Bomberghen，他1515年起定居威尼斯，活躍於多個領域，是一位視覺藝術的狂熱愛好者。於是他開始成為紅衣主教與低地國家的中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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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斯，《墜入地獄》（Descent into Limbo）

博斯在威尼斯的出現沒有直接影響到義大利的藝術創作，因為當時義大利已經有了一種對弗蘭德斯藝術的極大興趣了。比如若阿基姆·帕蒂尼爾（Joachim Patinir）以及揚·范·斯科雷爾（Jan Van Scorel）的作品已經出現在紅衣主教的收藏之中，同樣繪畫《聖安東尼的誘惑》或者《墜入地獄》（Descent into Limbo）也已經在此出現。有了這些作品的鋪墊，惡魔創造者博斯的神話得以傳播，同樣，它們也對16世紀下半葉（和17世紀中期）低地國家流行的「博斯風格」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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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donna of the Daffodils with the Child and Donors

「博斯範式」與17世紀的崇拜：約瑟夫·小海因茨

在博斯的神話出現後，這位大師開始有了無數的追隨者，這些以博斯的作品為母題而製作的版畫就是一種例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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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世紀，在博斯的家鄉，雅各伯·艾薩克（Jacob Isaacz）、雅各布·凡·斯旺恩布爾赫(Jacob van Swanenburgh) 創作了一系列地獄和妄想的場景，表現出對博斯的崇拜；而在威尼斯則是約瑟夫·小海因茨（Joseph Heintz the Younger）（他在威尼斯居住了15年，從1625年直至他去世），他又復活了那個暗黑而夢幻的世界，還有那些博斯單純畸形怪異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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