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畫家罹患自閉症，卻能僅憑一眼畫出城市全景

英國藝術家史蒂芬·威爾特（Stephen Wiltshire）能在看過城市全景僅僅一眼後就憑記憶畫出頗具細節的全景圖。威爾特是一個自閉型天才，但他的家人與同事更喜歡將他稱作一個「獨立的藝術家」。

史蒂芬·威爾特精密的城市全景細節圖是如此的錯綜複雜，以至於人們常常認為，他至少花了好幾個星期專門研究城市裡這些建築。但當你知道，他僅僅看過城市全景一眼，就憑藉記憶畫出了整張細節圖，你對於這幅畫的印象會更加深刻。

有時，威爾特僅僅在直升機上進行一次短暫的城市巡航俯瞰，就能在數天之後完成一幅城市畫作。2001年一部BBC紀錄片曾經展示過由他繪製的倫敦俯視圖——包括12個城市地標與200座其他建築的畫作，畫這幅畫只用了三個小時。

他工作時戴著耳機，動作很快。鉛筆飛快掠過畫布，另一隻手的手指不斷比劃透視結構。草圖完成後，他用鋼筆重新勾線，填充建築細節，逐漸將一個完整的城市展現在人們面前。

他的姐姐安妮特·威爾特（Annette Wiltshire）說，看他作畫就像在看「一次精美的刺繡」，每一筆都是整個錦繡圖案中的一針一線。威爾特還描繪過紐約、巴黎、莫斯科、威尼斯、愛丁堡與阿姆斯特丹，這些城市的景象圖正以幾千英磅的身價售往世界各地。

雖然外界總是將他稱作「特立獨行的藝術家」，但遺憾的是，威爾特其實患有自閉症。他合作的那家倫敦中心的美術館一直強調他的自閉症並不是他身上最重要的方面，而「更希望展示他的創造天賦，並聚焦於更純粹的藝術視角」。但另一方面，關於他自閉症的描述又早已出現在了威爾特的個人檔案當中。

「史蒂芬對自閉症沒有概念，」安妮特說，「但他很明白自己是一個藝術家，一個不應該被扣上『自閉症』帽子的獨特的藝術家。相反，聚焦於他的天賦與他克服障礙的努力才是最重要的。」

早在1986年，就有BBC的一檔節目開始關注威爾特的自閉症。一直以來，他的家人在向外界展示他的個人履歷時，都會與威爾特對自己的描述保持一致。「史蒂芬把自己看做一名藝術家」，安妮特說。根據維爾特的自我描述，他是一名倫敦藝術學校的繪畫與版畫專業的博士，並在2006年因其對藝術的貢獻而獲得了英國帝國勳章（MBE）。

事實上，作為一位傑出的天才藝術家，威爾特的自閉症在他的人生經歷中不可忽視。安妮特在我的引導下對威爾特進行了「採訪」，他對安妮特說到，「我三歲就開始繪畫，但直到五歲都沒有學會與人交流，因此繪畫就是我的語言。」在他的世界裡，最初的語言就是紙筆。小學時，他的老師曾利用他對繪畫的興趣鼓勵他與人交流，有一位老師甚至帶他外出採風，並讓他的畫作參加比賽。威爾特開始綻放光芒。

「我第一次對城市與建築產生興趣是在七八歲的時候，」威爾特說，「我一直都很喜歡高樓大廈，以及高樓上密密麻麻的窗戶和其他的細節。這些年來，我尤其對這些冒出來的高樓逐漸改變城市天際線的現象感興趣。」他提到，有一次他看見一家醫院被推平，就開始好奇之後這裡會建起什麼。

這位藝術家在七歲時就以1500英鎊的價格售出了自己的第一幅畫，此後他的作品一直供不應求。他職業生涯的又一個亮點出現在13歲時，他第一次來到紐約，這個他非常喜愛又時時拜訪的城市。「它是一個很棒的地方，有這麼多的摩天大廈。它在忙碌中熱情洋溢，人事紛雜，卻讓人能感受到它的激情與張力。」

也是在紐約，威爾特遇見了奧利弗·薩克斯（Oliver Sacks），後者後來成為作家與神經學家。他們成為了一生摯友，薩克斯寫了很多關於他的文字。「他的界限與矛盾，也都是他的力量，」薩克斯1995年在《紐約客》中寫道，「對我來說，他的視角是獨一無二的，他轉達了一個直率的、非概念化的世界。」

但我個人是不同意薩克斯的，我在威爾特的作品裡看到了一些經過他自己闡釋的東西。除去細節，他的圖像常常像是卡通化的草圖。威爾特最欣賞的藝術家是理查德·埃斯蒂斯（Richard Estes），但他自己的風格一點也不像埃斯蒂斯如相片般逼真的寫實風格。威爾特其實在他的畫里展現著他的人格。

理查德·埃斯蒂斯的畫作《Williamsburg Bridge》

歷來最優秀的城市景觀畫家們都會捕捉一些城市中無形的東西：伊馮·傑凱特（Yvonne Jacquette）給了紐約暮光下的魅力；弗朗斯·科波拉爾（Frans Koppelaar）描繪了一個陰濕暗冷的阿姆斯特丹；洛利（LS Lowry）筆下工業化的曼徹斯特是一個火柴人的遊樂場……而在威爾特的作品裡，畫面常常是黑白圖像，剝掉華麗的外觀，展示出建築最原始的狀態，並保留這個城市的特徵。

洛利筆下的曼徹斯特《Industrial Landscape》

對於他的「精神家園」紐約，他說：「我愛這個城市混亂與秩序並存的狀態，這裡的高峰期擁堵與城市大道。」但他同時也畫威尼斯與科隆的古典建築。對他來說最有挑戰的城市是阿姆斯特丹，因為他需要在短時間內記住的細節太多了（包括難記的建築名字等）。

2005年，他接受一些公司與私人藏家的聘請，開始了一項非常浩大的工程——繪製全球十個城市的巨幅全景。在這幅巨作上，先是10米長的東京景象，接著分別是香港、羅馬、法蘭克福、馬德里、迪拜、耶路撒冷、倫敦和紐約。他已經迫不及待地想去加拿大的蒙特利爾，那是他下一個要畫的城市。

威爾特說，成功帶來最好的事情，是他在這個過程中遇見的人們。不論他去哪，人們都會目瞪口呆地欣賞他的創作。在新加坡，他的美術館與表演空間僅僅五天內就迎來15萬觀眾。「這讓我感到開心，因為我的畫能讓人們笑起來。他們笑的時候我也開心得想笑。我常喜歡坐在直升機上，以一隻鳥的視角看下面的城市。」

「很多自閉症患者並不是藝術家，」薩克斯寫道，「就像很多藝術家也並不是自閉症。」一廂情願地把威爾特想像成天才自閉症患者，並不能幫助我們更好地理解他的作品，唯一的用處，大概就是能方便我們辨識出一些具有他個人風格印記的細節。

同患自閉症的法國建築藝術家吉勒·陲恆（Gilles Trehin）的情形和威爾特有幾分相似，雖然這位藝術家完全基於想像繪製城市圖景。不管是威爾特還是陲恆，他們的才華，其價值不在於為他們的個人履歷增光添彩，而在於豐富了整個人類藝術史。

「史蒂芬或許是一名自閉症患者，」薩克斯寫過，「但這也賦予了他我們平常人很難做到的能力——傑出的探索與表達這個世界的能力。」

本文編譯自《衛報》，文中圖片均為原文配圖。

編譯：黃一汀

欄目主編：章迪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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