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系列：他是真正的中華第一相

李大嘴 大嘴讀史

——史料摘譯——

原文：

伊尹名阿衡。阿衡欲奸湯而無由，乃為有莘氏媵臣，負鼎俎，以滋味說湯，致於王道。——《史記·殷本紀》

譯文：

伊尹名叫阿衡。阿衡想求見成湯而苦於沒有門路，於是就去給有莘氏做陪嫁的男僕，背著飯鍋砧板來見成湯，借著談論烹調滋味的機會向成湯進言，勸說他實行王道。

1

有一種說法，春秋時期的管仲是中華第一相，但這種說法是不對的，比管仲早的宰相多了去了。

先看夏朝，雖然有幾位有名的大臣，但基本上都是在專業領域發揮作用的，比如司法戰線的皋陶，農業戰線的后稷，說是宰相有點牽強。

最早的、真正全盤負責的大臣，就是今天要說的商朝的伊尹。

伊尹，上得朝堂，下得廚房，是一個全能型的宰相，也是真正意義上的中華第一相。

2

先說說伊尹的名字。

我們一直說伊尹伊尹，但這個「尹」其實是「右相」的意思，是一個官職。

《史記》說，「伊尹名阿衡」，但這個「阿衡」其實也是官職，跟保姆、家庭教師的含義接近，意思是輔佐君王的官。

那麼伊尹到底叫什麼呢？

伊尹的媽媽是住在伊河邊的採桑女，就用「伊」作為姓氏，他的名字叫「摯」。

伊尹的媽媽沒有自己的姓氏，所以很大可能是一個奴隸。

諸多史料都沒有提及伊尹的爸爸，伊尹又是跟媽媽姓的，所以伊尹很大可能是個非婚生子女。（當然，那個時候應該還沒有結婚的說法）

3

伊尹是個好廚子。

伊尹從小被莘國的一個廚子收養，耳濡目染，學得一手好廚藝。

伊尹曾經體驗過一段時間自種、自養、自獵、自烹、自食的生活，「躬耕於有莘之野」，對各種食材有了更深的認識，逐步形成了自己的烹調理論。

伊尹作為陪嫁的奴隸來到商湯身邊（這個商湯就是韋小寶說的「鳥生魚湯」中的「湯」），伊尹用一道美味的天鵝羹引起了商湯的注意，有了在商湯麵前慷慨陳詞的機會。

伊尹講了很多燒菜的道理，並把這些道理引申到治理國家上面，調味、火候、加入食材的順序等等，這些燒菜的訣竅和治理國家是一樣一樣的。接著，伊尹又慫恿商湯，只有得天下的人才能吃盡人間所有的美味佳肴。

於是，商湯這個吃貨把伊尹直接從廚子晉陞為右相，君臣攜手，開始了爭霸天下的旅程。

後來，老子把伊尹的理論總結成一句話「治大國如烹小鮮」。

關於烹調理論，伊尹留下不少「寶典」：

——「夫三群之蟲，水居者腥，肉玃者臊，草食者膻。臭惡猶美，皆有所以。」（要對食材有深刻的認識）

——「五味三材，九沸九變，火為之紀，時疾時徐。滅腥去臊除膻，必以其勝，無失其理。」（烹飪火候的重要性）

——「調和之事，必以甘酸苦辛咸。先後多少，其齊甚微，皆有自起。」（調味的先後多少是關鍵）

——「久而不弊，熟而不爛，甘而不噥，酸而不酷，咸而不減，辛而不烈，淡而不薄，肥而不膩。」（這才是烹飪的最高境界）

所以，伊尹是中華第一相，更是被後世的烹飪界尊為「烹飪始祖」、「廚聖」。

4

伊尹是個好宰相。

商湯在伊尹的輔佐下，從內政、外交、軍事等各方面實現了跨越式發展，先後經過11次戰爭，終於滅掉了夏朝，建立了商朝，實現了「天下我有，想吃啥就吃啥」的偉大理想。

商湯當大王13年後，就離開了人世，再也沒福消受天下美食。伊尹繼續輔佐商湯的二兒子外丙、三兒子仲壬，這二位一共也就在位7年的樣子，王位又傳給了商湯的孫子太甲，伊尹最終在太甲的兒子沃丁執政期間去世，歷經五朝、輔政三代。

最為厲害、也最有爭議的是，太甲執政期間，伊尹幹了一件大事。

這件事簡單的說就是太甲不好好當大王，宰相伊尹把他流放關禁閉了。

據《史記》記載：帝太甲既立三年，不明，暴虐，不遵湯法，亂德，於是伊尹放之於桐宮。

太甲胡來，伊尹百般勸解，根本沒用，伊尹一氣之下，在商湯的墓地建造一座宮殿，稱為桐宮，伊尹把太甲趕進桐宮，讓他面壁思過。他本人和其他大臣代為執政，史稱共和執政。經過三年的反省，太甲終於意識到自己的錯誤，悔過自新，重新做人，伊尹又把政權重新交到太甲的手上。

