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照明：夜晚就要像夜晚
要寫這篇文章時，不知為何想到一個畫面：一個小孩，在船上彈著鋼琴，琴聲很美，許多船客衣服脫到一半、臉上妝未卸就跑出來聽他彈琴。船長跟他講不能在半夜彈琴，他回了一句：Fuck the rule。
那畫面出自改編同名小說的電影《海上鋼琴師》。
Fuck the rule，非常反骨的一句話。或許在10歲時，我們會有這樣的想法，但20歲、30歲、40歲後，我們早已被磨成Follow the rule，甚至也不想管這rule是在規定什麼，或怎麼來的，反正別人都這麼做，我們就跟著做吧！
你在幫家裡裝燈的時候，是不是也這樣？想都沒想，先裝再說，就怕不夠亮，於是客廳天花板裝8到10盞嵌燈，再加1盞3段式變化的主燈，接著旁邊來一圈間接燈明；走道每1公尺1盞嵌燈；卧室天花板6盞嵌燈，再加2盞床頭燈，若是兼書房使用，則再加閱讀桌燈。
來看一下我拍的案子：
客餐廳都是主燈＋間接照明＋嵌燈＋小嵌燈，我幫他算了一下，共用了30幾盞燈。
這也是一堆燈，看不出來美在哪裡。
（網友N寄來的照片，她說，當初會做間接燈光，是設計師說燈光會比較漂亮。但已住3年多，除了不小心開錯外，從來沒開過間接照明。 ）
常有網友問我：客廳要用幾盞嵌燈才夠亮？燈泡到底要幾瓦才夠亮？可見大家最擔心的就是不夠亮，但又不懂照明的層次分配，就出現了上方寫的1個客廳裝上20幾盞燈的誇張現象。什麼程度叫夠亮，這是根本問題，也是非常主觀的問題。在大城市，大家都習慣「像白天一樣的夜晚」。我家也是，每間房至少裝1個主燈或一堆嵌燈，客廳也曾經兩者都有。當然我們不可能不做照明，漢代匡衡鑿壁借光的行為，在現代只有搶銀行的會這麼做。但怎樣是足夠的照明？這是我想探討的。
先說一件事，以下要講的照明觀念，是我自己多年的「觀察」，並不是非此不可的真理。我提供的是另一種思惟，若你仍想裝一百多盞燈，就是喜歡永晝的世界，我也不會阻攔你。我會去追照明到底是怎麼回事，是因為到一位法國人的家。她家在陽明山上，她本身是畫家，專畫亞洲人物，跟邱亞才的畫有點類似，但她會畫古代的亞洲人，很奇怪，一看就知是日本人、韓國人、西藏人，後來她離開了，但我在她家的經歷留了下來。她家客廳沒有主燈，沒有吸頂燈，天花板上都沒有燈。採訪到了晚上，只見她將一個個桌燈、立燈打開，對我而言，空間是一整個暗到不行，但她跟我說：「這就是晚上啊，不暗怎麼是晚上呢？」嗯，不暗怎麼叫晚上，這種想法在國內真的很少見。
我能清楚人的一生有許多階段，有的人一生只過一種生活，有的人想過兩種不同的生活。若將一生的時間縮短，一天內，可以過幾種生活呢？我或許沒有把工作帶回家，但我能感受到真正的「夜晚」嗎？告訴我自己的身體，現在是晚上了？好像沒有，我一直在過的都是白天的生活。晚上，只不過是時間的下半場，現在是晚上6點，喔，現在是晚上了。直到上床，把所有燈關了，我才能真實感受到「夜晚」。Caufman跟我說，她與朋友們都沒有在晚上開那麼多盞燈，因為「這就是晚上」。後來我又去問了些外國朋友，有的住美國、有的在丹麥、有的在西班牙，凡我遇到外國友人，就會問除了裝潢花多少錢外的第二個問題：你家裝多少燈？大部分客廳只裝主燈或嵌燈，餐廳則是餐吊燈，很少裝間接燈光，但有很多活動式的燈具，我採訪過一位做銀器的丹麥工匠，他家客餐廳就有10幾盞不同的燈，桌燈、立燈、吊燈與一堆小燈，因為「看起來很溫暖」。燈具對他來說，不是照明，而是療愈產品。當然，並不是外國的月亮就比較圓，好不好？也不是外國人的品味就比較好，我只是要跟大家說，這世上也有人對燈的看法是這樣：第一，晚上不必然要亮得跟白天一樣；第二，照明也可以不必靠天花板燈。
（若沒有主要照明時，只藉由壁燈立燈等燈具，室內是會比較暗，但慢慢會習慣。此為設計師J的家。）
關於第二點我心裡也有點懷疑：照明真的可以不靠天花板燈嗎？這樣活得下去嗎？不會看不見嗎？看書會不會傷眼？會不會認錯老公？反正心裡就一堆OS，於是，我在起居室做了實驗。為了防我自己（或家人）不小心就會不知不覺地開主燈，我就把主燈卡擦了，然後搬進了2盞立燈，擔負起空間的主要照明任務。那盞主燈逝世2周年後，我對燈光的看法也大大改變。原來，沒有主要照明，沒有從天花板灑下的燈光，空間依然可以靠別的燈光給它亮亮亮。亮的fu與有主燈時的fu完全不同，有學過燈光設計的人，也叫這種fu為「有層次的優雅光」。天花板有做主燈或沒做主燈，空間整體亮度有差，但都可以看到桌子椅子放在哪。不過，從天花板灑下的燈光比較均勻，若沒有天花板燈，只用立燈或桌燈等打出來的燈光，在角落處就真的比較暗。不過明暗分明，光影明顯，整個空間比較有氣氛。至於看書看電視看電腦，那是重點照明要做的，這個以後講。
所以我們真的有需要做那麼多盞天花板燈嗎？ 我想這是每位屋主要思考的。若你接受夜晚就可以像夜晚，可以接受屋子暗暗的，就可以聽到口袋中麥克麥克的聲音，因為照明的部分又可省下不少錢。重點再來畫一次：他們都不太裝嵌燈或主燈(除了餐廳，會有餐吊燈）。因此整個房子是較暗的。那回到網友的問題：要裝多少才夠亮？雖然，照明的書上有寫，空間要多少流明才夠(我再去把大頭書的數據補上），但我發現並不必然，只要你能看到傢具放在哪、 不會撞上去就好；但每個人對亮不亮，是很主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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