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面間諜」曾給蘇聯沉重打擊

不久前，俄美完成了兩國冷戰後最大規模的間諜互換，這重又勾起人們對冷戰時期東西方諜報戰的回憶。在那些爾虞我詐的故事中，關於投靠西方的蘇聯「雙面間諜」弗拉基米爾·伊·維特羅夫的情節可謂離奇，他所施展的手腕，乃至所造成的影響，遠非剛剛暴露的多名俄羅斯「間諜」可比。

他為何殺死同事？

1982年2月13日，莫斯科公園裡發生一起非同尋常的兇殺案。警察在案發地點找到一具被刺身亡的男屍和一名受重傷的女子，經查明，死者是克格勃高級官員，受傷的女子則是克格勃的秘書，案件立即變得特殊起來。當民警們還沒來得及保護現場時，一大群克格勃特工也聞訊衝進莫斯科公園，54歲的老克格勃上校弗拉基米爾?伊?維特羅夫也是其中之一。受傷的女秘書立即認出他來，大叫：「他就是兇手！他還想殺了我！」民警和克格勃特工逮捕了維特羅夫，還從他的口袋裡搜出一把帶血的尖刀。

面對這起涉及自己人的案件，克格勃總部感到非常尷尬。在莫斯科民警總局和克格勃組織的聯合審訊中，維特羅夫供認了犯罪經過，還承認了與女秘書的私情。那天晚上，他們把車停在公園皇，在車裡喝著香檳酒。忽然，另一個正在公園散步的克格勃軍官認出了維特羅夫，他敲敲車窗，想問候一下自己的同事（也許他還想分點香檳酒呢），不知為什麼，維特羅夫卻慌了神，以為對方想要逮捕自己，於是他掏出一把尖刀把同事刺死。車裡的女秘書被這一切嚇傻了，她想要逃跑，結果被試圖滅口的維特羅大連捅幾刀。他以為女秘書已經死了，就離開了。但又不放心，過了一段時間，又回來看看她是否真的死了，結果卻自投羅網。

克格勃高層對這樣莫名其妙的案情感到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麼維特羅夫看見克格勃同事會變得那麼驚慌？維特羅夫是已婚，他與女秘書有染，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即使被上司發現，也不會受到嚴厲飄裁，那麼，這位高級克格勃軍官究竟是怎麼了呢？是什麼可怕的壓力使他鋌而走險呢？

雖然暫時沒有答案，但克格勃決心密切監視維特羅夫。當他被判謀殺罪需服刑12年後，克格勃堅決要求把他關押在自己控制下的盧比揚卡監獄，維特羅夫的每個舉動都受到嚴密監視，他寫給家人的信件也被打開檢查。終於，克格勃從中找到一條線索：在一封寫給妻子的信中，維特羅夫提到謀殺案迫使他放棄了「更大的事」。

這下，克格勃反間諜機關開始在維特羅夫身上「下功夫」了。最後，維特羅夫寫了一篇名為「賣國者的自白」的文章（這是經過克格勃刪改的版本），刊登在1983年春的一期（真理報》上，裡面講述了自己多年來如何充當北約「鼴鼠」（即潛伏卧底）的經歷。在這篇自白髮表後不久，他就被執行了槍決。

「X射線」戰果不俗

根據俄聯邦對外情報局披露的有限檔案，維特羅夫早年是一個具有獻身精神和卓有成就的克格勃情報官。1964年，維特羅夫剛完成學業，就作為一名優秀的工程師，被吸收進克格勃，並被指派建立一個最秘密的克格勃部隊「X射線」，該部隊的任務聽起來非常偉大——「拯救蘇聯」！

「x射線」部隊源自蘇聯政府對自身在與西方的冷戰中所處劣勢的警覺，這個問題主要出在技．術差距，尤其是軍事科技上。如果差距繼續拉大，西方技術會取得對蘇的絕對優勢，蘇聯龐大的武裝力量也將會變成「紙老虎」。蘇聯的經濟和工業基礎很薄弱，短期內沒有希望追上西方，解決的途徑就只剩下動用克格勃，將竊取西方技術作為主要目標了。「X射線」就是在這一新指導思想下組建的，其成員包括技術員、工程師、科學家，這些人懂得去找什麼，然後怎樣搞到手。

