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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邱洪一個與世俗赤身肉搏卻又經常陷入世俗的人，一個妄想憑著深情的故事感動更多世俗人的文藝青年。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我們兩人足足等了他十分鐘，他還在那邊笑著玩手機，建國實在看不下去了，說騾子，你他媽要是再耍手機我和阿祖兩人就先走了，你自己慢慢耍。

騾子說馬上，放下手機後，他一臉茫然的望著我們兩人。

眼睛空洞無神，沒有當初的靈氣，感覺精神狀態還沒有完全剝離出來。

建國搖搖頭，說騾子，你最近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咱們就三兄弟在這，打開天窗說亮話，有事直說，別藏著掖著，那沒意思。

騾子嘆氣說是出了點小問題，不過正在處理，問題不大，還不至於要麻煩各位兄弟，所以，也就沒及時給你們溝通。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能夠解決，你們放心吧。

建國說騾子，你的情況我知道一些，但你今天太不耿直了，當著我和阿祖的面你都不說實話，到時候真的出了大問題，你能抗得住嗎？再怎麼說，三個臭皮匠，也頂個諸葛亮。

這段時間民間借貸已經千瘡百孔，像塔羅牌一樣的慢慢跌下神壇，房地產泡沫危機也開始在全國各地掀起風暴，各行各業經濟都開始委靡不振。建國也是經營生意的，所以他能夠感覺到現在的危機所在。

騾子說真的沒什麼，要是有事兒，我肯定也要提前給你們兩人說對不對？

我說騾子，要是有事你就真的說出來，我們三兄弟一起想辦法，你一個人不說，我們也不知道，其實從你這段時間的表現我們都發現你真的壓力很大，有什麼，你對我們講，我們兩人又不是外人。我太了解騾子了，他越是這樣說，就代表越有問題。

騾子猶豫了一會兒，嘆氣說不瞞你們，這段時間確實出了點狀況。我有一位好哥們，和我一起做生意的那位，你們兩人也認識，阿祖你也和他吃過幾次飯，他欠我兩百多萬跑路了，導致我的資金鏈產生了很大的窟窿，現在正在想辦法彌補，這兩年行情變化太快，民間資金也不像以前那麼容易積累。

建國說騾子，我們三兄弟也不廢話，你的事情我們心裡都很清楚，需要幫忙就知一聲，兄弟伙絕對不含糊。你也知道我和阿祖的性格，能幫忙絕對不會說不。

騾子發自內心說謝謝，真的很謝謝，我會堅持下去的，你們放心吧，還有這麼多人的擔子在我身上，我不能對不起朋友們。

我說騾子，你也不要壓力太大，你是我們這群朋友中的佼佼者，我們都很相信你，現在經濟困難，但以你的能力，要挺過這一關也不是什麼難事兒。

騾子說他也相信自己肯定能挺過去。現在還早，沒到挺不住的時候。

我和建國說那就好，那你丫就不要每天愁眉苦臉的好不好，都他媽兩個老婆的人了，還擺出一副臭嘴臉，咋的，在我們面前故意炫耀啊？

騾子說你說個屁！炫耀個屁！不過說真的，席韻和其他女生真的不一樣。

晚上散夥之後，騾子接席韻去了，我和建國一起走路回家。

建國問了我一個問題，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

建國說你和席韻也比較熟悉，你說如果騾子沒有錢，她有沒有可能答應騾子？還有萬一某天騾子沒錢了，她還會不會跟著騾子？

這個問題其實我在之前就考慮過，也問過席韻，席韻說她一直以來都是想找一個成熟的，有一定經濟基礎的，可是她遇上了騾子，這輩子也就認了。

但是當建國問我，我腦袋真的是懵的，不過我想騾子要是真的沒錢，估計席韻也不會跟他一起，席韻還是一個比較現實的人。徘徊在現實與幻想之間的女孩，這是我對席韻的評價。

至於席韻怎麼看，這和我沒什麼干係。

我反問建國，你怎麼看這個問題。

建國說像騾子這樣的高富帥，如果一貧如洗，肯定有人喜歡，不過席韻這種女孩是不可能喜歡他的，有兩點：第一，席韻身上的穿著不差，化妝品也不差；第二席韻是一位美女，追求的人很多，她會從中篩選，其中不乏高富帥。

我說建國你真的比我成熟。

建國說你指哪個方面？

我說各方面啊，你都很成熟。

建國說成是指我成年人，這點我承認，熟是指我是老臘肉，這點我也不否認。

我說你妹的，我說的真的啦，你思考問題都很透徹，我很少思考問題。

建國說你上班就夠你思考了，下班你還思考問題幹嘛。

我說哥，你說的真好，你真應該去給我們領導說說我有多努力。

建國說這個我不評價。

我說為什麼？

建國說反正你和努力沾不上邊。

酒吧生意越來越不好，我和朋友兩人已經心灰意冷，想盡各種辦法之後，也未見好轉，這種一落千丈的感覺真不好受。朋友說阿祖，不如我們把酒吧關了吧。

我說哥，我真的不想關，但是再這樣虧下去，我們兩個非要虧死不可。這是我去年的夢想，一直沒有實現，如今實現了，卻不能堅持，我真的很心痛。感覺像是有什麼東西堵在心口，很難受。