不過，一向反歷史的史書《竹書紀年》不是這樣說的。《竹書紀年》說，伊尹根本就是篡位，太甲在流放地卧薪嘗膽7年後捲土重來，幹掉了伊尹，奪回了王位。

後世吵吵了很多年，真相還是模糊不清。

不過，伊尹接連輔佐商朝早期的數位帝王，功高蓋世，這是板上釘釘的。

5

伊尹是個好軍師。

伊尹是個文官，當然不可能親自上戰場拼殺，但他在商湯滅夏戰爭的策劃、準備以及實施方面，充當了一個重要的軍師角色。

首先，伊尹是歷史上第一個用「人心向背」考慮戰爭的人。

伊尹曾親自去夏國探察民情，當他看到夏桀「不恤其眾，眾志不堪，上下相疾，民心積怨」的情況後，就大膽判斷「夏命其卒」，夏朝是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幾天了。

同時，伊尹讓商湯在自己的地盤善待老百姓，通過鮮明的反差進一步推動「人心向背」朝著有利於自己的方向發展。

其次，伊尹很善於判斷形勢，選擇戰機。

夏朝雖然已經露出了衰亡的樣子，但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伊尹就建議商湯用停止向夏朝進貢的辦法，來試探各方的反應。結果，夏桀怒而「起九夷之師」，準備大舉伐商。伊尹一看情況不對，認為決戰的時機尚不成熟，馬上讓商湯服軟。

又過了一年，伊尹讓商湯故伎重演，夏桀再次召集人馬準備教訓商湯，卻發現已經指揮不動各路諸侯了。

於是，伊尹認為算總賬的時候到了，結果一舉滅夏成功。

現在看起來很普通的謀略，但在遙遠落後的商朝，這些都是不得了的軍事戰略思想，所以有人把伊尹稱為中國軍事史上第一個謀略家。

6

伊尹是個好間諜。

上一節說了，伊尹為了探查夏國的民情，曾經去夏國做「卧底」。

商湯和伊尹故意製造了君臣不和的假象，甚至用了苦肉計，讓商湯親自拿箭射傷了伊尹，又派兵到處緝拿他。

伊尹「逃」到了夏朝都城，據說還當上了一個小官。他不僅在民間搜集了很多情報，還收買了幾個被夏桀迫害的大臣，離間了夏桀和幾個大臣的關係。

最厲害的是，伊尹不知道用什麼手段，居然「勾搭」上了當時已經失寵的夏桀的枕邊人妺喜，讓妺喜和她的家族心甘情願地成為內應。

據《竹書紀年》載：「山民送女於桀，二人，曰琬、曰琰。後愛二人，……而棄其元妃於洛，曰妹嬉氏，以與伊尹交，遂以亡夏。」

後來孫武總結說：「能以上智為間者，必成大功，此兵之要，三軍之所恃而動也。」

所以，伊尹是「用間」第一人，是中國歷史上最早、最成功的間諜。

7

伊尹是個好巫師，也是一個好醫生。

根據考證，伊尹在商朝的身份除了宰相之外，還是一個巫師。

商朝是一個非常迷信鬼神的朝代，大事小事都要通過占卜，而伊尹就是商代的第一大巫師。在那個時候，巫師和醫生是合二為一的，所以伊尹還是一個醫生。

最早的草藥，並不是煮成藥湯來喝的，而是放在嘴裡嚼嚼了事，這樣，不但藥效不能充分發揮，而且毒副作用很明顯。

伊尹是個廚子，他想出了把草藥用水煮成藥湯的辦法，他通過實驗證明：把草藥熬成湯汁喝下去，不僅易於人體吸收，療效也更顯著。

《資治通鑒》稱，伊尹「憫生民之疾苦，作湯液本草，明寒熱溫涼之性，酸苦辛甘鹹淡之味，輕清重濁陰陽升降走十二經絡表裡之宜。」

伊尹這種吃中藥的方法最終得到推廣，改變了中國人服用中藥的習慣。

伊尹雖然不是最主要的醫藥行業神，但很早就位列配享，獲得了讓醫生朝拜的資格。

8

伊尹是個好老師。

伊尹是莘國公主陪嫁的廚子，不過，《墨子·尚賢》說：「伊尹為有莘氏女師仆。」

這裡師仆的意思就是家庭教師。伊尹的官職除了「尹」之外，還有「阿衡」，這也是家庭教師的意思。

因為在甲骨文中，有商湯和伊尹被並列祭祀的記載，所以伊尹是中國第一個見之於甲骨文記載的教師。

伊尹不是一般的老師，而是帝師。

太甲在桐宮面壁思過的時候，讀的就是伊尹專門為他寫的教材——《伊訓》、《肆命》和《殂後》。其中，《伊訓》是伊尹對他的告誡，《肆命》是教他怎樣當政，《殂後》是商湯的法律制度。

伊尹說「習於性成」，就是說人的性格、品質是在日常生活行為的習慣培養中形成的。

伊尹說「慎終於始」，就是說要重視一個人的啟蒙教育。

伊尹說「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逭（逃）」，就是強調的是自我修養的重要作用。

伊尹說「惟新厥德，終始如一」，就是強調道德教育的重要性。

9

伊尹活了整整100歲，當他去世的時候，傳說大霧三天，瀰漫不散。

商湯的重孫子沃丁按照天子的禮儀安葬了這位為商朝做出傑出貢獻的宰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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