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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大林的「狼性」

斯大林的「狼性」



據記載,在國際談判中,斯大林總是不急於發表自己的意見,先讓對方發言。他坐在一旁默默地聽著。這時,他會從口袋裡掏出煙斗,抽出幾支香煙,不慌不忙地把香煙碾碎,塞進煙斗,然後緩緩地抽著。當了解了對方的意圖後,斯大林便把自己的看法條理清晰地說出來。


尤其有趣的是,斯大林發言時,往往把隨身攜帶的筆記簿和紅藍鉛筆取出來,一面發言,一面隨手畫出一個又一個的狼頭。二戰期間擔任羅斯福俄語翻譯的查爾斯·波倫對此描述說:「他邊談邊用紅鉛筆隨意在紙上畫幾個狼頭,並常以體諒的態度停頓一下,讓翻譯能夠安詳地把他的話譯出來。他從不表現出激動的神情,也很少打手勢。」


好幾個參加過談判的人都特別提到斯大林在發言時常常畫著一個又一個狼頭。當他惱怒時,會把狼頭的耳朵畫得特別長,或者用重重的幾筆給狼頭添些背景。

狼喜夜行,善奔跑,不畏寒暑,吃苦耐勞,感覺敏銳,冷血兇殘,群居性極高。


斯大林、莫洛托夫、伏羅希洛夫


公狼之卓越分子可得為狼群領袖,謂之「頭狼」。彼須有足夠能力維持狼群秩序,並擔負捕獵之領導工作。頭狼在狼群中擁有絕對權威,享有「領袖」之各項特權,如優先享用獵物及母狼之愛等等。狼群之其它成員見到頭狼,必俯身低首,耷耳垂尾,袒露腹部,表達敬仰與順從之忱。


從心理學的角度分析,斯大林的這種下意識行為充分表明了他對於狼性的高度認同,無意中也流露出他對於「頭狼」角色的自我期許。


斯大林就是這樣一個性格複雜、充滿矛盾的人物——


一個來自俄羅斯帝國第比利斯省偏遠小城的喬治亞少年最終成了統治世界上最大國家超過四分之一個世紀的絕對主宰。


少年時代的朱加施維利


他雖然出身少數族裔,卻是催生「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聯盟」的最堅定、最積極的推手。他因強行將自己的母邦喬治亞併入蘇聯,被列寧斥為「大俄羅斯沙文主義」。


在他統治期間,還導演了一起又一起將少數族裔集體遷移和流放的悲劇。時至今日,喬治亞與俄羅斯互為敵國,車臣視俄羅斯為世仇,仇恨的種子仍在發酵。


斯大林的父親,哥里城的一個鞋匠,他最大的理想和願望就是讓自己的兒子成為東正教的一名牧師。在神學學校接受了基礎教育的斯大林,日後竟成了國際共產主義運動的「偉大導師」。

斯大林和列寧


斯大林很有自知之明,從來不承認有什麼「斯大林主義」,一直以列寧的忠實學生自居。然而他的理論和學說卻深刻影響了共產主義運動的進程和二次大戰後的世界格局。


與列寧,甚至與托洛茨基和布哈林相比,斯大林的思想、理論和文風的僵化是顯而易見的。這一點在他給列寧所作的悼詞中顯露無遺——在短短兩千多字的《悼詞》中,他一連用了六個「列寧同志,我們謹向您宣誓」。這頗有點像東正教的「神學八股」。 托洛茨基說他是「傑出的庸才」。也有人說,斯大林是簡單化和教條主義的祖宗,不無道理。


儘管斯大林缺乏列寧那樣生動而富於創造性的思想,但他的勤奮好學在蘇聯政治家中卻是異常突出的,這使他在面對錯綜複雜的局勢時能夠保持清醒的判斷力和反應力。更重要的是,他具有將自己的主張貫徹到底的無與倫比的意志力和執著精神。所以,他成了最後的勝利者。


斯大林在「十月革命」中並非主要的領導者,但最終脫穎而出。丘吉爾說他「是一個用自己的敵人之手消滅自己的敵人的人」,可謂一語中的。


列寧教導我們:「要極精細、極留心、極謹慎、極巧妙地一方面利用敵人之間的一切裂痕,哪怕是最小的『裂痕』,並且利用各國資產階級之間以及本國資產階級各集團或各派別之間的一切利害衝突,另一方面要利用一切機會,哪怕是極小的機會,來獲得大量的同盟者,儘管這些同盟者是暫時的、動搖的、不穩定的、靠不住的、有條件的。」斯大林是列寧這一「遺訓」的模範執行者。