最後，酒吧還是倒閉了。

在倒閉的前一天晚上，席韻給我打了一個電話。

接到席韻的電話我感覺很奇怪，她從來沒有主動給我打過電話。

席韻在電話里說騾子最近心情不好，好像出了點問題，讓我多留心下。有時候她不好多問，但是她能夠感覺到騾子的壓力很大。

其實這段時間我也知道，騾子經常找我挪錢，我卡上有時候一萬塊錢他都會挪去。不難想像，騾子有多難，我不知道他最近到底發生了些什麼，但是說真的，我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兄弟變成這個樣子。

當錢的奴隸，這樣的人太可悲了。

我約了他吃飯，騾子說最近真的很忙沒時間，連席韻他都沒時間陪。

我接到騾子的電話幾乎都是錢的事情，我也找朋友湊過幾十萬給他，也想盡一切辦法幫助他，直到有一天，騾子的眼睛裡布滿了血絲，他找到我，說單獨喝茶聊聊天。

騾子還是開著他那輛寶馬車，去年我記得他就說過要換一輛大吉普，一百多萬那輛，至於後面為什麼沒換，我一直沒問，他也一直沒說。

坐在茶坊，騾子說阿祖，我出事了。

我怔立在原地，騾子出事了，要知道騾子可是我心目中象神一樣存在的人物，他出事了意味著什麼？我真的不知道。而且他說的出事，那麼就絕對不是小事兒。

騾子說我給你說點事情，你不要對任何人說。

我點頭說好，我答應你的事情就絕對不會說出去，你知道我性格。

騾子幾乎哽咽著說我那好哥們借了我的錢，還不了，兩百多萬，成都那邊合作車行的那個擔保公司又套了自己兩百多萬，還有大大小小的一些人，一共有八百多萬，這些錢，全部都打水漂了。

八百多萬？這對於我來說簡直就是天文數字，想都不敢想。

我覺得自己窮其一生也掙不了這麼多錢。

騾子嘆了口氣，接著說，這八百多萬一共有六百萬是借的，有兩百萬是自己的，現在連民間借貸的利息都支付不了，他的整個金融體系要崩盤了。

我懵了，真的懵了！六百多萬的欠賬，這對於我們這種普通人來說這是一個什麼概念？我這一輩子可能都無法賺到這麼多錢。

我說你能不能想辦法把錢收回來？

騾子說沒救了，都是死賬，要不回來。

騾子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很平靜，代表他為此作出了很多努力肯定也未果。

我顫抖的說那你打算怎麼辦？我心裡想到了很多種可能，跑路，面對，甚至還想到了自殺。

騾子說面對，勇敢的面對。他準備將近期的所有賬務全部梳理出來，然後把車子先處理了。他還有一輛奧迪車，也能值二十萬左右。

我沒想到騾子第一個想到的會是面對，我覺得很多人在面臨這種事情的時候，想到的永遠是逃避。

但也正是因為騾子的面對，害苦了他，也讓他走上了一條永遠沒有辦法回頭的路。

騾子為了能儘快籌集到資金，開始變得瘋狂，他的這些瘋狂舉動我也知道一些，試圖勸阻過他，可是一點用也沒有。

他賣掉了兩個車，收回來了50萬，又到處去找銀行貸款，各大銀行還有各種民間融資公司，他已經被逼得紅眼，現在的他一點辦法也沒有，他每天的腦海里只有一個字，錢。

滿身都是銅臭味，再也沒有以前的格調和情懷。

除了錢，還是錢。錢能解決他所有問題。

有幾次我們幾個朋友一起吃飯，他接的所有電話幾乎都是在談錢。

對於他這個渺小的金融體系而言，幾百萬幾乎可以要了他的命。他不屈服，不斷的去找銀行貸款，又去找那些民間貸款公司，希望能夠渡過這一劫難。最後，他的資金又周轉了短暫的三個月，終於扛不住了，這外表看起來堅不可摧的防護牆，瞬間坍塌。

他開始打電話告訴最好的朋友們，資金利息可能要停止支付一段時間，錢不會少大家的，請大家放心。

180斤的肉球變成了130斤的漢子。

這是他心理承受壓力最大的時候，不是所有人都能夠接受這一切，開始不斷有人找他談判，他能夠抓來這麼多錢，大大小小算起來，一共牽涉了40多個人。

這40多個受害者，起碼有十個人不同意他的做法，要逼著他拿錢。

他沒錢，可是他又是那種骨子裡很驕傲的人，賣了房子，又到處籌款，繼續支付這些人利息。

當他真的承受不了這一切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已深陷囫圇，銀行的利息根本支付不了，民間借貸的錢別人每天都在打電話催，只要電話開通，就不斷有人打電話進來。還有外面的貸款公司，各種威脅。

