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成為富翁，就別當醫生

前不久，我和一位搞經濟的醫改專家辯論，他說醫療就是商業，就是交易。我反問他：如果你在飛機上突然暈倒，當學醫的人沒跟你商量價格就幫你，你告訴我這叫交易嗎？他無言以對。

什麼叫醫療？醫療起源於同情心，因為看到人受苦受難，就去幫助他們。什麼叫醫院？中世紀時，基督教派的社會有很多流浪的窮人，於是有了一個緩解他們痛苦的場所，後來慢慢形成醫院。正是因為愛才有了醫療和醫院，如果把這個精神泯滅了就不叫醫療，那就真成了交易，醫生就不可能有尊嚴。

醫生應該有神聖觀念，不管在哪，都是當地最優秀、最受尊敬的人。如果一名基層醫生在當地幹了二三十年，過年沒人拜年，出門沒人主動打招呼，那不好意思，你不是一名好醫生。北京協和醫院教育處處長潘慧是溫州人，他告訴我，參加同學聚會時，門外全是名車，就他騎自行車去，但同學們都尊敬他，給他敬酒。還有的醫生跟我說，開超市的患者讓他進去隨便拿東西；開網吧的患者，幫他堵住全城網吧不讓他有網癮的兒子進入……如此種種，都說明好醫生是很受尊敬的。

我常跟年輕醫生談願景，如果一心想成為富翁，那千萬別當醫生，早點改行得好！我到全國幾百家醫院上課，從沒見過一個醫生脖子上掛個粗粗的金項鏈，也從沒見過有醫生拿著寶馬車的鑰匙在路邊搖晃。醫生不用炫耀錢多，只有靠自己的品德和才能贏得尊重。

醫生是貴族，絕對不是富翁。貴族包涵兩層意思：一是在當地社會地位高，受人尊敬；二是對醫生自身的要求高，要有貴族精神和紳士風度。貴族「貴」在必須有教養、有同情心，必須善良、勇敢、無私、睿智、博學。

大家都在看《人民的名義》，看看我們的公務員、法官等群體，這個時代出了問 題，社會的整條河流都被污染了。醫生在這條河流當中，難免或多或少出問題。但北京協和醫院公共衛生學院院長劉遠立主持的一項調查顯示，1/4的醫務工作者給患者墊過醫藥費，10%的醫生因為患者欠費被扣工資。看看各個領域再看看醫生這個行業，我反而感到驕傲，這才是最偉大、最有愛心的職業！

很多人對眼下的醫療環境十分悲觀。醫生說，我覺得自己又窮又沒尊嚴；患者說，醫生沒了醫德總想掙錢。但我相信，這種情況不可能一直存在，肯定會有改觀。中國是最利他的民族，也是很有智慧的民族，一定會有很多辦法解決。幫助弱者，這種源自民族性格中的強大內驅力，會讓醫生守住自己的底線。與此同時，政府和社會也應關注醫生的生存和執業環境，弘揚醫生尊嚴，重塑醫生榮耀。人民需要健康，健康需要好醫生，好醫生需要好待遇，沒有好待遇哪來好醫生？

怎麼當好醫生呢？

第一，我不號召人人去學白求恩，但我常跟專家和醫學院老師講，你們一定要想到自己老了會落到什麼醫生手裡，你先做好醫生了，你的學生才能是好醫生；

第二，為孩子做個好人，很多事情，中國人為了孩子才會改變，多想想你的孩子會怎麼看你；

第三，讓別人活得好，人這一輩子，活著的價值應該是讓這個社會因為你多了一份美好，千萬不要因為你多了一份痛苦。

（作者系北京協和醫學院教授 袁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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