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後女同攝影師深入「診所」，再現野蠻殘暴的性傾向治療

1990年5月17日，世界衛生組織正式將同性戀從精神病名冊中除名。這一天也被定為國際不再恐同日，旨在喚醒世人關注對同性戀的恐懼，因性傾向及性別認同，而產生一切加在肉體上及精神上的暴力及不公平對待。

不過，時至今日，在許多國家和地區，同性戀者依然被認定為是精神病患，遭受不公平的待遇。

本期要介紹的厄瓜多攝影師Paola Paredes，本身是女同性戀者，她花了大量時間，揭露家鄉的一些機構以野蠻可怕的手段去「糾正」同性戀者的性取向，並進行影像重現，製作成專題《Until You Change》（直到你改變）公開發表。

Until You Change

Paola Paredes

被睡眠問題困擾的女孩，她是被強制性送入這家非法診所的。

Paola Paredes，1986年出生於厄瓜多首都基多，攝影系科班出身，擅長融合傳統紀實攝影與舞台意象。

她把關注焦點對準了LGBT群體面臨的一系列問題，嘗試探索當下厄瓜多之於同性戀的態度。

將自己置身於這一意象的最前沿，呈現社會偏見以及私人親密關係的挑戰，並邀請人們重新審視當代社會中關於性、家庭和個人自由之間的關係，是近年來Paola一直在做的事。

清晨六點，年輕的女性被告知要「三人一組」同時進入浴室，如果不服從命令，就會受到嚴厲的懲罰，並把這一「不良行為」記錄在冊。

「四年前，第一次聽說這些聲稱可以治癒同性戀的『私營診所』的存在。那時候，我還沒有向家人坦白性取向，當時的第一反應就是，或許自己也將面臨同樣的遭遇。畢竟許多所謂的『病患』，都是被自己的家人『連捆帶綁』地送進去強制治療的。

兩年後，我對家人公開出櫃了，幸運的是，他們接受了這樣的我，並如從前一樣愛我。但是在我的國家，還有許多的年輕婦女和男性並沒有我這般的好運。

有種急迫的意識在驅使著我需要為此做些什麼，去為與我一樣的人改變些什麼。」

當談起拍攝初衷時，Paola筆觸冷靜，卻依然難掩激動。

她獨自沐浴的時間，最少4分鐘，最多7分鐘。在之前，聽了幾個小時的音樂，嗜酒者的匿名文學研究，以及治療同性戀的「障礙」。

據Paola表示，厄瓜多80％的人口是天主教徒，社會價值觀普遍極度保守。雖然同性戀早已被官方移出精神病名冊，但在這個國度，同性戀依然是讓人不悅的一種存在。

直至1997年，同性關係和相關的浪漫活動仍被認定是非法行為，可判處4至8年的監禁。

禱告和聖經學習佔據了早晨、下午和晚上。年輕的女性被要求坐著、站著或是跪著祈禱，工作人員會四處走動以檢查她們是否閉著眼睛。如果她們沒有正確地學習，同樣會被記錄在「不良行為」檔案中。

在2011年的某一個案審理中，出現了所謂可以「治癒」同性戀及變性人的機構，引發社會的強烈關注，另外幾十起同類案件隨之被揭露，

「當時估計有大約200家這樣的機構尚在運營，許多父母和家人仍然相信同性戀是一種『癮』，是一種他們認為的，可以通過一些嚴厲的管教『治癒』的性障礙。」

早上的化妝課是讓她們認識到這是女孩子該有的樂趣，易裝癖者和變裝皇后則進行編頭和美甲的小組課。

在拍攝調查的過程中，Paola發現這些機構雖然是違法的，但它們「很聰明」，一般會偽裝成戒酒或戒毒中心，繼續違背同性戀者的意願，囚禁的同時對他們進行精神或身體上的折磨。

