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人太守留下的詩意柳溪

「柳溪街」，這個街名總能給人無盡的浪漫遐想。(資料圖片）

從太原作為一個行政建制開始，在太原為政的古代官員寫詩的不勝枚舉。即使在詩詞黯淡的元代，在太原任山西道提刑按察使的姜彧，吟誦晉祠的詩就有4首。明時山西按察使楊基也富詩情，他的《初入山西境》《至太原》等都極可能是在太原哪株老槐下的吟唱。同是明時的山西提學僉事陳霆督查徐溝，老酒喝高了，題詩於壁抒發胸臆。當然吟詠《石灰吟》的山西巡撫于謙詩名更加響亮，他登臨太原拱極門城樓時，就隨口吟哦出「樓高窺朔漠，無事莫憑欄」的佳句。但若論數量，當數北宋時太原太守陳佐堯最多，陳詩傳世63首，超過了于謙的22首。中國古代文學史雖少有對陳佐堯詩歌的評點，但他畢竟身列南北宋7000多名詩人之中，詩人身份毋庸置疑。

細細品味陳太守的詩，還真少有宋代館閣文人那種思想內容空虛、遠離社會現實、缺乏真情實感、讀之「味同嚼蠟」的感覺。他的詩多寫花木山水，論史寓志，詩意清麗明晰。如《答張順之》詩：「有花無酒頭慵舉，有酒無花眼倦開。正向西窗念蕭索，洛陽花酒一時來。」就寫得意趣盎然、流暢可愛。遺憾的是，陳佐堯雖然為官太原，卻沒有像于謙等人一樣，留下一首與太原有關的詩篇。但是，他仍被太原人視為最有詩人氣質的官員，因為他為宋代太原城留下了如詩如畫的美景——柳溪。

宋天聖三年（1025年），這個四川閬中人由滑州（今河南滑縣）知府調任并州知府時，已經62歲。朝廷把年逾花甲的陳佐堯派到太原，一項十分重要而緊迫的任務，就是治理極為嚴重的水患。

和今天用橡皮壩攔起來的靜流河水不同，與幾十年前「汾河流水嘩啦啦」的景象也不同，作為黃河第二大支流，汾河有過萬里行船的榮耀，也有過驚濤裂岸的桀驁。回看歷史，漢武帝先後8次安坐高大的「樓船」，由渭入黃再入汾，直抵汾陰(今萬榮縣榮河鎮)后土祠祭祀；隋煬帝數次率龐大船隊、攜宮娥甲士萬人逶迤溯汾而上，船駛汾河源頭的天池避暑遊獵；唐時，汾河依然水勢浩大，太原府的糧食物資等可通過汾水漕運，直達關中。至宋，由於不斷加劇的水土流失，導致河槽泥沙堆積，使得汾河水運功能逐漸萎縮，水患變得頻繁起來。儘管官府和民間不斷築壩擋水，但已經很難馴服汾河變本加厲的泛濫成災了。

陳佐堯當然是治水之能臣，他在浙江、河南等地任職時，就治理過錢塘和黃河的水患，因此才被朝廷委以重任。經過一番實地現場勘察、走訪調研、傾聽民意、醞釀方案，老到的太原太守開始了他宏大的治汾工程。他的辦法是先在汾河堤壩東側深挖取土，與舊堤基本平行築一道新堤，5里長的新堤和舊堤之間掘成大面積窪地，然後引入汾河水，蓄成周長5里的湖泊，為太原府城和汾河河道之間新開掘一個巨型緩洪池，以備汛期分流度汛。當太原民眾正為這樣的精妙構思讚歎時，太守的新舉措讓他們發出了更大的讚歎聲。陳佐堯率領太原民眾在新堤上植下數萬株柳樹，不僅加固了堤防，更營造出一種依依垂柳、絲絲柔條、團團飄絮的詩景。

為太原人解除了水患的陳佐堯只主政并州短短兩年，深得皇帝器重的他便奉詔進京，學養深厚的他先後擔任國史修撰、翰林學士、樞密院副使、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等同宰相職務）、集賢殿大學士，一直干到教導皇太子的太師才退休。但直到令人懷念和崇敬的陳佐堯82歲離世，他也沒能再回太原看看他給這座城市留下的絕代景緻。

至少太原民眾在老太守活著的時候沒有辜負他留下的創意。太原民眾繼續書寫著陳佐堯在汾河水畔書寫的綠柳水泊詩行，為新築的河堤起名「柳堤」，為新掘的湖泊起名「柳溪」。「柳堤」和「柳溪」，成為太原所有城市建構中詩意盎然的雙秀名稱。太原人不斷延續著老太守開創的詩意，在柳溪水灣中植下田田荷藕，在陳佐堯修築的彤霞閣東面新造了四照亭，再後來又築起杕華堂和水心亭，使柳溪成為錦繡太原城的一顆翡翠寶石。每年春和景明之時，太原官民都結伴載酒來這裡泛舟、行走、賞春，體味「最是溪畔春好處，綠柳蔭中五里堤」的意趣。五里煙波柳溪，也成為來太原遊歷的文人騷客傾情歌詠的優先選項。

令人扼腕嘆息的是，至元末明初，鐵騎踏破詩情，狼煙覆蓋畫意，柳溪漸被河泥淤平，柳堤終遭洪水沖毀，300多年伴隨并州古城的美景泯然不存，肆虐的水患捲土重來。僅建國前100多年時間裡，汾河太原段就發生洪災20餘次，平均5年一次。令人驚悸的1892年和1942年洪水，簡直把太原西半城泡成汪洋沼國。

進入上世紀80年代，太原市人民政府在昔日柳溪舊域設「柳溪街」。汽車駛過這條街道時，是否還能感受到這座城曾擁有的綿綿柳色、潺潺溪聲？

馬紹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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