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墳場，詭事連連，天，她還從鏡子里看到一個無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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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坑窪不平的山路上，趙方和宋倩不約而同地蹙緊了眉頭。

抬腕看錶，這條路已走了整整6個小時，卻依然不見盡頭。更糟的是，山裡的氣候說變就變，適才還晴空萬里，眨眼功夫便陰雲密布，涼風嗖嗖。

「趙方，要下雨了。我們現在在哪兒？這附近，會有村子嗎？」宋倩問。

此時的趙方，也情知遇上了麻煩，可他是個大男人，在女孩面前豈能自亂陣腳？於是勉強笑笑，將背包移到胸前說：「別擔心，我帶著地圖呢。」

趙方是個驢行客，在驢友圈裡名氣不小。四年來，他一副背包走天下，幾乎踏遍了大半個中國的山鄉野村。幾天前，他在網上發帖，準備驢行去落雲澗。落雲澗地處長白山腹地，林深路險，人跡罕至。帖子一出，曾多次隨他徒步遠遊的宋倩便再三請求，帶她一起去。趙方應了。今天一早，兩人進了山，原本以為中午便能找到落腳點，可從眼下看，天黑前能走完這條山路就不錯了。心下想著，趙方取出了地圖。

宋倩湊來，跟著看。趙方的手指落在了出發點上：「這是咱們出發的地方，黑松嶺。走的方向是東南，大約四小時到木蘭屯——」

說著，趙方不由得打個寒戰。

地圖上標明，從黑松嶺到木蘭屯不過百八十里路，多說四小時腳程，但現在已走了六小時，還沒瞄到木蘭屯的影子！

難道，走錯方向迷路了？趙方邊想邊掏出了指南針。

沒錯啊，正是東南，絲毫不差。

看到趙方發愣，宋倩遲疑地說：「會不會是地圖有問題？繼續走吧，只要方向沒錯，就一定能到地兒。」

到了這地步，也只能繼續走了。正如宋倩所言，大約半個小時後，前方終於影影綽綽出現了幾座房舍。

「趙方，快看，村子！肯定是木蘭屯！」

「這破地圖，差得也太玄乎了。」

趙方長舒口氣，興奮不已地加快了步伐。穿過木蘭屯，就是落雲澗。聽說落雲澗風光旖旎，美不勝收，堪稱世外桃源，能到此一游，當算人生中的一樁快事。然而，一走近村口，當那塊青石板界樁突兀地映入眼帘時，兩人不覺心頭一哆嗦。

界樁上，鐫刻著三個字：十里冢，而非木蘭屯！

冢，墳墓；十里冢，不就是十里墳場嗎？世上咋還有村子會叫這般難聽的名字？

愣怔間，忽聽一聲痛叫撞入了耳鼓：「哎喲——」

循聲望去，只見一個中年男子正骨碌碌地從附近的山坡上滾下來。而且，這男子只有一條腿。

「小心啊！」趙方大驚，快步奔去，硬生生扯起了獨腿男子。

好險。若非趙方及時搪一下，男子一定會撞上界樁，撞個頭破血流。即便如此，額頭還是蹭破了皮，滲出了血。宋倩忙取出創可貼，貼上男子的傷口：「大叔，山路難走，你可要小心點。」

「哼，我再小心，也架不住那個臭婆娘踹。」男子氣哼哼說著，抬手指向半山坡叫罵道，「你個醜八怪聽著，我就是要找小媳婦，我氣死你！」

半山坡上，搭建著一座低矮的石房。房門前，有個腰粗臀肥的女人揮舞著木棍，憤憤回罵：「滾，你個死鬼滾得越遠越好，永遠都別再進我的家門！」

「滾就滾，誰怕誰啊？趕集去嘍。」中年男子蹦蹦跳跳地走了。蹦了好遠又回過頭，沖兩人喊：「謝謝啊，你們是好人，比我那臭婆娘可強一百倍。」

「不用謝。」宋倩話剛出口，嘴巴便驚訝得再難合攏。

你，見過一條腿走路，且走得穩穩噹噹，快得像一陣風一樣的人嗎？還有山頂上的那個女人，不僅只有一條腿，就連胳膊也少了一條。單臂單腿，哪她是怎麼把男子踹下山坡的？不等琢磨出個名堂，宋倩已拉著他飛跑起來。