在鏡子前，女孩監視著「病患」的化妝方法是否正確。每天的早上7點半，「病患」要塗口紅、抹臉頰，直到被認為是合格的女性妝容。

這樣的機構最初出現於20世紀70年代，被稱作是「私人康復中心」或「私營診所」。它們秉承「直到你改變」的一貫理念，以一些極端的手段試圖改變「病患」的性取向。

包括囚禁、強制使用鎮靜劑、惡意毆打、扣留食物，甚至是「矯正」性侵等其它更為變態形式的羞辱。許多「病患」，跟如今一樣，是被家人下藥後，強行綁架「送醫」的。

年輕女性排隊進入餐廳，等工作人員說完「慢慢吃」之後，默默地說謝謝、吃午餐，期間沉默不語。她們的盤子里，放的是便宜的金槍魚、米飯、麵包或壞麵條湯。

雖然2011年在這一現象被國際媒體曝光後，厄瓜多政府採取了行動，並且在其他社會組織的幫助下關閉了大約30家此類機構，然而直至今日，還有許多機構仍然照常開放。

除了它們的「偽裝」技能，Paola認為還有一個重要原因，是厄瓜多政府缺乏警惕，不嚴格執行規章制度，還有腐敗賄賂盛行、官商勾結等問題。

此外，這些機構令人擔憂的增長趨勢背後，是貨幣收益。每個病人的平均治療費用為每月500至800美元。

用餐間，冰箱門被鎖上。

「我是從2015年才開始真正執行這一拍攝項目，有點晚了。

當時花了6個月的時間，採訪了一名曾被父母送到這樣的機構進行性傾向『糾正』的婦女，她在裡面關了幾個月。

之後，我又陸續收集了更多有此類經歷的人。他們（女性居多）告訴我，這些虛假的『診斷』和『治療』，都是以聖經的名義進行的。」

這些機構的高度保密性讓她無從下手，不能以傳統的實地拍攝記錄這一現狀。因而，Paola採取了另一種表現手法：影像重建。

她收集大量一手信源提供的素材，在此基礎上將自己置身其中感受當時的情形，精心選擇合適的演員、地點和道具，用戲劇的方法去呈現，探討同性戀者在這些機構中的遭遇。

周末的時候，女孩們可以吃餅乾、巧克力，看電影，這是每周唯一值得期待的時刻。

「藥物和禱告的初衷被歪曲；用化妝、短裙和高跟鞋去強迫定義『女性主義』；把繩子和橡膠手套作為變態的醫療工具；打著正義的名義釋放罪惡性侵的幽靈……

如今大家看到的這些畫面，或許是你從未想到過當今社會會出現的場景。

這些女性，被強制灌輸自己有病，有罪，需要治療的概念。痛苦為憂鬱讓路，她們的絕望，幾乎是沒有什麼可以治癒的。」

Paola無奈地表示，這樣的問題，至少目前杜絕不了，而且，類似的情況同樣存在於其他國家和地區。因此，她認為更有必要做些什麼，引起更多人關注。

在這裡的每個婦女每天都要用數小時打掃衛生。如果工作人員對結果不滿意，就會當場侮辱並毆打她們。

海綿、抹布和牙刷，都是清潔用具。

如果失眠不能使女孩清醒，那就是女人被折磨的聲音。一個治療師在晚上大聲演奏音樂，試圖掩蓋噪音。

走進任何一個房間，都會遇到「耶穌」或「瑪麗」。工作人員相信他們正在為上帝分憂，拯救被魔鬼吞噬的年輕人。

一個女孩因為沒有從椅子上撿起包而被工作人員用電視機上的電纜毆打，許多同性戀者目睹了這一幕。

經歷過「治療」的同性戀者認為，比起遭受毆打，喝飲料是更恐怖的折磨。他們猜測，機構提供的飲料里，含有氯、苦味咖啡和花露水等。

一名年輕女性舀了勺洗髮水放入自己的飲品里，她希望能藉此被送去其他醫院救治，逃離魔窟。

電纜、繩子和塑膠手套都是他們最恐怖的回憶。時常還能回想起當時縈繞在耳邊的大聲喊叫，還有無處不在的鎮靜劑。

在浴室里，她們必須非常仔細地用牙刷清洗所有地方，撿起地板上的所有頭髮。如果犯了一個錯誤，工作人員會把她赤裸的手摁進馬桶，直到她把周邊擦乾淨為止。

這名女子被父母雇來的男人「綁架」，這是她在診所的第一晚。

無處不在的監視器。

工作人員不允許她和別的女孩說話，若是違反了，就會被帶到「治療室」，強迫聽高音量的音樂，被勒令跪在冰冷的地板上，張開雙臂，手捧幾本書，任其捶打胸部。

每個清晨或深夜，工作人員都會強制她們做俯卧撐等運動。

每天晚上，都會被要求服用不同類型的藥丸，工作人員通常將之描述為維生素，但葯上沒有註明標識。這些藥物顏色不同，有些引起失眠，有些導致記憶力減退。女孩懷疑，但不確定，服用了這些藥丸後是否被性侵。

女孩拒絕吃飯，被認為是挑戰工作人員的權威，遭受拳打腳踢。

鎖喉等可以致人窒息的舉動十分常見。

在男性「治療師」的注視下，女孩們被要求化妝，穿短裙和高跟鞋，像「真正的女人」一樣走路。

許多經歷過這種「治療」的女同性戀者，有某種形式的記憶或夢魘不斷在提醒著她們，在那段時間，她們極有可能在沒有意識的情況下遭遇性侵。

哪怕不理解，也請尊重。

- The End -

本文綜合編譯自攝影師官網

新媒體編輯：小麥

本文為拍者原創內容

未經新京報書面授權不得轉載和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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