他先是利用列寧和托洛茨基的矛盾分歧,贏得列寧的信任和重用;繼而與加米涅夫、季諾維也夫結成政治同盟,共同對抗威望較高的托洛茨基。通過他們的支持,斯大林度過了因「列寧遺囑」而引發的危機,擊敗托洛茨基,鞏固了自己在黨內的地位;接著又支持布哈林,利用人們對反對派反覆無常的厭煩,孤立轉而與托洛茨基沆瀣一氣的加米涅夫、季諾維也夫,直到將他們開除出黨;最終又將與自己在經濟政策上產生分歧的布哈林打成右傾投降主義集團頭子,逐出權力中心。這樣,列寧的老近衛軍們便被他清除殆盡了。


早年的斯大林,為了給布爾什維克活動募集資金,搶劫銀行、綁架、敲詐,並從事暗殺活動。他先後被捕7次,多次被流放和監禁。內戰期間,為了強迫征糧,他使用了焚燒村莊的手段,並嚴厲處決紅軍逃兵。


斯大林的「監獄檔案」


可以說,斯大林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殘暴秉性,很早就已暴露無遺。列寧只是譴責他的「粗暴」,卻十分欣賞他雷厲風行的辦事作風和高效卓越的辦事能力,加之晚年病榻呻吟,一直也沒能將斯大林從總書記的位置上拉下來。

此後,斯大林的殘暴便像脫韁的野馬,再也沒有什麼力量能夠牽制他了。


為了加速推進農業集體化,斯大林提出「消滅富農」的口號,沒收富農的財產並將他們放逐,不准他們加入集體公社。由於對「富農」概念缺乏準確界限,部分中農和貧農也被當作富農剝奪。


斯大林和貝利亞


為了消滅政敵和所謂反革命分子,斯大林發動了「大清洗」運動。列寧時代的「老布爾什維克」只剩下斯大林、加里寧和莫洛托夫三人,第一批授銜的五位蘇聯元帥中只剩下伏羅希洛夫和布瓊尼兩人,被其殺害的老一代革命者比沙皇政權加在一起還要多。


據統計,斯大林的大清洗殺了300多萬人。在他執政的二十年多間,平均每兩年就要製造一起冤獄。蘇共歷屆中央委員、候補中央委員總數共284人,除大清洗(1936—1939)以前自然死亡的45人外,剩下的239中,被槍決或死於獄中的有188人,自殺的8人,被開除出中央委員會的22人,只有21人安度「中年」。


安度「中年」並不等於能安度晚年,因為斯大林在1952年又緊鑼密鼓地籌劃新一輪清洗,各種準備工作正在就緒,前奏曲「克里姆林宮醫生案」已經奏響,貝利亞、伏羅希洛夫、莫洛托夫、米高揚、卡岡諾維奇都已被斯大林點名批判,正陷入極度恐慌之中。如果不是斯大林在1953年3月突然去世,蘇聯不知又要降下怎樣的腥風血雨。


紅牆下的斯大林墓


斯大林的「大清洗」給蘇聯軍隊造成了幾乎無法彌補的損失:紅軍連以上的指揮員有25000多人被清洗掉了。僅在1937年5月至1938年11月,5個元帥殺掉3個,15個集團軍司令殺掉13個,85個軍長殺掉57個,195個師長殺掉110個,406個旅長殺掉220個,團長半數被清理掉。


斯大林「自毀長城」的舉動極大地刺激和鼓舞了希特勒的野心,蘇芬戰爭中紅軍的拙劣表現進一步堅定了希特勒實施「巴巴羅薩計劃」的決心。衛國戰爭初期,因為統帥部的錯誤以及缺乏有經驗的指揮員,紅軍遭受了極其慘重的損失。


