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個會用微信表情包的家長

不同的付出不同的回報

上了高中的白豆依舊混沌懵懂，竟日傻吃傻睡，一派天真未鑿。每天在單位聽同事抱怨自己青春期的孩子種種桀驁、叛逆，我不禁自忖：白豆這孩子，不會不正常吧？

後來，一位學心理學的朋友為我釋疑，按照她的說法，青春期的孩子沒有明顯的叛逆心理，是因為從家庭得到的關愛和理解足夠充分。真是這樣的嗎？如若事實如此，這不啻為為人父母者得到的最高獎賞了。原來，親子之間的關係竟然如此奇妙而感人，你充分地付出，孩子慷慨地回報，孩子是家長的一面鏡子，更是為人父母者的一張成績單。

從小學到高中，白豆的同學裡，有不少孩子的媽媽做了全職母親。這樣的家庭，一般父親多是生意人，常年漂泊在外，極少回家。有的孩子說，從小到大，似乎沒見過父親幾面。做父親的也因此心懷歉疚，於是，就用錢替代了每日的陪伴和日復一日、點點滴滴的付出。母親一方則情形較為複雜。心態平和的媽媽可能會滿足於這樣的一種閑適平穩的生活，卻又覺得孩子缺少了父愛，於是對孩子不免嬌縱些。另一種媽媽原本有志於做一番事業，後因情勢所迫，不得不離開職場。一生抱負不得施展，她們難免意緒難平，最終遷怒於孩子。

燕燕的媽媽屬於前一種，她對燕燕無限嬌寵。一個中學生，已經是一些品牌服裝店的VIP會員，錢夾里除了信用卡外還有會員卡若干，並常常在微信朋友圈裡曬她購物的成果。

新年時，孩子們互相在微信里發紅包祝賀新年。孩子們的紅包大多價值十塊八塊的，發出去的跟收回來的基本等值，只是圖個熱鬧而已。白豆像給其他同學一樣，也給燕燕發了個6元的微信紅包。立刻，燕燕的紅包回了過來。白豆點開一看，立馬傻眼——燕燕回饋她6元的10倍，60元！白豆可憐巴巴地舉起手機給我看：「媽媽，這可咋辦啊？我好有負擔啊！」

燕燕極聰明，理科好，尤其長於數學。但在理科佔有壓倒性權重的中考中，燕燕卻因為中考體育痛失4分，最終的成績比白豆低了一個檔次。白豆評價道：「燕燕就是太嬌氣了，要不然，憑她的聰明，一定能拿高分！」

跟媽媽微聊就幼稚嗎

新年過後，高一第一學期便臨近尾聲。孩子們都投入到緊張的期末複習中。

白豆所在的文科班裡，不斷增加著從理科班轉來的孩子。其中有些孩子竟然是原來理科班的大牛，只是因為喜歡文科才轉班，實屬文理通吃型。這些消息，不斷攪動著文科班原本平靜的氣氛。孩子們隱隱地預感將有一場風暴來襲，於是，神情愈發焦慮，從食堂返回教室的腳步也愈發急促匆忙。連一向淡定的白豆也不免有些慌神。那些日子，我和白豆在微信反倒交流得更密集。白豆直敘胸臆，把她的各種慌張、不安、焦慮、辛苦一概毫無保留地傾瀉而出。我也絲毫不敢怠慢，一邊工作，一邊耐著性子，絞盡腦汁地見招拆招。

一天課間，白豆又抱著手機狂聊。歡歡在一旁問：「跟誰聊呢，那麼起勁兒？」

白豆頭也不抬地說：「我媽唄！」

歡歡鼻子里發出「嗤」的一聲：「跟自己媽能聊得這麼熱乎，真幼稚！」

歡歡隨即向白豆的手機瞥了一眼，立刻驚詫：「不會吧？你媽還會用微信表情包？！」

白豆撇撇嘴：「這有啥？我媽用得好著呢！我還經常把我新收的表情跟我媽分享呢。唉，你媽跟你聊微信不用表情包嗎？」

「我媽？」歡歡用鼻子哼了一聲，滿不在乎地，「我媽說自打我上高中以來，給她添了不少麻煩，她太累了，前兩天出去旅遊去了。」

白豆瞪大了眼睛：「都期末考試了，你媽還——」白豆一眼看見歡歡貌似輕鬆實則失落的神情，便生生地把已到嘴邊的半句話咽了回去。

女兒怎麼不跟爸爸聊

在我家，白豆跟我的交流更頻繁、主動，有關白豆在學校的種種情形，豆爸常常是最後一個獲知。

一次，豆爸終於得知他閨女每天在學校都跟我進行十分頻繁的微信互動，立刻變得心態不平衡起來。豆爸提議：「咱家三個人建個微信群吧。」

白豆說：「好好。」

開始時，這個群還是相當活躍的，白豆把她在學校的生活報告在群里，比如，今天又考試了，考得不太好；同班的學霸飛快地寫完作業交了，她還差很多；午飯吃了些什麼，等等。豆爸很努力地回應著，有時，我能察覺出他的回復有些勉強，但他的努力不容置疑。

大約過了十來天的時間，白豆又開始跟我私聊。

一天晚上，豆爸問道：「唉，最近這孩子怎麼了？經常一整天都沒消息。」

我道：「有啊，白天給我發了有幾十條微信呢。」

豆爸直視我，臉上的失落難以掩飾：「這孩子，有話為什麼不在群里說呢？」

我說：「你讓孩子說什麼呢？白豆說，今天考試沒考好，你馬上批評她平時不用功；她說今天中午食堂吃紅燒鴨子，你馬上說要多吃素菜，注意葷素搭配。不管孩子說什麼，你都能馬上潑過一篇大道理來，板起臉來批評加訓誡。長此以往，誰還會有說話的慾望呢？」

豆爸依舊一腔不平之氣：「家教，這就是家教，子不教父之過！」說著，豆爸停了停，情緒上似乎受了些打擊，聲調低落下來。

豆爸的辯解令我哭笑不得：「孩子在學校夠累的了，你想想，她每天早上6點多出門，晚上10點多才進門，披星戴月啊。孩子在這一天里也要經歷不少事情，有好事，也有不好的事。孩子累了，煩了，傷心難過了，在群里稍稍發泄幾句，你就不能多理解、多包容嗎？」

微信表情包代表一種姿態——矮下身形，目光與孩子的眼睛平齊，心臟與孩子的內心平齊。設身處地，平等交流，放棄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家長權威與尊嚴。權威與尊嚴不僅僅來自於血緣，應該更多地來自於孩子對這種親子關係以及家長地位的認可，在認可之前，是長久、耐心、平等、春風化雨式的理解與愛。

我相信，很多家長並不缺乏對孩子的愛，但我們從自己的原生家庭，從我們的父輩那裡承繼了太多粗糙的、過於傲慢的教育理念，不自覺地模仿、實踐。只是，今天的孩子，大不一樣了。

所以，做家長，不妨先從學習使用微信表情包開始。

（作者：豆莢，單位：北京人民廣播電台）

《中國教育報》2017年05月18日第11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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