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旅行，叫做母親的旅行

天下 05-14

「

今天

我們排版樸素

只希望能安靜地講一講故事

」

有一種旅行，叫做母親的旅行

Amy在一家世界500強公司工作，平時過著黑白顛倒的加班生活。

小時候，Amy的父親常年在外奔波跑長途，後來出了車禍，走了，剩下了孤兒寡母。母親是工廠的質檢員，除了三班倒之外，就是把她安置在姥姥、姥爺家的院子里，敏感到生怕她被人拐走。Amy總覺得自己的童年只有院子那麼大，甚至連玩個跳皮筋的伴兒都沒有。有次趁著姥姥、姥爺睡午覺她偷跑出去跟小朋友玩，結果被下夜班回來的媽媽撞個正著，摁在炕上一頓揍。一邊打一邊說，你能不能讓我省省心。

「法西斯！」這是Amy第一次對母親作出評價，說的歇斯底里，異常委屈。

高二那年，學校分文理，她準備報考中國地質大學，母親說，為什麼要離家鄉那麼遠？她只是說：自己以後要到處走走。母親什麼話也沒說，默默走出了房門，一年後，Amy如願以償，進了地質大學，但是卻沒實現到處走走的願望，因為她被英語系錄取了。

大學四年，Amy只在過年的時候回過家鄉，其餘時間都用來打工、賺錢。大四那年，Amy準備畢業找工作，要回家找些材料，無意間發現家裡的舊箱子里，有一張長相清秀輕舞飛揚的姑娘在天安門前的照片，那是年輕時的母親。後來聽姥姥說，原來母親年輕的時候特別活潑愛動，因為那特殊的十年，家裡受了很多難，母親便早早進廠工作，謹小慎微貼補家用。有了Amy之後，更是家裡家外一肩挑。

那是一代人的荒唐青春。山河脫下袈裟，歲月何曾慈悲。

姥姥對Amy說，你讀大學前兩年，你媽下了班做完飯就去翻相冊，然後眼巴巴望著窗外，也不知道想什麼。Amy才回憶起，原來大學四年，母女倆的電話通話記錄屈指可數。豆大的淚珠滾滾而下，Amy對我說，那一刻，才知道什麼叫痛徹心扉。

前些年，母親退休，Amy的工作也上了正軌，她請了十天年假，帶著母親，從家鄉坐飛機去北京，看了鳥巢，看了故宮，也重新去天安門看升旗。然後從北京一路西行，去西班牙玩了一圈。母親高興之餘對Amy說：你當初去北京學習工作的決定是對的。

在巴塞羅那的酒店裡，洗漱完的Amy躺在床上，娘倆一人敷了一張面膜，她拿出珍藏在身邊多年的照片，對母親說：哎，李春紅同志，你年輕時的顏值還挺隨我的。母親說：沒大沒小，跟誰倆呢。Amy說，那一刻，覺得那張泛黃照片上水靈靈的大姑娘又回來了。

如果有100種方式可以做親子鑒定，唐寧相信，自己有101種可能不是親生的。

母親退休後，喜歡上了旅遊，跟以前同學老友建了個微信群，江南塞北，說走就走。母親身體不好，唐寧孝順，起先出去的那幾次，她都要事無巨細地叮囑一番，有一次，唐寧給出遊的母親打手機，尋思問問玩的怎麼樣，結果電話始終沒接。唐寧嚇壞了，當時也沒留其他叔叔阿姨的電話，一時間心急如焚，等到晚上，終於聯繫到母親了，唐寧生氣地問：

「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一整天。你去哪了？我都快急死了。」

「哦，白天在外面玩呢。手機沒拿。」母親淡定地說。

「那你回來之後看到未接來電，怎麼不給我回一個呢？」唐寧追問。

「咳！別提了，我回來發現這一天好多未接來電，於是就挨個回，等回到你的時候就忘了。」唐寧說，電話那頭，親媽說得特別真誠。

自打那兒以後，唐寧對她家老太太出門旅行都很放心。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看似有豐富旅行經驗的老手，唐寧帶她去塞班的時候，還是讓自己心疼不已。因為行程跟「跑男」錄製衝突，唐寧報的旅行團給她們升級了團餐，算作補償。但是即便這樣，團餐也難吃的要命。唐寧對母親說：咱們出去吃吧，一頓飯能花多少錢。但是母親堅決要吃免費贈送的團餐，水煮青菜這種中餐，對唐寧這種整天跟美食品鑒會打交道的人來說，簡直是種折磨。後來唐寧才知道，別看母親總出去玩，但是每次出門都很「摳門」，充分體現金牛座的星座特質。

有次母親跟老姊妹去三亞玩，順便發揮一下退休英語老師的作用，幫一個祖籍大理的補習班年輕老師代課，大理老師說：歡迎阿姨來大理玩，可以住我家不要錢。然後唐寧她媽就真去了。住在那個老師家裡，要出門三百米才有衛生間和洗澡的地方，但是老太太就這麼甘之若飴地住下來了。

唐寧說，由於工作的緣故，自己跟母親一起出去玩的時候很少，但她覺得媽媽有種很強的依賴感，在塞班旅行地時候，母親基本上對她言聽計從，那一刻，她突然覺得小時候，她也是這樣茫然無助地依賴媽媽，慢慢熟悉這個世界。

有一種旅行，叫做母親的旅行

有人說：80後是從來沒有真正獨立過的一代，而80後的父母，也是最受苦受難的一代，小時候吃不飽穿不暖，青年經歷了上山下鄉、十年動亂，知識體系沒有建立起來，便迎來了改革開放裹挾的時代洪荒，昔日的鐵飯碗變成了岌岌可危的中年危機，等子女長大成人，又要操心工作、結婚、買房，然後80後有了孩子，他們又要接著照顧，好容易孩子看大了，國家開始鼓勵大家生二胎了。

這輩子，她們一直忙忙碌碌，卻沒有一刻在為自己而活。

作家野夫在《鄉關何處》一書中說：「人似乎經歷越多，越有種難以自拔的宿命感。」在我們的父母身上，尤其是母親身上，我們看到的宿命感更多的是中國傳統文化中的犧牲、隱忍、她們寧肯多走兩步，也不多花一塊錢去坐地鐵；明明一桌飯菜，她們也要去吃臭魚爛蝦。等到子女需要用錢，她們又會毫不猶豫拿出積蓄，為之貼補，好像越犧牲，越幸福。

去他媽的傳統文化！

很多人說，從母親身上，看到了一種與生俱來的危機感，她們窮日子過怕了，因此即便我們今天的生活已經不用再為衣食發愁，她們還是不願意給自己帶來哪怕絲毫奢侈的花銷。

誰沒有過青春容顏，哪個媽不曾年輕美麗，龍應台在《目送》種寫道：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謂父女母子一場，只不過意味著，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你站在小路的這一端，看著他逐漸消失在小路轉彎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訴你：不必追。

真的不必追嗎？世間那麼多可以割裂的情感，唯有咱家可愛的老太太，總會在不遠處守望著你，追趕著你，割不掉也不必割。

我們不知道還能與母親有多少年的陪伴，還能聽她們不厭其煩的嘮叨能有多久，我只想說，有生之年，帶上那個最愛你的人出去走走吧，世界那麼大，應該給她們缺席的青春補一個位置。

*出於保護隱私起見，文中出現人物皆是化名。

有一種旅行，叫做母親的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