他感覺自己要崩潰了，這個世界一片陰霾，自己已經看不到太陽。

他和席韻坐在一起，席韻看著消瘦的他，淚如雨下。

在他出事之後，席韻也幫了不小的忙。

我相信，兩人是真的感情。

有天半夜，我已經熟睡，接到騾子的電話，我感到很意外。

他從來沒有半夜給我打過電話。也有段時間沒有給我打電話了。

他問我有時間沒有，想約我談談。他心情很糟糕，希望能和我碰面。

我穿好衣服出門，在樓下碰見了他。

他說到你們小區樓頂坐坐吧。不想去其他地方，浪費錢。

浪費錢，當騾子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的心頭像有道梗，這人，最經受不住的還是錢。錢，自命清高的人都離不開。

隨後我們兩人來到樓頂，坐在樓頂的休息椅上，望著遠方的路。

騾子說阿祖，你知道嗎，這段日子，我真的感覺自己就像是行屍走肉，為了錢，連靈魂都可以不要，我好懷念我們以前的日子，如果真的可以重來的話，我想和你換換。

我想和你換換，這是我第二次聽到騾子說這句話。第一次是在一年半以前，第二次是在今天。

我抿著嘴唇，望著他，他的眼裡噙著淚。

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他哭。他的哭，只能說明絕望，只能說明真的到盡頭了。

我安慰說哥，我知道你最近壓力大，我們是從小到大的朋友，我極度不想看到你這麼頹廢的樣子，不管發生什麼，我們一起勇敢面對，但是我的能力有限，只要我能吃得起飯，那麼你也就能吃一口飯。

騾子說這已經不是吃不吃飯的問題了，而是我根本無法走下去。欠的錢太多了，多到我已經無法承受，我只想逃離這一切，也不怕你笑話，我真的遺書都寫好了，前些天，差點出車禍走了。

聽到騾子的話，我的心很痛，痛得來無法呼吸。十五歲那年，我們就認識，經常一起去網吧打遊戲，為了一件遊戲裝備，我們可以去打架，為了一個女孩，我們可以每天陪別人打乒乓球，可是現在，他說他有這種想法，他連三十歲都不到。

老天啊，三十歲都不到的人，有這種想法，可想而知他的壓力有多大。

我也忍不住掉了兩滴眼淚，我輕聲說騾子，我不希望你這樣，真的不希望。從小我們一起長大，有什麼勇敢面對好不好，實在面對不了，我們再說逃避。你還有一個孩子，你還有這麼多責任，還有這麼多兄弟，如果你真的離開了，他們面臨生活的壓力將會有多大？無法想像。

騾子泣不成聲，半晌才恢復過來。阿祖，我對不起你們，我對不起你們這群朋友，你們這麼支持我，信任我，最後落得這樣一個下場，真的對不起。可是，我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了，我不知道接下來自己的路該怎麼辦，接下來的生活該怎麼辦，在我的心裡，只有兩個字，絕望。對未來的絕望，對生活的絕望，還有對自己的絕望。我想我只有一死了之，才可以解脫。

我反駁說不，你不能這樣，你這樣就是不負責任的表現。欠的錢我們可以慢慢還，如果有人要耍橫，那麼我們也沒辦法不是？至於銀行的錢，都是有抵押的，等銀行收回去就是，另外那些貸款公司的錢，你想辦法先把窟窿填了。再怎麼，都不能選擇死或者逃跑，一旦跑，就幾乎沒有回頭路可走。哥，你才二十八歲，人生連一半都沒走完。

騾子說等我再想想。我其實不到逼不得已，也不會選擇這樣，但是阿祖，我真的好難，我每天不想出門，怕碰見熟人，熟人見面就問你要錢，氣勢洶洶，好像上輩子就是仇人一樣，以前捧著你，現在這些人翻臉比翻書還快。而且就算我不出門，每天的電話起碼都是十多個，有些人甚至一天給你打三四個，他們想過沒有，他們當初為了賺利息，把錢放在我這裡，承擔風險的全都是我，我想對他們負責，可是現在，我真的沒有能力負責，他們反而嘴臉一變，滿嘴的仁義道德，說我的不是，阿祖，這些都非我願。我好後悔，我真的想有一台時光機，能讓我回到從前。我寧願平平淡淡的做一個普通人，也不要這段時間荒誕不羈的日子。

我安慰說騾子，我們不說這些了，我們想一下怎麼面對吧。現在年輕，尚還有機會，如果我們真的逃避了，機會只會越來越渺茫。我要你勇敢，要你堅強，你懂嗎？不要怕，不要畏縮，你連死都敢面對了，還怕這些嗎？

騾子說好，我面對這一切，我明天嘗試一下，反正那些無賴的人我也只能耍無賴，要錢沒有，要命只有一條，如果你覺得行，錢我可以想辦法慢慢還你，如果你真的要來橫的，那麼對不起，我真的沒錢，要幹什麼，隨便你。騾子作出了決定。他的每一個決定都很艱難。

他補充說如果不是那兩個混賬欠我的錢不還，也不至於我會導致今天這步。

（圖片來自於網路）

顧問：朱鷹、鄒開歧

主編：姚小紅

編輯：洪與、鄒舟、楊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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