十里冢太怪異了，必須儘快離開！

跑了約摸十幾分鐘，宋倩才大喘著氣停住了腳步。

這下，不用怕了，前面便是人來人往的山鄉大集。聽著不絕於耳的討價還價聲，趙方四下張望，暗暗稱奇。沒想到，這深山密林中居然藏著如此熱鬧的集市，街道兩旁的攤床上，榛子木耳，狐皮貂絨，應有盡有。

很快，宋倩看中了一頂毛色雪白的獺帽：「趙方，你看，多漂亮。我想買一隻做個紀念。」

正說著，腳下，多出個蓬頭垢面的小男孩：「姐姐，行行好，給點錢吧。」

男孩看上去也就七八歲光景，裸露在褲管外的兩條腿高度萎縮，細得如同麻桿一般。更令人心酸的是，男孩的頭骨好像受到過重物擊打，頭皮薄的像一張紙，隱隱能看到腦漿在鼓鼓脹脹。

真是可憐。宋倩忙從兜里掏出十幾塊零錢，全塞進了小男孩的手裡。小男孩咧嘴笑了，以手代足，挪移著走了，邊走邊說：「謝謝姐姐，好人有好報。」

「宋倩，別買了，走吧。再不走，天黑前就趕不到落雲澗了。」趙方猶豫了一下，一把拽住趙倩的手小聲說，「我感覺，她們看你的眼神都有些不對勁。快走。」

沒那麼嚴重吧？宋倩扭頭四望。可不，包括攤主在內，都用怪怪的眼神在盯著她。

莫非，我臉上有髒東西？宋倩納悶地掏出小鏡，打量自己的臉。只一眼，宋倩便駭得花容色變，扔掉鏡子抓住趙方的手，使出全力的力氣拚命奔跑。集市上的人紛紛側目，表情淡漠而僵硬。

這一通跑，足足奔出了五里地。直到集市被遠遠拋在身後，累得再也挪不動半步，宋倩才跌坐在地，呼呼大喘。

「你怎麼了？你看到了什麼？」

宋倩突然歇斯底里、語無倫次地喊起來：「你沒看到集市上的人，都很奇怪嗎？」

看出來了，攤主、顧客、行人，所碰到的每一個人都有殘疾，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還有個沒腦袋的人！真的趙方，在鏡子里，站在我身後的那些村民，全是一副副白森森的骨架！」宋倩哇的哭出了聲。

「別說了，不可能。一定是你看花了眼。」趙方安慰道。

趕了一天的路，他和宋倩太疲勞了。精疲力盡之時，視覺也會出差。這很正常。

接下來，又匆匆趕了一段路，木蘭屯到了。可宋倩再沒心思去落雲澗，稍作歇息後回了家。

次日下午，一到家，宋倩便上網查找關於十里冢的信息。找來找去，在一家不起眼的小網站上，宋倩看到了短短几行介紹：

「十里冢，位於長白山主峰以東約240公里處，原介於木蘭屯和黑松嶺之間。1903年遭遇山體滑坡，村莊被徹底淹沒，數百村民，無一生還。」

定定地瞅著那幾行字，宋倩驚得幾近窒息。緩過神，她急急撥通了趙方的電話。趙方沉吟半晌，幽幽說道：「跟你說實話，我也看到了。謝謝你。」

「謝我？為啥要謝我？」宋倩反問。

「你救助過那個獨腿男子，還有那個小男孩。如果你不那麼做，我不敢想像，我們能不能穿過十里冢。」趙方說，「不過，我還是寧願相信，當時我們都眼花了，看到的都是假象。」

是的，但願是假象。宋倩暗想，其實，真相假象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個人，如果心存悲憫，神鬼亦敬而遠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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