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則迷信毀了一家人：老友正月剃頭，當天舅舅真的死了

每天讀點故事app作者：一丁 | 禁止轉載

五一回家的時候，在村西頭碰見了我的小學同學劉奶九，他一米八幾的大高個兒，在大熱天穿了一身黑色風衣，頭髮蓬鬆又長又亂，走起路來一顛一顛的，頗有80年代TVB天王的派頭。

我拉著行李箱朝著家走，想著要不要跟他打個招呼，到跟前兒了，才發現這廝正戴著一個耳機閉著雙眼，很是投入。

合著剛才是在聞歌起舞呢。

得，我見他正忙著，沒搭理我的意思，我也就知趣兒地低了頭，直接拉著箱子走過。

可剛要拐彎的時候，背後突然很大聲地喊了一句：「你回來了！」

我嚇了一跳，忙回頭去看，才發現原來他是在叫我，還帶著一臉的笑意。

我馬上點頭，「啊，啊回來了。」

他得意地揚揚頭，「我考上一中了。」

「啊？」我一臉懵逼。

為什麼懵逼呢，因為一中是我們市裡的一所重點高中，也確實是劉奶九曾經就讀過的學校，可這些事早就已經過去十幾年了，你說我能不懵么？

我正納悶兒呢，一抬頭見他還正對著我齜牙笑，我馬上領會，誇道：「哇，好棒，恭喜恭喜呀。」

劉奶九聽到我的話，果然很滿意的樣子，「晚上我娘擺大席，來吃飯啊！」

我：「好的好的。」

我這次馬上點頭，而他則又戴上耳機，一邊哼著一邊抖著，頗瀟洒地超著前方繼續顛兒去。

我一頭霧水地往家走，我媽正抱著小侄女出來接我。

「歪著脖子看啥呢？」

我把頭從劉奶九離開的方向轉回來，問我媽：「我剛才看到劉奶九了，怎麼覺得怪怪的呀。」

我媽順著我的方向看了一眼，嘆口氣：「可不是怪怪的么，瘋了。」

「啊？」

我媽一邊單手推開門，又幫我把行李箱拉進去，才道：「說是被傳銷弄進去了半年，差點被人挖了腎去，被救出來的時候就這樣了。」

劉奶九本名其實叫劉俊鵬，一個飽含了80年代父母對子女美好願望的名字。

因為小時候，他巨愛吃一種叫「369」的冰塊兒，再加上說話細聲細氣像小姑娘一樣，所以被大家取了這麼一個富有內涵的外號。

劉奶九。

那時候劉奶九雖然性子比較軟，但學習成績還是很好的。

舉個例子，在我們那個時候，尤其是農村，一大批一大批初中考不上就直接下學打工的，要麼就是各種技校職業中專。能考上高中，尤其是能考上重點高中的，那全村估計十根指頭是要數過來的。而劉奶九同學就是其中一根，還是根大拇指。