然而,「大清洗」的雷霆手段也使得斯大林成為貨真價實的「頭狼」。

他領導蘇聯實現了國家工業化,使蘇聯由落後的農業國發展成重工業和軍事大國,奠定了打敗德、日法西斯的物質基礎。戰爭形勢的演進似乎也證明了斯大林的「先見之明」。


他不但擅長殺人,也擅長識人和用人。以朱可夫為代表的新一代將領迅速被提拔到關鍵崗位和關鍵戰場,成長為蘇聯紅軍的中流砥柱。


作為「頭狼」,斯大林不僅具有鋼鐵般的意志和近乎超人的堅韌品格,而且其實用主義的觀念和縱橫捭闔的手段也令人印象深刻。


簽訂《蘇德互不侵犯條約》


慕尼黑事件後,戰爭迫在眉睫。斯大林曾謀求與英、法建立反對納粹德國的同盟,但英、法執行綏靖政策,拒絕與蘇聯合作。於是斯大林轉而與德國簽訂了《互不侵犯條約》。隨後瓜分波蘭,製造卡廷慘案;入侵芬蘭,逼其割讓卡累利阿;吞併波羅的海三國,迫使羅馬尼亞割讓比薩拉比亞和北布科維納。


1941年紅場閱兵


多種跡象表明,「巴巴羅薩計劃」實施以前,斯大林的計劃也是進攻,而不是防禦。他的心思都在利用德軍兩線作戰,先聲奪人,「各集團軍要做好一切準備,按照最高統帥部的命令,發起毀滅性進攻,殲滅一切來犯之敵,把戰場推向敵國領土……」。希特勒的突然進攻徹底打亂了斯大林的部署,使調動中的蘇軍不可能按時進入作戰地域,實施有效防禦。斯大林偷雞不成,措手不及,以至在戰爭爆發後的第一個星期裡頭腦空白,陷於頹唐。


死於納粹集中營的斯大林長子雅科夫


在東方,他先是支持中國抗戰,並在諾門坎與日軍激烈交鋒。後來為了避免兩線作戰,又玩世不恭地同日本簽署《蘇日互不侵犯條約》。抗戰末期更趁火打劫,迫使國民政府承認外蒙獨立和蘇聯在華利益。


攻克柏林

至於他在指導中國革命時所犯的錯誤以及出於蘇聯自私的利益而對共產主義運動造成的危害,更是人所共知的。毛澤東說:第二次國內戰爭後期的王明「左」傾冒險主義,抗戰初期的王明右傾機會主義,都是從斯大林那裡來的。解放戰爭時期,先是不準革命,說是如果打內戰,中華民族有毀滅的危險。仗打起來,對我們半信半疑。仗打勝了,又懷疑我們是鐵托式的勝利,一九四九、一九五〇兩年對我們的壓力很大。直到我們出兵朝鮮,我們的革命才是真的了。


總之,斯大林是一柄雙刃劍。他有卓絕的才幹,精力旺盛,堅韌不拔;又有陰暗的心理,自私奸詐,殘暴不仁。


作為蘇聯國家領導人,他功大於過。因為他領導蘇聯實現了國家工業化,打敗了德、日法西斯,取得了偉大衛國戰爭的勝利。戰後又恢復了國民經濟,把蘇聯建成一個能同美國相抗衡的超級大國。


「三巨頭」斯大林、羅斯福、丘吉爾出席雅爾塔會議


丘吉爾說:「斯大林的確是一個世界上無人可與之相比的最大的獨裁者。但他接手的是一個犁耕手種的俄國,而留下的卻是裝備有原子武器的蘇聯。」克倫斯基評價說:「斯大林使俄羅斯從灰燼中振興起來,使它成為一個偉大的強國,粉粹了希特勒,拯救了俄羅斯和人類。」


「三巨頭」斯大林、杜魯門、丘吉爾出席波茨坦會議


作為馬克思主義理論導師、國際共產主義運動領袖,斯大林過大於功。他雖然幫助了各國共產黨的成長,促成東歐和東亞12個國家走上社會主義道路,但是他的很多觀點和做法是違背馬克思主義的,給國際共產主義運動造成極大的損害,其消極影響至今尚未消除。


斯大林和愛女斯維特蘭娜


蘇聯解體後,俄國的國際地位一落千丈,不少人開始懷念斯大林時代。一份民意調查顯示,將近三分之一的俄羅斯人認為「憑偉大衛國戰爭的勝利就可以原諒斯大林的一切」。總統普京也把斯大林說成是「不能忘記的人」。近來俄羅斯新版的歷史教程將斯大林定位為「一個確保國家邁入工業社會體系的開拓者和維護者,一個瀕臨戰爭的國家的領袖」。並為斯大林所犯下的「人道罪過」進行解釋,認為這種罪過將在一個國家民族的大統一、大發展中獲得強勁的正當性與合理性。


從本質上講,俄羅斯民族需要「卡利斯馬式」的沙皇。斯大林生逢其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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