「x射線」曾取得過輝煌的成就，僅在1965年，便從美國和其他西歐國家竊取了5000多份技術情報，這些情報被委婉地稱作「工業樣品」。蘇聯獲得先進技術，並將之予以轉換的速度之快讓西方感到驚奇。

邂逅神秘法國商人

1965年底，維特羅夫來到巴黎，以蘇聯駐法使館外交官的身份指導「X射線」在西歐的工作。作為這些「灰色行動」的策劃者和實施者，維特羅夫心中卻逐漸產生了疑慮，對蘇聯產生了懷疑。

「蘇俄紅軍之父」托洛茨基早就說過：「也許你對戰爭不感興趣，但戰爭卻對你感興趣。」維特羅夫的內心異動和特殊身份，很快被法國反間諜機構「領土監視局」（DST）注意上；有一天，維特羅夫遭遇了一場「意外車禍」，他的車子撞壞了一個法國人的車，那位車主竟大度地表示願意承擔一切損失及修理費用。維特羅夫心存感激，遂與對方交上朋友。那時，維特羅夫只知道這個法國人是經商的，殊不知他是DST的特工。通過對維特羅夫的接觸和監視，DST認定他可能與法國一些最重要的技術秘密失竊有瓜葛。

經過一番「心與心的交流」，DST感到維特羅夫存在被策反的可能性，於是，他們決定不露聲色地接近他。1970年，維特羅夫在巴黎的工作結束了，然後被召回莫斯科克格勃總部，但他與「法國商人朋友」的關係仍保持了下來。DST並不急於求成，只是讓維特羅夫明白，在法國有「某種意義的朋友」，在其需要幫助時樂於效勞。

「我唯一遺憾的是沒有給蘇聯更致命的打擊」

DST的耐心在1980年取得了成效。維特羅夫給「法國朋友」寫了一封措辭謹慎的信，邀請他來莫斯科「緊急會晤」。會見中，維特羅夫表示願意做一個克格勃心臟中的「鼴鼠」，替西方工作。根據雙方商量好的時間，第二次接頭選擇在克里姆林宮牆下，維特羅夫交出了克格勃最高機密公文的拷貝，所有公文上都標著「禁止拍照」的印記，裡面泄露了蘇聯情報機關竊取西方技術的工作詳情。

為防克格勃反間諜機構起疑，DST給維特羅夫起了一個名為「告別」的代號，並向他提供了一架特殊的高速照相機，這樣他就能拍攝文件櫃里的全部公文。在後來的接頭中，維特羅夫把底片轉給他的上司——一個表面上是法國使館武官的DST官員。這些情報給法國和其他北約盟國情報機關以雙重好處，使他們不但可以了解莫斯科正在尋找什麼情報，還能夠了解蘇聯軍工業在哪些領域存在技術不足。不久，將近300名從事竊取技術情報工作的特工暴露了，在西方還有100多名幫助這項工作的人也暴露了。

對克格勃來說，這真是一次可怕的災難。如果不是1982年初維特羅夫因「雙面間諜生活」的緊張壓力而在公園殺人的話，災難還會更加嚴重。維特羅夫被捕後，法國和北約其他國家決定立即摧毀「X射線」。47名以外交宮為掩護的蘇聯克格勃被驅逐出法國，其他國家也驅逐了150餘名這樣的人，這還不算克格勃自己緊急從國外撤回的200餘人。

「x射線」已然崩潰，蘇聯官方對維特羅夫的憎恨可想而知，他為西方充當「鼴鼠」引起了如此可怕的災難。克格勃本扛算公開審判維特羅夫，讓公民聲討他背叛祖國的罪行。但無論怎樣威逼恐嚇，維特羅夫都拒絕參加公開法庭。他聲明，如果克格勃強迫公審，他就要在法庭上宣傳蘇聯領導的失敗，還要控訴克格勃內部的腐敗。為了表明自己絕不認罪，維特羅夫在未刪改的「自白書」中寫道：「我唯一遺憾的是沒有給蘇聯更致命的打擊。」

克格勃絕望了，1983年春天的一個早晨，這名代號為「告別」的男人被押出牢房槍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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