2005年夏天，正是割麥子的時候，劉叔劉嬸兒正在后街曬小麥呢，郵局大叔便騎著大梁自行車，將通知書送到了他們手裡。市裡一中的校徽在信封上映著陽光，異常亮眼。

此時，劉奶九正跟同庄的幾個男孩兒在村頭下河，用我們那兒的話叫浮水。老遠看去，一個一個的屁股蛋兒，光著身子喊著一二一地齊往河裡跳。

劉叔找到他的時候，他正扎猛兒扎得歡。劉叔在岸上喊：「奶九，上來！」

他爹都喊奶九了，這可以說是很心大了。

劉奶九忙爬到岸上穿衣服，跑到劉叔跟前兒來，問：「咋了，爹？」

劉叔臉上抑制不住的笑，擦了一把他頭髮稍上掛著的水珠，道：「你去店庄把你姥姥姥爺、你舅跟舅媽都叫來，晚上到咱家吃飯。」

「哎！」劉奶九說著就往店庄方向跑，跑著跑著才想起來，轉身問劉叔：「爹，要是我舅問啥事兒，我咋說啊？」

劉叔呵呵直笑，「就說你考上一中了，來家裡吃酒席。」

「哎！知道了！」劉奶九響亮應了一聲，跑得更帶勁兒了。

那一天晚上，劉叔劉嬸兒果然在后街擺了大席，鄰里鄰親都提著好酒好菜去補桌，劉嬸兒娘家人也來得比較全乎，老遠都能聽到歡笑的聲音。

劉叔家裡條件不算好，全家的收入都指著那一畝三分地跟那劉叔偶爾外出打工賺的一點錢。所以劉奶九上高中的錢，大部分都是劉叔劉嬸問親戚們借的。

當時他舅舅給的最多，直接拿出了幾大千來。聽說為了這事兒，還差點跟他媳婦打起來。

劉奶九也很爭氣，高中幾年一直名列前茅，已經基本坐穩老師劃分的清華北大苗子區。看著這樣的成績，除了劉叔劉嬸兒，最高興的就是他舅舅了。他舅一直跟媳婦說著，要是以後劉奶九發達了，第一個回報的肯定是自己這個當舅舅的，所以之前投的錢都當投資了。

眼看著劉奶九要高考了，兩家的關係也越來越密切。而就在08年要高考那一年的春節，劉奶九沒有報批的一件事，卻徹底改變了兩家人的命運。

正月里，劉奶九急著開學，花了五塊錢去市裡的理髮店，剃了頭。

而就在同一天，劉奶九的舅舅在送貨途中，車禍身亡。

那一年，舅媽剛生完二胎，一家老小都在指望著他舅舅養家。本是極不相干的兩件事，但因為一直誤傳的一句老話——「正月里剃頭死舅」而說不清了。

舅媽是個典型沒有上過學的農村婦女，出殯當天，她抱著孩子在劉奶九家門口打滾大哭。

我媽跟鄰親大娘去扶都扶不起來，她就一屁股蹲在地上，罵劉奶九忘恩負義白眼兒狼，哭著喊著要讓他賠命。

為了這事兒，劉奶九姥爺被氣出了病，在醫院裡搶救了好長時間才救回了一命，卻是永遠癱著了。

一面是自己的兒子，一面是自己的娘家，而在這中間最難為的，莫過劉嬸兒。

舅媽也在那年之後落下了病根兒，天一冷就會抽風癲癇，姥爺依舊是常年躺在床上。原本姥姥姥爺就一兒一女，現在兒子沒了，所有照顧老照顧小的擔子都到了劉嬸兒身上。

而劉奶九在這種精神壓力下，高考失利了，離著北大的分數線還差上好幾十分。可就算如此，普通一本再不濟二本也是可以上的，他卻說什麼也不上了。

他到了舅媽家給舅媽下跪，說自己不上學了，要好好賺錢替舅舅養她還有弟弟妹妹。

一個全村都看好的大學苗子，就這麼成了一個打工仔。

而剛工作的前幾年，劉奶九憑著聰明的頭腦，還是能賺到錢的。但是後來被廠子里一個同歲的年輕小伙叫到深圳去之後，就兩年沒有再回來。

沒人知道他到底經歷了什麼，傳銷也好，割腎也罷，再出現，他最終成了這番模樣。

我隨著老媽去店庄看外婆，偶遇了劉奶九的舅媽。只見她穿著一身孩子換下來的綠色校服，騎著一輛電動車往我們村裡去。

我媽攔下她問：「該娣，幹嘛去啊？」

舅媽臉上有些不好意思的笑，拍了拍電動車後面綁著的一袋核桃，「給小鵬送核桃去，醫生說，多補補腦，說不定還能好。」

你看，我們都快忘了劉奶九名字叫劉俊鵬了。

舅媽剛走呢，劉奶九從對面又掛著耳機顛兒顛兒地走過來了。

他見了我開心地叫：「你回來了！」

「啊，我回來了！」

「我考上一中了！來我家吃飯啊！」

又是這樣一句話，我卻突然覺得有些堵，也不想順著他的話說，心裡有些酸地回了一句：「我作業還沒寫完呢，不去了！」

他完全沒在意我回答了什麼的樣子，把並沒有聲音的耳機重新戴上，開心道：「那你走吧，我得叫我舅去吃飯呢！」

看著舅媽跟劉奶九一前一後漸漸離去的背影，我媽替我發表了總結：「唉，你看看，這活著什麼事兒都能趕上，瞎迷信的一句能話活活毀了倆家庭。作孽！」

我的同學劉奶九，真人真事。（原題:《奶九》，作者：一丁。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 <公眾號：dudiangushi>，下載看更多精彩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